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卿卿》纷纷和光

5、第 5 章

　　中年男子道:“倒也听说过赵家大小姐的美名，怎么是寿安郡主之女？”

　　“哦，那是另一位，尚书之女，我家小姐的堂姐，”伙计解释道，“这位在锡侯府是大小姐，在家族里排行第五。”

　　中年男子倒也没有多问，他眼下还有要事在身:“馆中可有女大夫？”

　　伙计看他一眼，干巴巴的笑了笑:“没有，王公贵族的夫人小姐在我们这边看病，都是先生们给把脉诊治。我家小姐倒是医术高明，可惜她从不出诊。”

　　中年男子觉得讶异，未曾想到千金小姐居然通晓医术。

　　不过转念想了一下，寿安郡主祖上便是太医出身，后来家族里出了个皇后，子侄凭着关系青云直上，在朝中有了一席之地。如今寿安郡主家里晚辈虽不行医了，会一些医术也是正常。

　　雪漪这边刚刚坐了下来，医馆里的掌柜赶紧送来一盏茶水。

　　前面虽是人声鼎沸，后院里却是一片幽静，两边窗户正开着，微风从外吹来，房间里草药香气馥郁清新。

　　雪漪用茶盖轻轻撇了撇茶水上漂浮的红枣丝，微微抿了一小口。

　　这家医馆原是寿安郡主留下来的产业，因为寿安郡主从前不常在京城，医馆经营不善并没有太多收益。前两年雪漪更换了医馆里的一些伙计，请了锡候帐下因伤退隐的军医当掌柜，现在医馆蒸蒸日上，完全可以覆盖锡侯府所有的花销。

　　掌柜等雪漪放下手中茶盏才道：“账本都在这里了，小姐随时可以查阅。”

　　雪漪接过来随手翻了一下，她眼睛并未落在纸张上，淡淡的道：“澄儿最近又病了，他近日来读书辛苦，身子需要补一补。钱叔，你让嬷嬷随伙计取些上好的人参、黄精、杜仲和白术，等下我带回府中。”

　　“是。”

　　掌柜赶紧叫来了一个心腹伙计，把钥匙给了对方：“把上个月收的人参拿出来，其他听嬷嬷的吩咐。”

　　雪漪这边的嬷嬷跟着这个伙计进了药房。

　　雪漪又道：“族中有位堂叔常在这里拿药吧？”

　　“在这里拿药的不少，小姐说的是哪位？”

　　巧儿道：“还有哪位？小公子的教书先生，那个赵茂学，他爹娘年纪大了身体不好，常年吃药来着。”

　　巧儿一提醒，掌柜瞬间想起来了：“四老爷确实派人在这里拿药，因为是自家人，小姐之前说过他教小公子读书，让我们给他行个方便，把账记在您的头上，给他拿药都是拿最好的，仅仅今年便有五六十两银子。”

　　五六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赵茂学在私塾里教学一年的俸禄都没有这么多。

　　雪漪点了点头：“这两个月家里拮据，以后不用免了，亲戚朋友也要明算账，他若是不满意，打发他去别处拿药。”

　　巧儿附和着道：“对这种白眼狼就不该心软，他不是吃不起药。况且，他家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

　　掌柜一听巧儿的话语便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家小姐平日里沉默缄言，从不与旁人说太多话语。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听着巧儿的言语去揣测小姐的想法。

　　掌柜道：“小姐，私塾要换先生了？”

　　雪漪抬手困倦的揉揉眉心，继而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再请一位先生到家里教澄儿。”

　　这并不是一件小事。

　　首先，赵澄不去赵家私塾读书，要外面来的先生教他，肯定会遭到赵家一些长辈的反对。

　　雪漪一名未出阁的女子，与大皇子的婚事又岌岌可危，无论她做什么，做得是对还是错，家中这些老腐朽都不会让她拿捏主意。

　　但赵澄年龄尚小，母亲将赵澄留给了雪漪，雪漪希望赵澄平安长大。这次赵茂学没有打出个好歹来，可下次呢？幼童本就容易夭折，就算赵澄在赵茂学手中有三长两短，也不会有人主持公道。

　　掌柜也知道雪漪的困境：“这——不知道国子学还有没有名额，将小公子送去这里读书更好。”

　　雪漪摇了摇头。

　　赵家人丁旺盛，和赵澄年龄差不多的便有五六个，比赵澄大几岁的还有五六个，这等好事压根落不到他们姐弟俩的头上。

　　雪漪正在沉思当中，巧儿叽叽喳喳的去问掌柜：“钱叔，刚刚来时看到好多官兵，京城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掌柜不像雪漪这样的深闺女子，他每天要见好多病人，因而消息更灵通些：“听说暄王殿下要进京，朝廷各个部门都很恐慌，京中治安比从前好了许多，处处都有人巡逻。”

　　““暄王殿下？””巧儿的眼睛瞬间睁大了，“萧——萧——”

　　掌柜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随便称呼他的名讳。”

　　不必掌柜多说，巧儿便知道为什么不能乱叫。

　　她凑到雪漪面前嘀咕：“小姐，你有没有听说过暄王？”

　　雪漪当然听说过如今的暄王萧临。

　　刘誉在诸位皇子中平平无奇，母妃到死也只是一个妃。

　　当年皇帝为了平衡各家势力迟迟没有封后，储君之位一直空着，所有人都认为大皇子刘逸是皇帝长子，母亲苏贵妃多年来荣宠不断，太子之位一定是刘逸的。

　　所以前两年大皇子一党在朝中势力极大。

　　萧临取得王位不到两年，暄州旁边各个外族部落对他俯首称臣，西北地区瞬间成了皇帝的一块心病，倘若暄王举兵东进，景朝肯定抵挡不住暄州铁骑。为了笼络萧临，让萧临短时间内不起反心，皇帝册封了刘誉为太子。

　　刘誉被封太子之前，赵家的长辈对雪漪还算客气，刘誉被封太子之后，赵家见大皇子成为储君无望，对雪漪也轻慢了起来。

　　雪漪点了点头。

　　巧儿道：“听说他是世间少有的英雄，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他和咱家大公子应该年龄相仿，不知道大公子生前认不认得他。”

　　雪漪想起去世的家人心口隐痛。

　　“兄长与他怎会有交集？”雪漪道，“家里与暄州关系素来生疏。”

　　雪漪知晓，暄王并非泛泛之辈。景朝北部羯族和西北氐族等频频骚扰边境，萧临继承王位之前便将这些外族打得节节败退，那时萧临还未弱冠。

　　这次萧临来京，肯定又会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不过雪漪只是闺阁女子，赵澄年龄幼小还未入仕，关注这些事情并没有太多用途。

　　嬷嬷很快就和馆中伙计从药房里出来了，她将钥匙还给掌柜，把锦盒中的药材拿给雪漪过目：“小姐您看。”

　　先呈到雪漪面前的是一支人参，雪漪细细瞧了瞧：“这支参足有百年，关键时候能熬汤吊命。澄儿的身子受不住，拿支十年以上的就好，这个先留在店里。”

　　“是。”

　　等拿好了所有东西，雪漪戴上帷帽，随着巧儿与嬷嬷一起出去。

　　三人刚刚走了出去，巧儿正要扶着雪漪上马车，这时前面一辆马车里突然下来一名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

　　少女一见雪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五妹，你果然还在这里。”

　　雪漪微微侧过了身子，她将帷帽掀了起来：“宜嘉。”

　　巧儿看到来人，也笑盈盈的问候：“郑小姐。”

　　郑宜嘉走上前来：“刚刚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府上的人说你在这里。”

　　雪漪的母亲寿安郡主与郑宜嘉的母亲是表姐妹，两人从小便认识，是亲密无间的手帕交。

　　赵澄的事情始终让雪漪感到揪心，郑家这两年在朝中地位越发稳固，雪漪正打算造访郑家，让郑夫人想想办法，没想到郑宜嘉来找了自己。

　　她让嬷嬷带着东西先回府上，与郑宜嘉去了一处酒楼喝茶。

　　茶水刚刚放上，郑宜嘉沏了两杯：“五妹，你有没有听到宫里的消息？”

　　雪漪猜想着是大皇子要退婚一事，她抿了口茶：“什么消息？”

　　“今天一早苏贵妃和陛下在宫中听戏，苏贵妃对陛下说你生辰不好，既克父亲又克母亲，所以父母早早去世了，倘若嫁入皇家，八成会克皇室中人，”郑宜嘉一边说一边看着雪漪的脸色，“陛下似乎想毁掉你和大皇子的婚事。”

　　雪漪愣了一下，没想到苏贵妃那边的动作居然这么快。

　　“未曾，”雪漪深吸一口气，“宜嘉，你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陛下一开始不信，把我哥叫去合八字。”郑宜嘉道，“我哥对陛下说明日才能算出来。”

　　雪漪按住了郑宜嘉的手背：“宜嘉，你能不能让郑大哥帮我一次？”

　　郑宜嘉点了点头：“兄长透露消息让我找你，便是有意帮你。他听说你对大皇子情意深重，不想亲口毁坏你们的姻缘，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雪漪摇了摇头，她和刘逸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哪里来的情意深重。

　　“我对他了解不深，既然贵妃想退，赵家不好强求，”雪漪道，"希望郑大哥只说我们八字不合，克父克母这种罪名，我背负不来。"

　　郑宜嘉叹了口气：“皇室规矩繁多，我们不进他们那里也是一件好事。贵妃在陛下面前这招过于歹毒，既然惹不起他们，咱们以后就避开他们。”

　　雪漪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