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想集》小猪兔

29、玩游戏x向日葵x门后之人

　　晚风泠泠的明月之夜。

　　难得的良夜，知歌正和短刀们一起玩着抽鬼牌的游戏。按照短刀一队、她一个人一队的分组——作为从现世归来、调整情绪的手段，也是和大家难得的玩闹时间，知歌正认真地对待着这场打赢有奖的小小战役。

　　……眼下、场上的气氛很是险恶。
　　知歌一眨不眨地、紧紧凝视对方仅剩的牌。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一模一样的两张牌，这场游戏显然已经达到第一个赛点——

　　这时候、就是所谓考验运气之时了吧。

　　对面的博多正襟危坐，手中两张扑克之上，镜片后的眼睛也似乎折射着锐利的光芒。

　　如同实战中接触敌人的那一瞬，知歌下意识地使出最熟练的拿摔手法，迅雷不及掩耳地抽出了那张被她认定的牌。

　　——最后一击！

　　“唔唔。是Joker啊……”
　　“明明差一点就能……！”

　　自游戏之中撤退下来的短刀们和旁观的今日近侍清光一起大呼可惜。

　　知歌有点气馁，今天幸运女神似乎没有眷顾自己，但她还是姑且打起了精神。

　　“嘿嘿。那么，该我出手了！”

　　像平时战斗那样，博多做了即将出手的宣告。

　　在知歌把两张牌象征性地换过顺序以后，博多的目光在牌之间游移不定。

　　他先是试探地把手移到左边的牌上方——

　　看见知歌眉头微微一皱，博多手指立马右移。这回她紧皱的眉头略微放松下来，紫水晶般的眼瞳中也隐约闪烁着轻松的笑意。

　　在短刀们紧张的围观之下——
　　右边的牌被抽出来了。是方片K……！

　　知歌捏着最后的Joker，小小的鼓起嘴。

　　“小光输了呢。好可惜～”
　　这是乱。

　　“没关系，大将！不要灰心丧气，下次再赢回来吧！”
　　这是厚。

　　“「打牌和做生意没什么不同」吗。毕竟博多很有经商头脑，看透人心也是其中的必备课程吧。”
　　摸着下巴的药研如是说。

　　“呜呜……”知歌抛下手里的牌，“博多好厉害。一下就猜中了……！”

　　虽然败给了短刀们，但她的语气里没有什么不甘的意思，反而笑眼弯弯、闪亮亮地盯着博多瞧。

　　游戏结束了。接下来，就是最激动人心的、派发奖励的时刻——
　　不光是博多，大家都饱含期待地回视着她，一张张小脸上写满了不言而明的企盼。

　　“好啦好啦。”
　　看着短刀们期待的脸，知歌的心情不知怎么好了起来，唇角一弯，扑哧一声笑了。

　　“——我输了呢。真是不可小觑的实力……”她一边碎碎念，一边还是愿赌服输地拍拍手掌，“大家——！想要什么奖励？”

　　话音刚落。
　　顿时，在场的短刀们，无论是参与游戏的还是在旁边喝茶吃点心围观的，都纷纷围成一团、雀跃地讨论起来。

　　见状，清光抢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发言。
　　“不可以对主有太过分的要求哦。”作为在场唯一一把不是粟田口的刀，他自发地把维护知歌权益的任务担负过来，“需要主没有任何勉强地同意才行。”

　　“没事的啦，清光。”
　　知歌安抚地拍拍他的手臂。

　　虽说她是很难拒绝小孩子的要求啦……但是在她的本丸里，短刀们虽然各自性格习惯不同，但总体来说都是很乖巧、很让她省心的孩子。“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说，没关系的！”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短刀们悄悄互视一眼。你推我让一番，最终还是推选出稳重的药研来到知歌身前。

　　药研一开口，就让她吃了一惊——
　　“大家的愿望就是——希望大将今晚能好好休息。”

　　知歌不禁诧异地笑了。

　　“让我好好休息……？这算什么奖励呀！”

　　是小孩子不好意思表达真实想法，所以让药研出来说句客套话？或者更可能的是、他们原本也没有和自己亲近到无话不谈的程度过。

　　望着大家各异的表情，知歌心里不知怎么冒出这样的念头。

　　那么，为什么不愿意告诉她真实的愿望？

　　肢体动作可以强忍不适来实行。甜言蜜语可以不分对象地吐露——这样的人，或者说，“朋友们”，仅仅知歌见过的就已经不知凡几。

　　他们也是一样的吗……？或者说，那一双双眼底亮闪闪的，尊敬、怜爱、孺慕的珍贵感情，都是如同水月镜花那样一触即碎的吗？

　　不知何时，她能感受到心底缓缓地、一点点地漫上纠缠的疼痛，直至如同灰黑的污泥，满溢出心脏那般。这份疼痛像夜色中择人欲噬的妖鬼，想要悄无声息地把她吞噬殆尽——

　　知歌猛然回神。
　　……她知道自己因为近来在现世的遭遇，精神几乎快要紧绷到极限了。

　　但是，现在和大家在一起、所以不可以对着他人发泄。要忍耐……自己能做到的。

　　出神仅仅是很短暂的一瞬。

　　知歌脸上毫无异色，正想笑着让大家好好地重新考虑一番。还没等她成功说些什么，一旁的退却羞赧地从药研身后探出一只手来：“送、送给你……！”

　　退的手中，正紧握着一束金黄的向日葵。

　　由于向日葵花盘较为硕大的缘故，主花只松松插摆了五、六枝。与此相对，每一枝向日葵都灿烂而秾丽，色调明快，吐露着熔岩般炽热的生命力。

　　主花的周边点缀泛着星星点点薄红色的跳舞兰，饰以剪裁细长的龟背叶。半透明雪梨纸包装，看上去精巧又雅致。

　　知歌下意识地从退手里接过花束。

　　手指轻微相触的那一瞬，他有点不好意思的缩了缩手，但还是确认她拿稳以后，才重新退回到药研身后。

　　仔细瞧了花束一眼，她在欣赏的同时，也不由得咽下原本想出口的话语、继而用疑问的眼光环视起短刀们——最后，还是药研出面解释：“这是大家准备的一点心意。如果大将愿意收下，兄弟们都会很高兴。”

　　“咦……？”搞不清楚情况，就无法直白地为此感到欣喜。知歌抱着花束，白皙的脸蛋上难得写满茫然，“可是、按照游戏规则来说，应该是我给大家奖励才对……？”

　　信浓按捺不住地露出爽朗的笑容，清清嗓子，故作成熟地开口。
　　“因为现世的事情，大将最近一直饭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真是超级让人担心……”

　　毛利在一边接口，“啊——虽然也没有很明显，但是小孩子们都发现了呢！”

　　一直有努力维持状态的知歌略紧张。

　　不知道该说短刀们太敏锐还是自己太松懈了，虽然最真实、也是最病态的那一面并没有展现在大家面前，但仅仅精神状态欠佳都这么容易被察觉的话——

　　乱的突然出声打断了知歌的胡思乱想。
　　“所以说——！这束花献给小光～！上面还有灵力的附着哦。对失眠很有效！”

　　“至于想要的奖励——”
　　药研微微一笑。

　　“主／小光／大将的好梦，就是我们最想要的奖励，也是最珍贵的宝物。”

　　心照不宣似的、短刀们异口同声地说。

　　……

　　知歌呆愣愣地抱着花束。

　　心底的某一处，正悄悄变得柔软。虽然有些坚冰并非一时一日就能完全消解，但由内而外的温暖感受，的确是不容置疑地突破了某些界限——心脏跳动的频率也切实地证明了动摇的存在。

　　不会不懂大家想表达的意思——
　　「无忧」「忠诚」「生机」……「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

　　更重要的是，那是无法被伪装的、「不言自明的爱」。

　　这样强烈的情感，是知歌最害怕也最渴求的事物。灼烫到让她心惊肉跳、又难以自制地惴惴不安起来——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急忙与短刀们道过晚安，下意识的逃跑似的溜回自己房间。

　　只有在自己的房间里，知歌才能不用打起精神与人交际、无所顾忌地放飞自我。安置好花束以后，她将脸埋进手心，富有活力的笑容面具一样从脸上消散了。

　　心跳砰、砰的鼓动，几乎要溢出眼角的泪水，无论何者都是不祥的预兆。

　　这样下去，大家迟早会知道——

　　但是……私心作祟，她无法放弃，也不想放弃这份目前为止依然纯粹而唯一的爱。

　　月色已经很深了。鸟类黑色的剪影在窗后飞掠而过，是夜鸦黎明前夕最后的归巢。

　　虽然当时几乎逃跑着回来了，不管怎样、也算无言地应允了大家的愿望。

　　……知歌扑进柔软的被褥里，努力让自己摒却杂念，静静闭上眼睛。

　　花束轻细的香味、灵力滑过身体的柔和波动，还有角落四脚香球的幽雅香息，一点点将知歌漫漫网住。

　　初次熏制的梅花香，在詹糖枝叶以外，又添了一味微微湿润的甜蜜——一如她心底产生的动摇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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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纸拉门的另一侧，几不可闻的轻声。在万物静默的夜晚，这声音轻到犹如一个漂浮在空中、随时可能消逝的幻觉。

　　语调也很浅淡、很平常——尽管如此，也能够隐约体会到说话之人语气中暗藏的温柔。

　　“晚安。做个好梦、……我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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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什么声音。是谁在说话……？

　　渐趋模糊的意识已经无法分辨出来，字词跃入耳朵都变作无意义的呓语。知歌只觉得这声音让她十分熟悉、也意外地安心——怀揣着这样的疑问，她终而睽违已久地坠入黑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