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失忆了》拾有捌玖

30、第三十章

　　夜深，御书房依旧烛火通明。

　　高禄站在萧璟身后，脸上满是关切，张嘴又闭上，好像想说什么但碍于身份不能说。

　　犹豫了许久高禄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劝道：“圣上，您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今夜不如早点休息？”

　　萧璟没说话。

　　高禄咽了口唾沫，眼一闭，心一横：“圣上许久没去看皇后娘娘了，不如今夜去？听红袖说娘娘今日消瘦了不少。”

　　死一般的寂静好像要将人吞没。

　　在高禄揣度萧璟是否生气的时候，一声“嗒”的轻响打破安静。

　　萧璟放下手中的笔，声音沙哑：“她……”
　　张开嘴后却不知道说什么。

　　萧璟这几天一直在回忆，在许念芙失忆这段时间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或者有人在她身边说了什么，才让她这么反感‘皇帝’这个身份，但不管他如何回忆，又让人私下查探，都没有任何异常。

　　知道许念芙失忆的，除了她的父母就只有浮光殿和他身边亲近的几个人，其他人只知道皇后生病，搬到浮光殿住而已。

　　而现在浮光殿的人都是之前就一直在凤仪宫伺候，都是可以信任的，不会往外乱说，更不会对着许念芙胡说什么。

　　萧璟眉头紧紧皱在一起，烛火摇曳间猛的起身。

　　“去浮光殿。”

　　高禄闻言一喜，连忙跟上萧璟。

　　宫道上，宫人替萧璟打着灯笼，黄色的光照亮脚下的路，将影子映在地上。但随着离浮光殿越来越近，萧璟的步伐却越来越沉重，走得越来越慢。

　　终于在快要抵达浮光殿宫门时，萧璟停下了脚步。他垂目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那日，玉佩就是在这里碎了的，许念芙也是在这里说她要离宫的。

　　“圣上……”高禄见萧璟一直没有动，有些担心，“您要进去吗？”

　　萧璟抬头看向掩在黑暗中的朱红宫门，深吸一口气提步继续前进，走过青石路，迈过门槛，呼吸缓缓变得急促。

　　这几日萧璟都不敢靠近浮光殿，他怕自己一靠近就忍不住想去见许念芙，又怕见到许念芙她对着自己只有连个字‘离宫’，所以他宁愿忍着一直不来，只要不来就不会见到，这样就不用听着许念芙一直说着自己要离宫。

　　越靠近许念芙的寝殿，萧璟越害怕。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胆怯这样的情绪了，自从那年许念芙对他说‘以后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之后，他再也没怕过。

　　可是现在他好像又要变成一个人了。

　　萧璟步伐沉重，脊背也没有了以往的挺直，整个人好像被一股疲惫感牢牢裹挟着，怎么也甩不开。

　　“吱呀——”殿门被轻轻推开，一股厚重的安神香味直冲而来，呛得萧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又将剩余的声音死死压抑在喉间，只有一点点闷闷的声音从唇间溢出。

　　殿门又重新被关上，萧璟缓了许久才看向旁边的红袖和红菱，皱着眉哑声道：“怎么燃了这么多香？”

　　红袖红菱也哭丧着脸：“娘娘这些日子常常从梦中惊醒，每次都要难上许久，又因为这不知何时就昏睡的毛病，殿中只能日日燃着香，这样娘娘才不会常常惊醒。”

　　萧璟有些愣怔，他虽然让人红袖禀报许念芙的情况，她也确实说过梦中惊醒和安神香这两件事，但他没有想到居然这么严重。

　　萧璟垂眼，心中满是自责。

　　重新推开殿门，萧璟皱着眉站在门口缓了缓，等适应了后便进去又将殿门重新关上。

　　殿中的窗户明明是开着的，但安神香的味道还是熏得人难受，像是日夜燃着的香已经将真个殿中都染上了这股味道，即使有风吹入也驱不散。

　　萧璟走到床边然后在边上坐下，眼神细细描绘着床上人的轮廓，从掩在被子下的身躯到露在外面的锁骨、纤细的脖颈和下颌，一点点往上看去，眼中满是疼惜，没有血色的薄唇近抿在一起。

　　抬起的手朝着许念芙搭在被子上的手身躯，但在视线触及到她连睡梦中都紧皱的眉头时，伸出的手又顿在了半空。过了许久才调转方向，抚上拧在一起的眉心，轻按着，好像想将它们抚平。

　　指尖抚过眉心，然后滑动着触碰上许念芙的眉眼，又从脸颊落到耳垂上，轻轻揉捏着，许久轻叹一声。

　　萧璟和衣在许念芙身边躺下，然后轻轻的将人搂紧怀中。

　　这几日的安神香好像将许念芙身上也熏透了，往日的清香中混着安神香的味道，让萧璟感觉有些陌生。他闭上眼，感受着怀中人的温度和味道，几日来的烦躁和恐慌好像在这一瞬间统统消失不见。

　　手从肩上沿着脊骨缓缓下滑，几日不见许念芙的小腹又大了许多，隔着被子抵着萧璟，但她却好像更瘦了，掌心下纤细的腰身让萧璟忍不住皱眉。

　　许是感受到的身上不安分的手，许念芙有些不舒服的动了动，脸上表情有些挣扎，好像马上就要醒过来。

　　萧璟停住动作屏住呼吸拉开一点点距离，双眼凝视着许念芙的眼睛，有些担心下一瞬这双眼睛就会睁开。

　　但许是安神香味道太重，许念芙只是轻微的挣扎了一下又没了动静。萧璟看着她慢慢动了动，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后有魅力动静，唇角微微上扬了些。

　　萧璟顾及着许念芙的肚子，不敢和她贴的太近，但还是将下巴抵在许念芙的发顶，然后缓缓闭上眼。

　　一室安静中，突然听见一点细碎的声音，带着妥协和委屈。

　　那个声音说：“阿芙，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

　　第二日许念芙刚醒，人还在床上没有缓过劲来，只是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身边的床铺，然后摸到了一片凉意。

　　许念芙收回手，垂眼遮住里面的情绪。
　　她想，应该只是安神香熏多了产生幻觉了吧。

　　“红袖。”许念芙撑着床铺坐起来。
　　最近她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了，她的肚子好像有些太大了，一点也不像四个多月的样子，而且变化也太快了，好像吹气球，一夜一个样越来越大。

　　侯在外面的红袖听见许念芙喊她便推门进来，后面还跟着端着洗漱水的宫女。

　　“娘娘醒了。”红袖来到床边伺候着许念芙穿衣裙。

　　许念芙“嗯”了一声，有些奇怪的看着红袖：“发生什么事了？”

　　红袖愣愣的抬头去看许念芙：“娘娘怎么这么问？”

　　许念芙想了想：“你看起来好像在出神。”

　　红袖第一反应便是跪下告罪，但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许念芙拉住。

　　“所以，你今日怎么了？”

　　红袖看起来有些不敢相信的样子，迟疑道：“高公公来过了，还带了圣上的口信。”

　　许念芙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红袖口中的圣上就是萧璟。她垂眼淡淡道：“嗯，说什么了？”

　　“圣上说……”红袖还是不相信今早高禄来时说的话，“准许娘娘离宫。”

　　许念芙这次是真的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僵住表情看向红袖：“你说什么？”

　　“圣上准许娘娘离宫了，今日便可以出宫。”

　　明明这就是自己求来的结果，但听到这样的话，许念芙好像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开心，甚至好像有些失落和失意。
　　她想，他怎么就同意了呢？

　　红袖还在说：“高公公还送来了一封信，说是圣上亲笔，希望娘娘能亲启。”

　　许念芙缓慢的眨了眨眼，然后朝着红袖伸手：“信。”

　　红袖赶紧将信拿出来递到她的手里。

　　薄薄的信封放在许念芙手里，感觉不到任何重量。指尖微微用力，信封被捏的有些发皱。

　　“你先出去吧。”许念芙朝着红袖摆摆手，然后散着头发坐回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手里的信。

　　许念芙忍不住想，萧璟会写什么呢，视线好像要将信封穿透，但却怎么也不敢拆开。

　　就这么呆坐了许久，许念芙才像做好了心理准备，将信封拆开。

　　“吾妻阿芙。”

　　看到开头的四个字，许念芙好像被烫了一下，眼睫扑簌着颤了颤，牙齿咬在唇瓣上。

　　许念芙粗喘了一下，又深吸了几口气，平缓心情后继续往下看。

　　“几日不敢见你，听说你有在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因为你想让腹中的孩子健康平安的长大，可身体却愈发消瘦。太医说你是心病，汤药无用唯有心药能治，劝我不如顺你心意。”
　　“可是我不知如何顺你心意，难道真的要放你离宫吗？我不愿。我如何能放你离宫？你离开了我又要怎么办？”
　　“昨夜难抵思念，深夜来到浮光殿。”

　　许念芙抿了抿唇，所以昨夜不是她的幻觉，萧璟真的来的。

　　“听说你常常梦中惊醒，燃着安神香才能安眠，初听不觉，昨夜到了殿中才恍然，殿中的香已经呛人难忍，可你却要在这样的环境中才能安眠。”
　　“我不忍，也不愿见你过得如此艰辛。”
　　“所以阿芙，我放你离开，只要你能快乐一点，不再需要安神香助眠，不会再梦中惊醒，也不再需要强颜欢笑。”

　　许念芙抬手按住胸口，那里酸胀抽痛，喉间好像哽住了什么，让她呼吸困难，眼眶酸涩缓缓积蓄起热泪。

　　信的最后还有一句。

　　“只是阿芙，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离开皇宫但不要离开都城，至少让我知道你就在都城中，离我不远，我怕我找不到你。”

　　殿中响起轻轻的啜泣声，这啜泣声被死死压在喉间，只有一点呜咽泄露。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今天的，昨天的正在写ing，不会拖欠太久的(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