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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解谜世界(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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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屠苏端着泡好的方便面缩在角落,一边狼吞虎咽大口地往嘴里扒面,一边紧盯着身前的道路,全身都紧张地绷着。
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两旁的店铺生意红火,像平常一样热闹非凡。
还好,人虽多,却不见他最害怕的那个。
江屠苏稍稍放松了些,不料低头喝口汤的功夫,再抬头,头顶就投下一道阴影。
他仰脸看向上方,逆光而站的人随手一推眼镜,冷冷的视线透过镜片落在他身上,令他遍体生寒。
江屠苏扔下碗就要跑。
琴酒眼疾手快地拽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人扯了回来,仿佛朋友勾肩搭背似的揽住他的脖子。
“跑什么?”琴酒眉梢轻挑,唇边勾起一缕笑意,“我说过,如果你骗了我,我会来找你的。”
被卡着要害,江屠苏不敢动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你、我……我听不懂你说什么,我没有骗你啊。”
琴酒懒得和他掰扯,径自问道:“昨天晚上是谁让你引我去新旅店?”
“不、没有人……是我看到……”
见他还要嘴硬,琴酒手掌一翻,折刀甩出锋刃,即使藏于暗处也有一瞬的寒光从他眼前掠过。
江屠苏的冷汗霎时从额上滴落,剩下的辩驳的话咽回去,呼吸也重了几分。
“说实话。”琴酒将折刀收入袖口,用手背拍了拍他的脸颊,“我没什么耐心,最多给你十秒权衡利弊的时间。”
“我……”
“十、九、八……”
琴酒自顾自倒数起来,只眺望远方,并不在意他的反应。
江屠苏又惊又怕,既怕他的威胁,也怕另一个人身份暴露后会找自己算账,一时心内焦灼纠结,本就短暂的十秒时间更是转眼即逝。
“……一。”
倒数结束,琴酒作势要提刀,江屠苏看他神色认真,担心他这一刀真的会落下来,也顾不上控制音量了,大声喊道:“等等!我说……我说。不过……能不能换个地方?”
附近人多如潮,实在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江屠苏也害怕有心人藏在其间盯着自己,所以哆哆嗦嗦地提出换地方再说。
琴酒收刀入袖,勾着他的脖子走向旁边的小巷。
巷子深而曲折,多是别人家的围墙,有果树枝桠从墙头伸出来,枝上衔着深秋的冷霜寒露。
琴酒在一处拐角的空地站定,将江屠苏推开,平静地看着他。
“我、我昨晚照你说的把东西拿给那个人,等他离开了我再跟上去,看他要去哪里。他确实是走到了新旅店那边,但我跟得太紧,不小心被他发现了。”
江屠苏揉了揉被勒得生疼的脖子,嗫喏着说出昨夜与琴酒分开后发生的事。
“他将我揪出来,问出了你的事,所以让我引你过去。至于原因,他没有说。”
果然是故意的。
琴酒早已猜到答案,因此并不惊讶:“你见到他长什么样了吗?”
“我说过了,他蒙着面,还穿了很宽大的衣服,看不清脸和身形。”江屠苏摇摇头,与昨天的说辞一致,但很快他又想到一个被忽略的细节,连忙补充道:“对了,他的声音有点熟悉,我好像是听过的,在哪儿来着……”
“你先形容一下他的声音。”琴酒追问。
“哦,好。”江屠苏边回忆边描述:“他的声音低沉、成熟,听上去像中年人,遣词用句文质彬彬,肯定是文化人……啊!我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很像苏家的管家!”
阳光照进琴酒霎时幽深的眼眸,盖过那一闪而过的寒光。
……
从巷子出来,琴酒拿出有男性庄无梅背影的那半张照片,指腹轻轻摩挲过窗子倒影里的模糊面容,脑海中回想起之前与苏斐的对话。
“我托人找的……那人是我们苏家的管家,就是上次带你来看我的那个。”
苏家管家为苏斐找了十位包括琴酒在内的私家侦探,这十个人都和他的情人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前九个在查到真相时就消失了,到了琴酒这里,管家甚至主动递上线索,很难不让人猜测他的目的是刻意引导琴酒走向与前九人相同的结局。
那九个人现在在哪里?管家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输出是怎么回事?在火车上催眠他的人和昨夜催眠他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琴酒觉得自己已经站在真相边沿,任意往哪个方向迈出一步,都能有所收获。
但……系统提示备注里的那句话让他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我知道,你还不是他。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为什么用“还不是”?那个“他”指的又是谁?
其实查到这里,整个案子的架构已经很清晰了,就是一个“真假情人”的故事,唯一值得注意的疑点就是苏斐、张珂和裴宇三人与旁人记忆上的偏差从何而来,但这个疑点在推完剩下的“剧情”后,自然而然就会水落石出。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去找管家?
琴酒皱眉看着手里的照片,那种被推着往别人设的套中走的感觉又来了。
收起照片,他仰头看了看天色,抬脚朝苏家大宅的方向走去。
就算是套,他也得跳进去看看。
苏家大宅的门时时关着,这是琴酒第三次过来,仍然门扉紧闭。不过这次又与之前两次不同,门虽然关着,却隐约能听到里面传出喧闹声,暴躁又高亢的女声说着一连串气都不喘的骂人的话,即使只能听见只言片语也让人不得不佩服她的理直气壮和中气十足。
“……你说他放着我这个实心实在的人不管不看,反倒偏执在那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野男人身上,找了那么多侦探调查,查出什么子丑寅卯了?人会做梦,这不奇怪,可他把梦当现实,拿现实当空气,是不是该去看医生了?啊?你说是不是!”
“你当然不敢说话,现在苏家都是他在做主,你一个小小管家,除了给他找侦探还能干点什么?怕是连劝诫的口都张不开吧?你说说看,我和他梦里的情人长同一张脸,他为何不能移情于我?因为那个人是男人?”
“你放开!让我去跟他说清楚!我倒要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想的!”
琴酒在外面正好听了这场单方面争吵的尾声,刚要避开,苏家大门就猛地打开,庄无梅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气冲冲出来,看也不看一旁的琴酒,抚着纱帽进了路边的车,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管家从里面追出来,没追上庄无梅,却和琴酒迎面撞上,一时僵住了。
“管家先生,”琴酒赶在他开口之前说道,“有时间谈谈吗?”
“……家中琐事烦劳,恐怕不方便。”管家迟疑一瞬,还是选择拒绝。
“那就在这里说吧,反正我也只有一个问题想问。”琴酒叫住了他,“你知道前九个失踪的侦探现在在哪里吗?”
管家毫不犹豫:“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那昨晚为什么要让小偷引我去新旅店,又给我一个装着线索的文件夹?”琴酒又问。
“我何时给你……”管家下意识否认,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顿住,像是意识到什么,脸色灰败下来,“是,那是我给你的,我希望你能早点查到真相。”
他的反应和那个突然出现的文件夹一样吊诡,琴酒心里立马拉响警钟:“查到真相意味着我会是下一个失踪的人,这一点我不相信你不明白。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依着苏九先生的意思继续找人替他调查?这件事背后到底牵扯了什么?”
“先生,我想是有人警告过你的。”管家一个问题也不回答,反而说起了其他,“你不该探听这个故事。”
话音未落,他转身进了门内,飞快把门关上。
管家逃避的样子太明显,不知道是不能说还是不敢说。他是苏家人,天行镇上只有苏家一门大族,能让他惧怕或想帮着隐瞒的,只有苏家的人。
庄无梅刚才说“现在苏家都是他做主”,结合前文不难猜出这个“他”指的是苏斐,既然如此,让管家不敢说真话的,大约也只能是苏斐了。
琴酒慢慢往来路走。
他与苏斐只见过两次……不,应该是三次。在他“前身”的记忆里,曾经在新闻上看过苏斐的演讲,其实是符合他在火车上做的那个梦的隐喻——见过面,听过声音,但不熟悉,所以梦里警告他的人面目模糊。
正因看过他的演讲,对他的一些理念颇为欣赏,“前身”才会接下他的委托,毕竟委托书上可没有提报酬,又来得没头没尾,私家侦探大都是性格谨慎缜密之人,不会轻易接下。
两次催眠梦境与现实的交界都是风雪敲打窗户的声音,纵观他这几日的发现和接触到的人,与“风雪”意象相关的只有苏斐和男性庄无梅。
庄无梅的照片、画像都在雪里,失踪时是冬天,与他有关的线索都跟“风雪”有这样那样的联系。
至于苏斐,他和“风雪”似乎没甚关联,但他住的地方有一树红梅。红梅这种花时常与风雪放在一起,一般在晚冬或早春开花,可现在是深秋,他屋子外的红梅已经开满了,勉强也能说得通。
由此说来,或许两次催眠都和他有关,看刚才管家对昨夜之事的反应,那个让小偷引他过去的人可能不是管家,而是一个与他相熟,能模仿他的声音说话的人。
不过,这些都只是推测,琴酒没有任何证据,而且他不明白苏斐整这一出的原因。
明明可以光明正大地把线索交给他,为什么要拐这么大一个弯?另外,他第一次做的梦里的那个人警告他不要探听这件事,第二次催眠却是引他怀疑苏斐,如果前后两次催眠都是苏斐做的,那他图什么?
以及,任务第二环的名字叫“千人一面”,这和十个侦探同一张脸的设定惊人的契合,配上备注里病娇意味十足的提示……
总觉得这不是个悬疑故事,是个可能已经走偏了的爱情故事。
难道他真正要找的不是庄无梅,而是那九个莫名失踪的侦探?
琴酒想到这里,忽然记起自己完成主线任务第一环拿到的道具还没用,连忙从从系统仓库里取出那把“庄无梅私宅的钥匙”。
之前他以为庄家旧宅就是庄无梅私宅,但看到钥匙的样式后,他就知道自己想岔了。
这是两个地方。
钥匙长而沉,很新,是嵌在门上的锁的那种钥匙。钥匙背面贴着地址:天行镇东新区。
琴酒攥住钥匙,决定立刻过去看看,于是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
“东新区?”司机听到这个名字时愣了愣,“那边可荒凉呢,您真要去?”
琴酒没有多想,随口道:“嗯,开快一点,我赶时间。”
“好的。”
司机按下方向盘旁边一个按钮,提高车速,风驰电掣地向东面奔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片荒凉的空地上。
前方有一片住宅区,类似廉租房那样的高楼,整整齐齐排列在旷野间,有种诡异的不和谐感。
琴酒付钱下车,看到这一大片屋子时愣了一下,属实没料到所谓的私宅居然是这样的普通出租屋。
司机说得没错,这里是很荒凉,房屋虽多,却没有一点人气,里面都是空的。
可即便如此,琴酒也没办法一间一间找过去。十几栋楼,每一栋楼有五六层,每层又不知道有多少间屋子,他得找到猴年马月去?
琴酒皱紧眉头,不断回忆着这几天找到的线索,试图从中找到相关的提示。过了片刻,他想起一样被自己忽略已久的道具,从上衣内侧的暗袋里摸出一张纸条。
那是他刚到这个世界时在身上发现的仅有的几件东西之一,纸条上只写着一串数字:030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