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成帝》之晚萧云

65、出兵

　　几人并没有着急回话，各自对视了眼神后，曹儒林才缓缓起身。
　　“陛下，对于中夔进犯，我东漓理应是要以最快的速度，出兵镇压的。”
　　曹儒林略显苍老的声音，响在这尤为安静的朝露殿内。虽字字铿锵，但这句话里，谢晚眠却没有听到想要的坚定。
　　“哦？那祖父是认为，该立刻出兵吗？”
　　谢晚眠嘴角微扬，眼神中难得露出些笑意，但却不达眼底。
　　曹儒林颔首，轻咳了两声，接着道：“老臣，并非是想要劝谏陛下出兵，相反，老臣认为，此时最不事宜出兵。”
　　他话锋急转，谢晚眠倒是没有多少意外，只是身旁的付渝却是皱了眉头。
　　他欲起身行礼，只是刚有些动作，谢晚眠便抬了手，示意他先坐着。而她视线直直的看着曹儒林，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老臣以为，如今我东漓，也算是经了大风波的，局势混乱先不说，即便是在实力鼎盛时期，也不见得，招架得住中夔这数十万兵马。”
　　“那祖父是认为，应当和谈？”谢晚眠的声音带上了些清冷，敛神收回嘴角的那抹笑意。
　　按照她的秉性，从心底，她就没想过要去和谈。原因很简单，她并不想以牺牲一名女子的幸福，而去换来短暂的和平。而且，以中夔这般彪悍的民风，想要与其达成协议，自然也不会只是一个女子这么简单。
　　她自己既是女帝，同时从自己手中任命了女将军，女官等等。这一转变，是她有意为之。她想要抬高现在女子的地位。以往女子的地位，一向卑贱，即使是身处权位之家，最好，也不过还是要去依附男子。
　　但是，现在她遇到了困难，却还是同历朝代一般，送女子和亲。那她之前所做的改变，岂不只是一个笑话。
　　谢晚眠微微皱眉，心中隐隐有些气闷。
　　曹儒林接着道：“古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敌强我弱，自然不能以卵击石。所谓示弱，也不过是在养精蓄锐，等待反击的时机。”
　　曹儒林语重心长，谢晚眠听着，轻叹了口气。
　　她明白曹儒林的意思。身为帝王，便是要以大局为重。不能因为自己身为女子的私心，便冲动之下出兵。
　　“国公这话，说得有些偏颇了吧！”付渝终是按耐不住，站了出来。
　　“如今陛下是为女子，我东漓，若再随意找些郡主或是其他女子和亲，那我国威何在？而且，虽然目前我们的确略处弱势，但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啊！”付渝言语中有些激动，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大。
　　谢晚眠陷入沉思，她不想冒险，但她也清楚，与中夔的一战，终究会爆发，只是或早或晚的问题。她也必须承认，现在局势已然有些混乱，她自己已经分身乏术，如此开战，她没有必胜的把握。
　　此时，周渺安静的坐在下位，听着有些皱眉，但还是忍耐着，并未开口说话。
　　几人相继都发表了言论，唯有周渺一声不吭。谢晚眠也并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大概借着他们的言论，看清楚利弊后，便让他们都退了下去。

　　入夜，夜朗星稀，谢晚眠站在窗前。阵阵晚风吹入，将她的发丝微微吹起，谢晚眠并未在意，只是透过窗子看着远处，已然出神。
　　她脱了白日里穿的朝服，原本单薄的身子，显得更加单薄了。
　　“主子，夜深了！”雾云轻手轻脚走进来。她还是按照原来的习惯，唤着谢晚眠主子。当然，这也是在谢晚眠的默许之下，她才唤着的。
　　谢晚眠缓缓回神，但没有在意她的提醒，只是语气清冷的说了句，“帮我拿件长衣来。”
　　如今虽然早已入春，但这夜里的风，还是有些凉的，谢晚眠握起了手掌，感觉到了从脚底散发至全身的寒气。
　　雾云一愣，她不知道谢晚眠为何深夜还要长衣。但她不是三里，并未多问，还是按照吩咐，快步去取了件长衣。
　　谢晚眠并未穿，只轻轻搭在身上，眼神重新望着窗外，再次不发一语。
　　雾云在旁边站定，看这谢晚眠，心里突然明白了，她家主子，应该是在等人吧。
　　大概又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窗外出现了动静。最先出现的身影是十五，她们如今是谢晚眠的暗卫。一直便守在其左右。
　　十五今晚仍旧如往常一般巡视，突然便听到不远处有动静，然后便是一个黑影快速飞掠到谢晚眠的窗前。当即她便下来查看。只是，当看到来人是周渺时，她微微弯了弯腰，便头也不回的，再次隐匿于黑暗之中。
　　她，还是来了。
　　谢晚眠缓缓站起身，走向了窗台。
　　雾云刚开始还因为出现这样的变故，有些慌张，但看见周渺后，便也施施然行了一礼，抬脚走出殿外，又谨慎的把殿外的侍女支远了些。
　　周渺闪身入殿，看见谢晚眠单薄的身影，忍不住皱眉。转身把窗户关上。更深露重，她这般单薄的身子会受寒的。
　　“你来了。”谢晚眠收敛了情绪，露出些浅笑道。
　　周渺颔首。
　　没了白日里的约束，缓缓走到她身边，轻柔的握住了她的手。手掌已然有些冰凉。
　　“你想要出兵？”谢晚眠没有闪躲，任由她的手掌轻抚自己的手背，有些勉强地扯动着嘴角。
　　周渺借着微弱的烛光，倒是也看清她的神情。忽然有些心疼，她的女孩倔强得让她心疼。她忍不住把她的手更用力的握了握，还是点了头。
　　“还有，其他办法的，不一定，非要你来出兵。或许，或许可以让秦御带兵，他原本就是犯了罪过得，如今，带罪立功也算正常。而且也还有其它武将，大不了，付渝付老将军，他年少时在沙场上征战，经验丰富，自然是可以委以重任的……”
　　“阿晚。”周渺低声唤她。
　　谢晚眠听着，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秦御才能不足，自是抵挡不了中夔。付渝老将军，是禁军统领，最为熟悉的，是皇宫的守卫，不能李代桃僵，这样反而无法完全发挥出他的才能。”
　　她耐心的，顺着谢晚眠的话，一一解释，“我如今刚接手镇国大将军，手中虽有兵马，但都只是屈于军令，而非真正臣服于我。我威信不足，自然无法在军中立足，又何谈将军呢？”
　　“我，我们可以不做将军。”谢晚眠语气中已然有些怯懦。她在害怕，她怕周渺再上战场，怕她在战场中受伤，更害怕她会死在战场中。
　　“怎么，我们阿晚当上了皇帝，如今，我却连将军都做不好了吗？”周渺语气故作轻快，学着谢晚眠的说话。
　　“不是，我……”
　　谢晚眠突然顿住，刚刚她自然的想要反驳，只是，当眼神落入周渺满目温柔之中时，她心里便明白了，到了嘴边的话便不用再说出口了。
　　房间中陷入了沉默，谢晚眠依偎在周渺怀中，感受着她炽热的温度。
　　“我有些后悔了。”谢晚眠压低的声音道。
　　“嗯？”周渺有些听不太清，压低了身子，附耳过去。
　　“我说，我后悔当这个皇帝了。”
　　话音落到周渺的耳中，周渺听着，僵硬了身子。
　　她在听到谢晚眠想要当皇帝时，刚开始是有疑惑的。但是，经过仔细思考后，她便知道了谢晚眠的心思。
　　王伏的失败，不见得就是她们的成功。加上谢氏皇族被狠心的清理了干净。若是随意便立个宗室子，这般混乱的朝局，又怎能轻易被改变。最后的结果，不过是从王伏手中，又换到了另一个人手中。而所谓的皇帝，又会变成另一个傀儡。而她们，就还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她知道了谢晚眠的坚持后，便开始说服自己，想着成为镇国大将军，而她做皇帝，她做将军。她护着她，她也要护着她。
　　只是，现在她的一句“我后悔了”，又是带着多少的委屈和无奈。
　　周渺鼻子微酸，僵硬的转正了身子。
　　眼神与她对视，然后，猛然用力，再次把她紧紧的固在了怀里。
　　“不会有事的，我会好好的，你也会好好的。我们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时间。”
　　谢晚眠有些不甘，她倔强着让在眼底打转的泪水没有落下。
　　她知道，她改变不了她了。那么，既然要走，那便就让她放心的走。
　　“我，你要是走了，我把秦御留下来。他不在，你会好一些。我表哥曹宇，虽是文官，但也是熟读兵书的。跟在你身旁，多少也能帮一些。还有……”
　　周渺浅笑，“不用，秀然跟着我，她可比你曹宇表哥，厉害的多。”
　　“也，也是。”谢晚眠有些恍惚。
　　“我把青语留在你身边吧，这样我放心些。”
　　“不行，青语自然是要跟着你。”谢晚眠猛然起身，满眼倔强地看着周渺。
　　“眼下，虽然表面上，朝中局势更倾向于你，但背地里，不知还有多少暗刀子。青语在你身边，自然会发挥更大的作用。而且在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也无法护她周全。”
　　谢晚眠沉默，她想要反驳她，但似乎又没有什么话可以反驳。
　　“还有如意楼，我如今是镇国大将军，自然不能再以这重身份，掌管如意楼。但，如果你还想要通过它，得到其他消息。你要重新安排些人进去。对外替换了我的位置，让旁人都知道，它已经不再是我手上的了。”
　　“嗯。”谢晚眠点头。
　　“暗卫在谢安手中，我放心些，但你进出，一定不可再掉以轻心，必须要让暗卫随时保护着，知道吗？”周渺语气温柔，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抚摸着谢晚眠的长发。
　　“知道。”谢晚眠语气轻浅地回答。
　　“我走后，每月会写信给你，你也不用太担心。相信我，很快就会结束。”
　　“嗯。”谢晚眠强忍的泪水，最终还是在她一句句温柔的嘱托里，落了下来。
　　那滴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滴在了周渺的胸口。顷刻间便消失在了衣襟之中，并未让周渺发现。
　　谢晚眠轻轻吸了鼻子，有些想笑，“你什么都给我了，可我却什么都没有办法给你。”
　　“你保护好自己，便是给我最好的了。”
　　谢晚眠内心一阵酥麻，她的阿渺，说起情话来，原来如此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