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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千秋女帝(1) ...

  •   时乐是被自己咳醒的。

      不待睁眼,就已经感受到身子上千万般不适,最要命的还是喉咙里止不住的咳意,牵扯着四肢百骸一同作痛。
      偏偏身上还半分力气都没有,百般不适齐齐发作,时乐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没背过气儿去。

      “娘娘!”
      掀帘进来一个宫女打扮的姑娘,手里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面上满是担忧之色,脚步忙慌地走到床边:“娘娘又咳嗽了,快喝口药,奴婢刚看着煎的。”

      时乐就着宫女的手喝了几口汤药,苦涩的汤汁入口,舌头都苦麻了。
      好在喷薄的咳意止住些许,时乐倒回床榻,单薄的胸口起伏半晌,才算逐渐缓过神来。

      这是间布置古朴的房屋,但绝不是时府的嫡女闺房,比那要简单朴素得多。
      时老爷宠爱独女,时乐的房间最不缺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她又喜欢字画,时常收集一些名家大作来装点墙面,奢华程度怕是只有宫里的金枝玉叶能比……不过那都是过去了,时家,现在都被查封了吧?她也来到另一个世界,开始了不知尽头的时空之旅。

      强忍下心里漫上的难过,时乐在心里轻声道:“系统,故事线传给我。”

      脑中响起中规中矩的机械声音:“好的。”

      时乐轻点下颌,开始接收这个世界的故事线。

      原主,也就是时乐穿过来后的身份,名叫宋婉,是驷国皇上刘炤的结发妻子、母仪天下的皇后。
      十年前,宋婉没这般病弱,相反,骑马射箭、舞枪弄剑,她样样在行。

      生于武将世家,父亲是先帝亲封的安国大将军,宋婉从小就在父兄的影响下,养成了男孩子般爽朗的性子。
      千金小姐不爱穿罗裙、戴金钗,只喜欢穿劲装,束独马尾,越上将军府最骏的高头大马,一阵风似的驰骋在日暮下、原野上,大红披风在身后迎着风招展。

      等她再长大一些,就跟着父亲去军营看练兵,听哥哥谈论兵法,看千万将士整齐划一的挥动长矛,听他们吼出撼动山川的气势。
      宋将军总笑说,他这个女儿,要是个男儿郎,定是个能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宋婉每日骑着她的小骏马撒欢,日子久了也会觉得腻味。
      宋将军宠女,特意向皇上请旨,希望允许爱女进入京郊的围猎场开开眼。

      皇上自是不拒绝。

      彼时的皇帝已然不年轻,前朝后宫都知道储位是不能不立了。诸皇子、后妃、外戚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一切所能拉拢势力。
      安国将军就是就是其中最大的一方势力,手握兵权、战功赫赫,连皇上都要礼让三分,得之便可得太子之位。

      立储关头任何诏令都十分敏感,旨意一下,京郊围猎场成了暗流涌动之地,时不时就能看到皇子王爷们的身影,全都有意无意奔着林间那一抹明艳去了。
      因为若能娶到宋家女,就等于拉拢到了安国将军。

      对于时常有皇族亲贵在猎场示好,时乐心里明镜似的,异常漂亮的嘴角勾起一丝不屑的笑,她宋婉从不趋炎附势,也不愿做他人的垫脚石,要嫁只嫁心仪之人。

      那日宋婉照常在猎场骑马射箭,囊中已经收获一对野兔可一只锦鸡,而她的箭头,这次瞄准了密林间一只红腹云雀。
      箭矢破风而出,没入枝叶间,却听云雀惊飞的同时,还有一声人的惊叫,接着,树上竟然落下个青色长衫的年轻人。

      这年轻人便是少年时的刘炤了。

      刘炤那时还是个不到弱冠岁龄的少年郎,心思单纯不知愁滋味,皇兄皇弟们都在为将来费尽心思,偏他整日跟个没事人一样,满皇宫瞎晃悠。
      近日听说几个兄弟爱往京郊的猎场跑,他什么也不知道就跟着来,射了只鸽子后觉得实在无聊,干脆蹿上树睡大觉,还能躲过宫中太傅的课业。
      可没想到,刚睡着就被一只流矢给擦了下来,险些要命。

      刘炤心惊又气愤的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呵斥,入目一位明眸皓齿的明艳少女,于是满腔愤慨硬生生咽下去,到嘴边一句轻柔的“惊扰姑娘了”。

      一见钟情,大抵如是。

      宋婉原本还担心伤了人,听到这句突然笑了,明明是自己的箭惊扰了他,这人却反而先道歉,实在傻得不轻。

      刘炤人虽不求上进,长得却仪表堂堂,往那一站颇有几分翩翩少年的意思。

      宋婉跟他说了几句,才知道这人也是皇子,却是实打实的不认识她,更不知道诸位皇兄弟来到猎场竟不是为了打猎,言语间虽也有讨好宋婉的意思,但这跟其他皇子们的讨好不同,其他人眼里宋婉是行走的皇位宝座,这个人眼中流露的是单纯的爱慕之情。

      从那,宫里人都说四皇子走大运了,宋将军的女儿谁都不爱搭理,只愿意跟四皇子说话。
      谁知道平日里不堪大用的四皇子用了什么能言巧计,让将军爱女芳心暗许。

      这是高看四皇子刘炤了,他哪里会用计,要说比其他兄弟强的,只有年少时对宋婉的这颗真心了。

      他对宋婉是真的好,新疆进贡的蓝田玉笛,满宫就一支,刚到手就巴巴地给宋婉送来。
      宋婉好笑,她一个武将家的姑娘会吹哪门子的笛子,也不拒绝,当场以长笛作“剑”武了一段。

      衣襟飞展,笑颜如花,刘炤眼都看直了。

      刘炤总送礼物,宋婉想着得回点什么,去问闺中好友,好友说一般姑娘家给心上人回礼都会亲手秀香囊。

      宋婉回去还真秀起来了,她爱得大大方方,不觉得丢人,就是绣工实在是差,拿惯了弓箭的手捏不住绣花针,秀出来的“马踏飞燕”活像八爪鱼。
      偏刘炤不嫌弃,高高兴兴挂在腰上。

      刘炤算不得栋梁之才,可他也他的好处,中规中矩,没有明显的缺点,不像其他几个兄弟,阴险心思都写在脸上了。
      要么说全靠同行衬托呢,入秋后,几个皇子因为私交大臣先后出了事,把刘炤衬托得越发可用起来。
      加之有安国将军的支持,母妃的地位也不低,最终,太子之位竟意外落到他头上。

      刘炤入主东宫,第一件事就是请皇上赐婚,迎娶安国将军家的长女宋婉为太子妃。

      自是没有任何不妥,刘炤的人生跟开了挂似的,当太子,娶心爱的姑娘,并在先皇龙驭宾天后坐上龙椅。

      一切水到渠成,宋婉成了皇后,住最奢华的乾翎殿,与皇上的乾坤殿相对而立,宛若一对恩爱温存的爱人。
      这样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身份、地位、权势、财富以及丈夫的爱,天下女子羡慕的一切宋婉都拥有,唯独遗憾的是,从此再也不能去猎场骑马,不能听父兄谈论兵法,更不能去军营看练兵。

      皇后的身份,限制了她所有自由。

      刘炤现在是皇上了,是皇上就有三宫六院,刘炤的三宫六院还尤其多,雨露均沾起来比较费时,顾不上宋婉是常有的事。

      直到……陈贵妃的出现。

      陈氏刚进宫的前一个月,阖宫都惊动了。
      以才人的身份就能住进主殿;侍寝之后不按照祖制拜见皇后;还在半月之内连升陈才人三级……这等本事别说在本朝,就是历朝历代都罕见。

      陈昭仪去乾翎殿拜见宋婉,是在她入宫一个月后,那日嫔妃去的尤其整齐,都想瞧瞧这位专宠了一个月的昭仪长几个鼻子几个眼。

      宋婉见到陈氏时,实在没有太过惊艳,只能说妩媚太过而标致不足,细听堂下几个嫔妃小声议论,说陈氏像书中写的祸国妖妃,浑身一股子狐媚劲儿。

      陈氏意料之中地对宋婉不恭敬,但凡宠妃都有些自命不凡,宋婉都习惯了,陈氏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呦,这乾翎殿真不错”。

      有个嫔位的娘娘不忿陈氏侍寝那么多天,质问她凭什么。

      陈氏拈着丝帕娇滴滴地笑:“床/笫间的本事,难道不叫本事?”

      直说的众人满面通红,再无人言语。

      当天晚上,刘炤命人就往陈氏宫里挪了十多棵玉兰树,据说是陈氏看上了乾翎殿旁的玉兰,撒娇着想要。
      旁人惊叹陈氏得盛宠,只有宋婉知道,乾翎殿前的玉兰树是当年封后时刘炤送来的,树下的新帝款款深情:“婉儿,芝兰玉树,生于庭阶,往后你就是朕的白玉兰。”

      然而陈氏的盛宠才刚开始,刘炤的本性也刚刚暴露。

      压制妃嫔、违背祖制、以下犯上……陈氏的罪行罄竹难书,刘炤非但不管,还纵着陈氏以求其欢心。
      宋婉作为后宫之主,没有不管的道理,然而言官们的上奏尚且不顶用,刘炤更不会在意后宫妇人之言,哪怕这个妇人是他曾经捧在手心里的人。

      帝后发生了争执。

      争执以皇后被禁足乾翎殿而告终,宋婉被冷落,连怀孕产子,刘炤都没来看一眼。
      与此同时,陈氏的逾矩行为,也终于开始对着皇后了。

      要说陈氏也是有手段,仗着刘炤纵容,短短五年时间,位列四妃之首,成了本朝第一位贵妃,把皇后挤兑的没地站。
      哄着皇上给陈父升官进爵,硬是从五品司经局洗马升为一品吏部尚书。
      父女俩联手打压安国将军府,皇上以“太平年间无仗可打,手握兵权实属大忌”为由,收了宋将军的兵权,明升暗降地把送老将军发配到了户部,可怜安国将军打了半辈子的仗,在户部能做什么,只能受人排挤。

      宋婉从小养成的倔性子,不会低三下四地求人,况且求了也没用,她和皇上冷脸相对已久,早没了往日的情分,只能咬着牙求将军府昔日的旧交,施以援手照顾父亲。

      然而这信刚送出去,就被陈贵妃拦截下来,硬是给宋家安了个勾结朝臣的罪名,皇上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宋婉的哥哥下大狱。
      宋婉听到消息直接在乾翎殿晕了过去。

      父亲被贬、兄长获罪、自己又见罪于皇上……宋婉的处境如履薄冰。
      她被刘炤辜负,被刘炤的女人欺凌,满腹悲戚和委屈无处宣泄,化成缠绵不断的病痛,日夜折磨着她的身体。

      但陈贵妃还没完,她如今在宫中只手遮天,哪怕断了皇后的药膳,都没人敢来质问一句。
      贵妃觊觎后位的心思明晃晃写在脸上,就盼着乾翎殿那个病秧子断气呢。

      终于,陈贵妃给宋婉来了最后一击,在皇子所领来刚满七岁的嫡子,当着宋婉的面,亲手让她的孩子成了太监。
      宋婉声音凄厉,终究没拦得住落在儿子身上的刀。

      她如秋风中一片破败不堪的树叶,带着死生不息的恨,和不甘,阖上了眼。

      故事线接收完毕,时乐默默良久,直到系统出声问:“你还好吧?”

      “我没事。”时乐道,“只是感慨世上的幸福总是类似,悲哀却各有各的不同。”

      “时家,其实比宋家幸运些。”系统出于人道安慰,“至少你还有重来和复仇的机会。”

      时乐眼眸微动:“完成这些世界的复仇,我要回到时家出事前。”

      “你都说了好多遍啦。”系统无奈,“这是你完成任务的奖励。”

      时乐微微点头,收拢心思,她现在所在的应该就是乾翎殿,一贫如洗的皇后寝殿,虚弱到底子里的身子……这个开局,还真是不留情面。
      无论如何,她都会完成任务,也算替那个可怜的宋姑娘报仇。

      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却是春光大好。
      “玉兰花开了,这前朝后宫,也该易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千秋女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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