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魃》施夷光

3、第3章

　　农家院子是普通的农村屋舍，建在一个小山包下。翻过山包，是一块被推平的空地，大概篮球场大小，被粗糙地砌了青砖。

　　地上按六芒星方位分别竖着六根刻着奇怪纹路的灰柱子，高两米左右。

　　被柱子围着的地方呈漏斗状倾斜，中间是个一米见方的池子，池中央立着根不到一米的黑柱子。

　　每根柱子上绑着一个人，全都陷入昏迷状态。灰柱子下挖了沟槽，通向池子中央。

　　柱子上的人有男有女，唯一的黑柱子是个看起来不到两岁的孩子。

　　除了这群被绑起来的人，还有七八个人分布在祭场外，从穿着来看是两伙人。

　　姜姒三人到的时候，正有穿灰色对襟短褂的男人拿刀割他们腿上的动脉，放血。

　　整个场面寂静无声，连虫鸣也无，肃穆得仿佛在进行一场远古血腥的祭祀活动。

　　“婧婧！”一个凄厉的喊叫打破了寂静，跟着姜姒来的中年女人目眦欲裂地奔向其中一根灰柱子。

　　柱子上是个穿蓝色连衣裙的长发女生，她的大腿已经被割开，大股鲜血顺着腿潺潺流到沟里，往中央的黑柱子流去。

　　姜姒没有管柱子上的人，她的注意力被一个人手里的铜灯吸引。

　　铜灯约七寸高，灯台呈莲花状，灯柱是个穿着羽衣的少女，双腿交缠，双手举过头顶托着灯台，人脸鸟喙。

　　“你们是谁？”最近的西装男举着电棍瞪着他们几个不速之客。

　　姜姒懒得开口，目光一扫，在场的这些人纷纷跪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无法动弹。

　　拿灯的中年人有点本事，挣扎了几下才颓然倒地，手里的灯倒是抓得牢。

　　“这是……姑获灯？”姜姒手一招，那灯就飞到她手上。

　　铜灯上没有灯芯，姜姒鼻子动了动，嫌弃的皱眉：“果然一股臭味。”

　　她踢了中年人一脚，把脚踩在他脸上，碾了碾，“这灯哪儿来的？”

　　那中年男人早被这变故吓得亡魂皆冒，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答道：“这是我师傅的法器……”

　　“这么粗糙的仪式，能制成灯芯？”姜姒眼珠一转，忽然走到黑柱子面前，手指点在那孩子眉心。

　　“原来是有一丝姑获血脉，”她收回手，重新回到中年人这边，“你师傅在哪？带我去找他。”

　　姑获鸟喜食魂魄，制作姑获灯，这是有谁要养魂？而且这灯上沾染的臭气，总觉得是旧相识。

　　“大，大师……你不是说这叫七星续命灯吗？”旁边响起一个弱弱的声音。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长得有几分秀气，说话时不住偷瞥姜姒。

　　这年轻人就是虎哥嘴里的冯旭程，湘城冯氏实业公司老板冯璋的老来子。前段时间冯璋心脏出了问题，一直陷入昏迷，冯旭程和同父异母的兄姊争夺公司，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他千方百计想要拖住老头子的命，争取喘息的时间。

　　冯旭程在朋友的搭线下，和一个很有名的大师联系上，说有办法帮冯璋续命。

　　他一开始当然不信，不过自从那大师去了医院一趟，让冯璋苏醒过来，就在冯璋的示意下和大师合作。

　　那大师号称有一件法宝“七星续命灯”，不间断燃上三天三夜可续命，可惜灯芯丢失，要冯家帮忙炼制灯芯。

　　于是冯璋让冯旭程暗地里在大师的指示下绑了指定的人，才有了今天的场面。

　　自然，这大师就是被姜姒踩脸的中年人，却不想这灯既不是他的，也不叫七星续命灯。

　　“我……我师傅现在不在湘城，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中年人因为被踩着脸，说话有些费劲。

　　这边姜姒在逼问中年人，另一边，中年女人流着泪手忙脚乱的想帮女儿止血，只是血流得太快，擦也擦不干。

　　雍也看着她的动作抿了抿嘴，夺下一个人手里的刀和身上的短褂，将短褂割成布条，紧紧缠绑住女生的伤口。

　　“按住她的伤口。”他说完起身去了另一个柱子那儿，如法炮制。

　　受伤的有四个人，除了中间柱子的小孩子，还有两人还没来得及放血。

　　雍也给其他三个人绑好伤口，走到姜姒面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你能帮那几个受伤的人吗？救护车没这么快到。”

　　他看起来冷漠又寡言，但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心地总是柔软而善良的，没法儿见死不救。

　　哪怕眼前的人，或许不是善类。

　　姜姒有些惊讶的歪头看他，笑了一下：“我一向只会动手杀人，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人?”

　　她的语气再自然不过，仿佛说着天经地义的话，周围的人听了神色各异。

　　“抱歉，是我多嘴了。”雍也盯了她半晌，垂首缓缓开口。

　　“你听不见？”姜姒打量着他，突然说道。

　　雍也愣了一下，才语气平淡状若无事的开口：“是。”

　　姜姒好奇的问：“咦？那你是怎么明白别人说话的？”

　　“唇语，和猜测。”雍也紧抿着唇，脸上有些僵，显然不太想讨论这个话题。

　　正在这时，地上的中年人打断了两人。他忽然面色发青，浑身猛地抽搐两下，嘴角溢出鲜血。

　　“救……”他挣扎着伸出手，死死瞪大眼，只来得及说一个字就断了气。

　　姜姒脸色微变，俯身撕开他的衣服，手指戳向他的心脏位置。

　　中年人的胸膛被她戳开一个洞。姜姒神情冰冷的从还没完全停止跳动的心脏里，捏出一只黄豆大小的小虫子。

　　虫子已经死去，显然是虫子主人操控了中年人的生死。

　　这虫大约能在远方窃听，否则也不会突然取他性命。

　　“可恶，竟然被一个小虫子骗了。”姜姒冷哼一声，眼中闪过红芒，指尖的虫子被她碾成碎末。

　　她的手上还滴着血，配上带着怒气的话，气压低得仿佛随时要爆发。

　　雍也注意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红光，脸上流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你认识他师傅？”姜姒转过身，目光冷冷地看向一旁跪着的冯旭程。

　　“我，我不认识……”冯旭程白着脸说，见她脸色更冷，立刻识趣的改口，“虽然我不认识，但我肯定能帮您查到……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一定帮您找到他师傅。

　　雍也忽然走到死去的中年人边上蹲下，摘下他左手食指上的戒指。

　　他起身，把戒指举到姜姒面前，微微露出一个笑，“这个图案，我见过类似的。”

　　不管是见到姜姒神秘莫测的手段、血腥的祭祀，还是中年人的忽然死亡，他都冷静得出奇，甚至还能理智地观察到被人忽略的细微末节。

　　这会儿他身上、手上沾满了血，仿佛是刚刚从哪个杀人现场出来，模样说不上好，但姜姒从他的笑里，闻到一股令她垂涎的香味。

　　动作比意识先行一步，她的鼻子凑到他的脖颈嗅了嗅，舌头轻轻舔了一下，“真香，好想吃了你啊。”

　　雍也的笑容顿住，身体僵住，真正体会到什么是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