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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盛世宠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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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是真忘记了。”
季嫣一头雾水的迷惑神情反而让太后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果然是个好姑娘。”顿了顿,她提醒道,“七年前,静思阁。”
像是有一道光劈开迷雾,记忆突然涌现,季嫣瞪圆了双眸,“是……你们……”
七年前,季嫣九岁。
那一年,先帝的九公主初至入学年龄,圣上下令召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家适龄的千金入宫遴选伴读,与九公主一同入皇家太学。
伴读候选人共有七位,季嫣赫然在列。
这些伴读候选人会作为九公主的玩伴与其相处几日,直到九公主从中选出两位正式伴读后,其余人等皆会被遣退归家。
季嫣因得了季守德的吩咐,入宫以后遇事不出头不作声,权当自己是个花瓶摆设,更不能在人前显露半点异常,生怕得罪了贵人而引来祸端。也正是因为她沉默寡言、三棍子打不出个屁,反倒成了个透明人。
季嫣还记得,九公主因为极得先皇宠爱,被惯出了一身骄横霸道的性子,稍有不如意便对她们这些臣女肆意打骂,与她一批入宫的伴读哪个不是家中掌珠,虽然忌惮九公主尊贵的身份而谄媚逢迎,实则苦不堪言。
季嫣因为存在感太低,躲过了一劫。
后来九公主找到了新的乐子,时常气势汹汹的带着一群伴读跑出去欺负不受宠的兄弟姐妹,将他们视为发泄的猪狗。
季嫣看得分明,宫里头的皇子凤孙即使不受宠,那也不是她们这些臣女能够助纣为虐和仗势欺人的对象,而且她平生最不喜欢的便是凌霸他人,因此常各种借口推脱避开此类事情,如此反倒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许是季嫣不合群引来了旁人的嫉妒,也许是
看不惯她独善其身的清高模样,有人特意在九公主面前搬弄是非,九公主急召季嫣前去助阵。
季嫣知道这事儿避不开了,只得应召而行。
谁知刚走到御花园门口,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孩子突然跌跌撞撞摔在了她的面前,跪求她救命。
季嫣犹豫片刻。
彼时她见男孩可怜心中颇有几分不忍,又因为是成人心性,确实不想跟着九公主作威作福去欺负小孩子,便顺手解下自己的腰牌传唤医仆,自己则跟着瘦骨嶙峋的男孩去了偏僻的院落看望他重病的亲娘。
医仆很快前来,替男孩的娘亲看病开药。
汤药少不得要耗费银钱。
季嫣见母子俩衣衫单薄破旧,连住道院落都是年久失修的破败模样,就知道他们定然是拿不出买药钱的,于是又解下腰上的荷包递给了他们。
有了这一插曲,季嫣不出意料的迟到了。
九公主苦等许久才见她姗姗来迟,勃然大怒,当场命人打了她十五个板子,并下令日后不准她入宫。
要不是季嫣皮糙肉厚,换个寻常人早就被活生生打死了。但饶是如此,她归家后也卧床养了好久的伤,可把她爹娘心疼的不行。
季老三夫妻不知内情,一个劲儿埋怨她太实心眼儿,就算是谨守家中的吩咐,那也得看是什么时机啊?哪有这样把自己往枪口上撞的傻子?
虽然被欺负的是皇子凤孙,但欺负的也是得宠的主儿,九公主欺负人时候,你不去参与,兀自清高,摆出一副清流的模样儿,可不就是自找死路吗!
就连季守德见了她也是长吁短叹不已,恼自己话吩咐的太满,反倒害得她遭了大罪。
那段时间,季嫣被全家人当成瓷器小心翼翼对待,要啥有啥,过得别提多畅快了。
遗憾的是她伤一好,那些待遇就全取消了。家里人觉得她脑子死板是硬伤,挨个给她上思想教育课……
时隔多年,那点儿事早就被季嫣抛在脑后了,她不是那番计较的人,更何况早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就隐约意识到九公主不会轻饶了她,自然不会去迁怒他人。
而且,打死她也想不到当初衣衫褴褛的母子如今竟成了这天下至尊。
季嫣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
她就说蛋蛋不会无缘无故对她好,原来他打扮成太监钻狗洞本就是为她而来。
“哀家病好后,本想好生感谢你一翻……”太后话锋一转,仔细打量着季嫣的神情,见她除了恍然大悟外,没有丝毫怨怼或是迁怒的反应,心中越加赞叹。
“蛋蛋后来打听过你的消息,不过他没告诉哀家打听出了个什么结果。”
当年她病重昏迷,蛋蛋病急乱投医求到了季嫣的头上,本没报多少期望,谁曾想却是遇上了个善心的小姑娘,也亏得她雪中送炭才让彼时还是只是不受宠嫔妾的太后捡回一条命来。
等亲娘病愈后,蛋蛋本想去感谢那个善心的小姑娘,却不想从医仆的口中得知她因救治他亲娘而延误了九公主的传召,被盛怒的九公主下令杖责十五大板逐出皇宫的消息。
母子俩当时心急如焚,只可惜身在宫廷而无能为力,多方打听也只知道那姑娘姓季,不知她归家后如何了。
但母子俩早有了最坏的猜测,但凡被皇家公主厌弃逐出皇宫去的姑娘,哪怕是官家的千金又能有什么好下场?
久而久之,那事也成了扎在他们母子心头的一根刺,芥蒂难消。
世间的命运总是叫人难以捉摸,那些曾经将他们母子踩在脚下肆意欺辱的尊贵之人最终却为了一张龙椅斗了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反倒叫他们母子捡了个便宜。
登基后,蛋蛋第一件事就是去打听当年那个善心的小姑娘,只是很快就没了下文。
“哀家就说蛋蛋怎么再没提过你,原来是早就有了结果,就瞒着哀家呢。”
亏她还小心翼翼的不敢多言,生怕挑起儿子大伤心事。
提起这茬,太后就想翻白眼,“蛋蛋初登基时,朝臣上奏选秀,他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哀家也劝过他,可惜他性子执拗,是个死心眼儿,哀家就知道他还惦记着你。”
“可是前些日子,蛋蛋却突然一反常态与哀家商议选秀之事,非要让哀家下懿旨。哀家还在琢磨着呢,难不成是他突然开窍了?没想到竟打着要把你拐回家的主意!”
啊?
是这样的吗?
“蛋蛋?”季嫣懵懵的望向齐郸。
“阿嫣……”
齐郸被她的目光直看得耳根子发烫,一双眼眸看天看地,避开了季嫣的视线,颇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蛋蛋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破蛋蛋,心机真重啊。季嫣控诉,“亏我还遗憾你是个小太监,阿爷不会同意我嫁给你呢!”
“阿嫣,其实……”
齐郸张口就想解释。其实他打听出当年的小姑娘后,心绪一时复杂难言。
齐郸庆幸于她安然无恙,却更担心物是人非,曾经善心的小姑娘早已被世事所改变,提及他们母子时只剩怨恨与迁怒。
最开始时,齐郸只是想要报恩,默默偿还那一份雪中送炭的恩情,从未产生过娶她为妻的念头。
只是因为牵挂太久,那段记忆与记忆中的小姑娘陪伴他走过最为黑暗的时光,早已成为他铭刻于心的执念。
齐郸没能忍住想再见她一面的冲动,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乔装打扮后遇见的却是和记忆中一般无二的小姑娘。
长大了小姑娘早就不记得因为曾经的善心之举而逐出皇宫的事情,更遑论怨恨他们母子俩了。
七年前的那些变故早已如同风过无痕般,从未在心性豁达的小姑娘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当季嫣对着打扮成小太监的他说愿意嫁给他的时候,齐郸忽然意识到,这个小姑娘已然悄无声息的将他的执念化为了爱恋,如同一粒种子牢牢驻扎在他的心间,生根发芽,最终长成参天大树。
“其实什么?”季嫣追问。
齐郸再傻也知道有些话不能直言,他干笑了两声,正想转移话题,眼角的余光瞥见端着杯盘而来的长长队伍,顿时如临大赦般喊道,“阿嫣,你的膳食来了。”
天大地大,干饭最大。
季嫣的目光立刻就被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