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失忆了》拾有捌玖

24、第二十四章

　　昨夜下了一夜的暴雨，清晨时的绵绵细雨直到快午时才停下，阳光穿透浅灰的厚重的云层，给大地撒上一片金黄。

　　从长宜山到都城虽然需要一天半，但萧璟带着人骑马，不顾风雨日夜兼程的往都城赶，想着事情解决了或许还能到长宜行宫陪许念芙，所以等他们一行人入宫时离他们离开长宜山才过去了一天不到。

　　皇宫的主人回来，宫中伺候的下人们也跟着忙碌起来。

　　等萧璟从浴池中沐浴结束出来时，桌上已经摆好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因为高禄还在路上没有一起赶回来，所以近身伺候的是高禄的徒弟高福。

　　“圣上，两位丞相和几位将军已经在御书房外等候了。”高福道，“是让各位大人等圣上用完膳后过去还是将他们传到这里来？”

　　湿漉漉的头发垂在身后，行走间轻轻晃动，发尾的水珠被甩落在衣服上濡湿一块。

　　高福口中的这些人都是萧璟刚回宫就让人去传进宫的，现在萧璟洗去一身灰尘疲累，他们也已经到了宫中。

　　萧璟连看都没有看桌上的膳食一眼：“直接去御书房。”

　　高福不是高禄，主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根本忤逆或是劝上一句。

　　御书房外站了好几个人，人人面容严肃，连平时不对付，一见面就互相针对找刺的两位丞相，现下都没心情互相针对，更别说本就是武将的几位将军。

　　进宫前听说皇帝才刚从长宜山那边赶回来，本以为进了宫他们还要等许久，但没想到刚在御书房外站了一会儿就见已经换了龙袍的皇帝神情肃然的从前方过来。

　　“恭请圣上万安。”几人躬身行礼。

　　萧璟摆摆手：“进来。”

　　一进御书房萧璟便先问了正事：“边境现下如何？”

　　萧璟在长宜行宫收到的消息便是，边境蛮夷偷袭军营，烧毁粮草库，周边城池送去支援的粮草在半道上被劫。

　　御书房的门关了许久，里面气氛紧张，打眼看过去，每个人都眉头紧皱，说话时语气凝重。

　　从长宜行宫派出的人是萧璟留下的几人之一，都是萧璟自己的人，天刚蒙蒙亮，听完李太医的所需东西以及要和太医令交代的话后就轻装骑马往都城赶。

　　除了派往都城的人，还有人往长宜城去，将长宜城中有名的即位大夫都带上了山为许念芙诊治。
　　行医者都是各有所长，没有人会觉得居于一座城池中的医者就一定没有宫中太医厉害，民间病人症状各异，或许就有人遇到过许念芙这样的情况呢？所以秉着这样的想法，宜城中有名厉害点的医者都被聚在了长宜山上的行宫中。

　　可是在所有人诊过脉，听完李太医复述的病症和请几日的脉象后，人人都道奇怪，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

　　怎么可能早上诊脉时还好好的，用的膳食也没有任何的问题，甚至病人有大半天的时间都在昏睡，到了晚上醒来后却腹痛难忍，胎儿不稳呢。

　　难不成还是睡梦中发生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所以才导致了这小产的症状？

　　“驾——”
　　马蹄扬起落下，还没干透的地面溅起一层泥，擦过带着雨水露水的草木，浸湿马身。

　　和昨夜让人马难行的大雨不同，今日的细雨不足以给骑马的人一丝一毫的阻挡，雨丝打在脸上也不过是冰凉一瞬。

　　所以今日回都城求助的人比昨夜离开行宫的人用了更短的时间就抵达都城，甚至还在路上遇到了高禄跟着的只有一个空壳的皇帝仪驾。

　　太阳西斜，天空被染成橙黄色。

　　枣红色的半血马是特意挑出来的，就为了不在路上拖后腿，但就是这样的好马，在抵达都城宫门时也已经气喘吁吁，累得不行。

　　“圣上何在？”求助的人顾不得宫中不得疾走的宫令。

　　被松开缰绳的枣红马在原地踏了几步，立马就有人上前将马牵走，带去休息吃粮草。

　　“圣上在御书房和即位大人谈事，还请大人稍……”

　　不等宫人说完，求助的人便往御书房去，皇后病重，龙嗣有碍，这些也是大事。若是他真的等圣上议完事再去禀告，这才是杀头大罪。

　　圣上离开长宜山时交代过，若是皇后娘娘有事需及时回禀。

　　御书房外的人都认识这些身穿黑衣的人，他们都是皇帝身边最衷心的侍从，只听从皇帝一人的命令，宫中行走时也无人能阻拦。

　　所以远远看见来人的衣着便有人迎了上去。

　　“圣上正在议事，大人可有要事？”

　　“卑职从长宜行宫来，皇后娘娘病重，需立马面见圣上。”

　　都城人人都知，帝后恩爱，但宫中的人知道的才是最多的。

　　他们见过帝后相处时的场景，见过皇后生病时圣上日夜照顾忧心操劳，见过圣上亲自出宫为皇后排队买吃食，甚至是亲自进厨房洗手做羹汤。

　　人人都知皇后是圣上放在心尖上的人，从年少时便是如此。

　　所以现在听见皇后在长宜行宫病重，没人敢阻拦。

　　求助的人不等通报便急忙推开御书房的门进去。

　　一进去就听见有人正在说着什么，顾不得说话人的身份，他匆匆跪下，开口第一句话便是：“皇后娘娘病重，请太医令出宫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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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念芙……”

　　“该回家了……”

　　“许念芙……”

　　“回家……”

　　许念芙意识混沌，浮浮沉沉，好像被浸泡在水中一样，有不甚清晰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来，但又不是很能听清，只隐约能听清好像是在让她回家。

　　她不懂，回哪里的家？皇宫？还是丞相府？

　　意识被拉着往下沉，身体却越来越轻，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脱离她的身体一样。许念芙下意识的开始挣扎，她知道自己在睡觉，但她不想就这么睡下去了。

　　红袖说，今天阿璟要给她送糖糕，她还没吃过呢，虽然还没想清楚怎么处理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但吃一块糖糕应该没什么，要是被发现，就说是红菱吃的好了，毕竟平时红菱也没少吃她分给她们的零嘴。

　　许念芙挣扎着想醒过来，随着她的挣扎，腹部的疼通越来越明显，但这疼通却也让她意识越来越清晰。

　　“娘娘……”好像有人趴在她的身边喊她，带着哭腔，和她刚从池子里被捞起来时一模一样。

　　“红菱，别哭了……”明明一直在睡觉，但许念芙却感觉自己累的连眼睛都睁不开，“你太吵了……”

　　室内突然安静下来，连红菱哭哭啼啼的声音都一下子没了。

　　过了许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娘娘醒了！快将汤药拿来！”

　　然后就是一顿手忙脚乱。

　　意识恢复后，最先恢复的就是听觉，然后就是她的味觉，因为她眼皮沉得撑不开时就闻见了一股从远处飘来的苦涩味道，还离得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近得好像已经来到了她的鼻子下面，熏得她眉头紧皱，拼着刚恢复的体力努力的偏过了头。

　　“苦……”

　　有人将她扶了起来，然后在她耳边劝慰道：“乖，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病就好了。”

　　许念芙以为自己睡昏头了，不然怎么好像听见了许夫人的声音。

　　生病的许念芙委屈巴巴的，现在又听见许夫人的声音，更是一下子就胸口酸胀苦涩：“娘亲，疼……”

　　前日行宫的人回都城求助，带着一群太医来的时候还将许夫人捎上了，但因为许夫人是身份和身体都不允许，所以她是从丞相府让人套了马车日夜兼程赶过来的，今天清晨才刚到，来不及歇息便赶来看许念芙，一直陪到现在。

　　“芙儿乖，喝了药就不疼了。”许夫人有些哽咽，但又忍住了哭腔。

　　旁边有太医说道：“从前日起，娘娘就牙关紧闭，什么汤药膳食都喂不进去，只能用针阵和药香熏着，现在娘娘醒了，只要把药喝了，孩子就不会有什么事。”

　　话音落，旁边其他人也跟着附和，还低声又说了些后续治疗的方案。

　　许念芙这一醒，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肚子好像有人用手在不停的搅，许念芙额头上满是疼出来的汗，好不容易能睁开眼了，偏头一看，扶着她的人确实就是许夫人。

　　“娘……”许念芙声音小小的，“孩子……”

　　“把药吃了，吃了孩子就没事了，你也不会疼了。”许夫人哄她张嘴。

　　闻言许念芙果然张开了嘴，皱着眉忍着苦，将碗里的药一点一点全都喝了下去。

　　“我的芙儿受苦了。”等药喝完，许夫人将她扶着躺好，又用手帕轻轻擦拭着她额头上的汗水。

　　许念芙有了些精神，偏头在许夫人打在枕头上的手背上轻轻蹭了蹭，撒娇道：“原来不是做梦。”

　　闻言许夫人更是心疼。

　　许念芙没力气做什么动作，只能这么躺在床上：“娘亲，红袖呢？”

　　“娘娘，奴婢在呢。”红袖红着眼眶从床脚走出来，绕过围在床边的太医，“娘娘想说什么？”

　　许念芙看着红袖：“那药好苦，有糖糕吗？”

　　红袖一愣：“娘娘，朝中出事，三天前大人随着圣上返回宫中，临走前送了糖糕过来，但娘娘在睡觉，一直睡到现在，那糖糕已经……已经要不成了。”

　　夏日炎热，即使保存再妥帖，糖糕也是放不住三四天的。

　　许念芙 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喃喃道：“我已经睡了快四天了……”

　　屋子里只有不远处太医的低语声。

　　许夫人不懂红袖在说什么，只是听到许念芙说想吃糖糕便宽慰道：“娘亲现在就让人去买，马上就能送来。”

　　许念芙 朝着许夫人轻笑：“谢谢娘亲。”

　　然后又闭上了眼，遮住里面的失落。

　　阿璟已经离开了，她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连他买的糖糕都没有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