《hero》顾*城

7、hero 7

　　“今天是传说中许愿的日子，请千万不要让我变成‘蜡烛人’啊！”亚朗望着天边的月亮，双手紧握地祈祷着。

　　什么是“蜡烛人”？这得由闯入凯薇房子的第三者讲起。

　　以住入凯薇房子的顺序来计算，爱德华是第一个，亚朗排在第二，这第三者是一名女生。

　　入侵的准确时间是昨天。

　　昨天早上，亚朗去凯薇做兼职的地方探班。凯薇做的是试食销售的工作，就是煎煎香肠、倒倒牛奶，给顾客热情推荐食品的销售工作。

　　结果去到的时候发现凯薇正一个人管理着两个摊子，忙得满头大汗，一边对着等香肠的客人说抱歉，另一边的咖哩发出了焦味。

　　凯薇告诉亚朗：“管煎香肠的铃香身体不舒服，回家去休息，幸亏你来了。”

　　亚朗便笑：“我来帮你！不就是煎香肠吗，这活简单得很。”

　　他挽起袖子就来帮忙。笑嘻嘻地一边煎香肠，一边还在吆喝宣传：“又香又脆的煎香肠喔，行过路过都要来尝一尝哟。翡翠牌鱼肉香肠，一试就难忘喔。”

　　这第一次探班就变成了临时工人，一直忙到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客人才减少了。

　　要收工的时候，临时脱班的铃香出现了，她是个个子娇小，皮肤淡褐色的少女，头发剪得短短的，有一张可爱娃娃脸。

　　她人长得可爱，一张嘴可快得很。

　　“今天真是多亏凯薇了，还是假日，人特别多，我先前还担心你忙不过来呀。”她看看亚朗，笑得眼睛弯弯的：“幸亏你男朋友来帮忙了。”

　　“啊……不是啦。”凯薇脸红了，轻轻解释：“他叫亚朗，不是爱德华。”

　　“这样啊……”铃香把亚朗打量一番，不客气地笑：“这位也很不错呢！”

　　“什么呀！”凯薇直跺脚。

　　亚朗笑嘻嘻，左看看右看看，装没听见。

　　铃香为了表示感谢，要请两人去自己男友工作的餐厅吃饭。

　　“他呀，等会就介绍你们认识，他个子很高，长得很帅喔。”铃香坐在二十三楼餐厅的玻璃窗前笑得甜蜜蜜。

　　亚朗从坐着的地方往下望，看见地上的人群就像蚂蚁，车子就像甲虫，对面一憧比这边稍矮的大楼，在白天也闪烁着彩灯的玻璃外置电梯就像一颗透明的胶囊，在巨人的肠胃里直上直上地努力工作。

　　铃香的男友佐治在大家吃着牛排的时候出现了，果然长得又高又帅，约有一百八十多公分的个子，下巴很方正，眼睛是蔚蓝的。但是他看着铃香的漂亮眼睛里却有点诧异：“铃香你带朋友来了？”

　　“是呀，前两天你说有事找我，但是最近都有工作，今天这两位朋友帮了大忙，我就请他们吃饭，顺便来找你呀。嗯，这位是凯薇，这位是亚朗。”

　　佐治向两人点了点头，有点沉吟，最后微笑说：“大家先吃，我四点就下班了，铃香等等我下班，我们的事情下班再谈。”

　　他说话的语气很严肃，要谈的应该也是严肃的事情，但铃香却笑哈哈说应该是想商量结婚的事情。

　　“结婚？”突然听到这个，凯薇吓一跳，亚朗也噎了一下。

　　不过认真想想，结婚无论从哪种角度来说，的确也可以说是严肃的事情。

　　“对呀。”铃香笑：“我跟他中学毕业后一起来到这里，商量好十八岁就结婚，明年就是了。”

　　“不觉得太早了吗？”这样的事情跟十八岁的刚成年女生搭配起来，就更显得严肃了。

　　“不会呀不会呀，对于合适的人来说，反正都会在一起的，早几年晚几年没有什么分别的啊。”活泼可爱的小女生笑眯眯地这样说着，脸蛋上扑满了兴奋的红晕。

　　只有对往后的生活有着极大信心的人才会这样欢乐坚定地构筑新的家庭生活吧。

　　“这不是我编的，是我看到的，居无定所，吃了一顿不知下一顿在哪里的人才不会想到结婚。”亚朗擦着嘴对凯薇说，“所以，就不必替那个女孩子担心了。”

　　“别出声！”凯薇把食指竖在嘴唇前：“我是觉得佐治不大对头，真是有点担心铃香。”她强调，“这是女人的直觉啦。”

　　这样一来，努力将身体藏在餐厅转角盆栽后面的亚朗也只能继续忍受肌肉紧张的痛苦了。

　　这一次，女人的直觉占了优势。

　　埋伏起来的两个人等了没多久，就看见铃香掩着脸跑了出来，高个子的佐治追在后面，三两步追上了，把铃香往他怀里扯，但是铃香狠狠推开他，站在墙角哭泣。

　　“果然给我猜中啦，我都说事情不顺利。”凯薇走了出来，叫着：“铃香，怎么啦？佐治他欺负你？”

　　亚朗一把扯不住，只得也跟着走出来，尴尬地看着佐治。

　　铃香抽抽噎噎，一句话也不说。

　　佐治说：“我有了一个比较好的发展机会，马上要到蓝甸去，不能带铃香去了。”

　　“就这样算了？”凯薇一把抓住佐治的衣服，佐治没有想过这个瘦瘦的女孩突然爆发出这样的勇气和力气，愣愣地任她抓着，凯薇尖声叫：“但是你们约好明年要结婚。”叫声让周围经过的人都往这边看，亚朗连忙在旁边挥手解释：“没事没事，小两口吵架，小事情！别站在这里看。”

　　佐治的眉毛挑了挑：“有些话在十六岁的时候说，以为会是一生一世的承诺，在二十六岁的时候听到，也许还会认为是很美好，但是到了三十六的时候，说不定就会觉得那其实是骗人骗己！”

　　“也许我不应该插嘴……”亚朗看看佐治：“那，到外面发展真的很重要吗？”

　　佐治也看看他，“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是的，至少对于我来说，比她要重要一点。”

　　结果，第一次把男友介绍给朋友就被抛弃的铃香，因为好朋友同事凯薇的担心，被领回家同住。这样一来，凯薇的房子里面就有了三个人一起住，屋子的主人，失踪朋友的朋友，还有失恋的同事。

　　晚上的时候，凯薇跟亚朗两个就费尽心思地安慰失恋的女孩。

　　然而平时开朗乐天的人一旦受了重大的打击却会比正常人更难以恢复，也许就是在维持平日的笑脸上把能量都消耗得差不多的缘故，一向笑容可爱的铃香消沉得脸上挤不出一丝表情。

　　“吃点蛋糕吧，我在烤之前加了很多奶酪进去，尝一尝一定会让你的心情变好的。”凯薇说。

　　“唉……像这样有着美丽月亮的夜晚，竟然赖在同事家里无所事事地用吃别人的蛋糕来打发时间，这样的人生真是乏味哪！”

　　“你再这样叹气下去，不是连美丽的月亮都给辜负了吗？”亚朗嘴里塞着蛋糕，很不理解地说。

　　“就是啊，居然连这样的月亮都辜负了，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三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来回交锋，话题却交叉不到一块去。铃香顽强的失恋消沉令到另外的两个人也开始情绪低落下来。

　　在这样有着美丽月亮的夜晚，居然无聊到呆在屋子里看着月亮发呆，看来都是对自己的人生不够负责的家伙，三人最后不约而同得到了这个结论。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了……”凯薇开始怀想过去：“妈妈刚离开我的时候，有一段日子我常常这样……”

　　“我嘛，呆在沙滩上看月亮的时候只是觉得月亮很美，离自己很近，倒是没有起过无聊或者浪费生命的念头，这难道说明我过去的智商都很低？”亚朗托着腮苦恼地说。

　　“但是，这样的时候，我以前从来没有试过。”最消沉的铃香说。

　　“什么？”另外两个人都跳了起来，不满地说：“你是说你以前从来不会感到无聊或低落吗？”

　　铃香看看凯薇，又看看亚朗，无辜地说：“假如那样的话，我就会找点事情来做，让自己高兴起来。”

　　亚朗无力地说：“那你现在为什么又不那样做了？”

　　“因为……”铃香突然睁大眼睛：“对了，明天不是秋分吗？我们可以用秋帖来许愿啊！”

　　“今天就把愿望写在秋帖上，明天晚上拿去放在河里……”铃香一拍手，“不就是两个晚上都有事情做了吗？”果然是一找到事情做就会高兴的类型，完全无视旁边两人投来的不可思议的目光。

　　结果，写完愿望之后大家又看彼此写的，互相嘲笑一番。

　　铃香写的是：“惠子赶快找到男朋友。”她解释说惠子就是凯薇的乳名。

　　凯薇写的是：“铃香找到新男友。”

　　亚朗写的是：“找到爱德华。”

　　铃香捂着嘴偷笑，说：“没有人许愿提到亚朗呢，看来他是个没有希望的人，凡事都替别人着想，结果自己的事情没了着落，你简直可以说是……”

　　凯薇接了上去：“蜡烛人！”她看亚朗不明白的样子，补充说明：“捷旬的民间故事里说的，常常要燃烧自己照亮别人，结果慢慢消耗完了能量，最后变成一堆灰。”

　　于是亚朗脑袋里马上浮现出自己被手手脚脚紧紧贴身捆着，头顶被点天灯的样子。

　　怀着美好愿望的两个女孩子很满意地睡觉去了，只留下了心灵受挫的亚朗，他抬头看看美丽的月亮，扁着嘴，脑袋里跟更改愿望的想法作着激烈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