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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谲语者——白罂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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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午夜梦回,总是看到那样绝望的一双眼和那样冰冷的表情。不知缘何,我就是清楚,那绝望的,是属于自己的神色。
有时候,梦的感觉也可以很真实,真实的就宛如一切属于自己的前生一般。而那个时候,如此真实的梦境,隐隐的预示了不详的未来。
在大多数人所看不到的世界中,有一类人,被称为书史者。所谓书史者,就是书写历史,也是创造历史的人。
历史在过去的那一瞬间,就只存在唯一的结果,然而,在世界的记忆当中,历史却有着不同的结果,更有可能出现的,是记忆中的真实完全不同于历史的真实。而这样结果的出现,便掺杂了书史者的力量。
传说中,书史者所拥有的最高力量,是扭转命运!
而我在拥有记忆的时候开始,就被告命要成为一名书史者。不管我是否有这样的天分,我都要以拥有这样的力量为毕生努力的目标。
书史者诚然是特殊的,在每个时代,书史者的数量都不会多,而能够拥有传说中的力量的,更只是凤毛麟角。我并不天真的认为,我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我是个过于懒惰安于天命的人,没有半点特征像是属于这个族群的人。书史者往往拥有着不凡的容貌和各异的性格,特殊的气息标志着他们挑战命运的宿命。几乎,每个合格的书史者,都有着让人过目难忘的气质。
不过,我却并不介意这样的现状。如果不是自幼被耳提面命的教导着,我宁愿连书史者是什么都不知道。
如果说有我和别人什么不同的话,就只有那夜夜萦绕不去的梦境。那种真实的感觉,往往让我在夜半惊醒的时候泪流满面。天明就会忘记一半的故事,却在每个晚上,都让心痛的难过。不过,应该没有人认为,这样夜夜梦魇的生活会是什么幸运的前奏吧。
我也曾试图讲述过这些故事,可是,却发现自己的语言无法描述那样的感受。我把这些梦境讲给雪羽听的时候,他总是在最后带着几分嘲弄的跟我说,“如果你的故事如果有你的梦这么精彩,那么你就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书史者了。”
是的,他是一名书史者,和我不同的真正的书史者。虽然他自己并不承认,似乎也并不相信这一点,但是我感觉得到他身上的力量。他是个有着比女子更美容貌的男子。甚至很多时候,看到他的脸,我都会嫉妒进而惭愧的想要自杀。只是,在他的眉眼中,总是深藏着什么,就如同他的文字一般,让人无法看透。
他是书史者中的佼佼者,曾经有人传说,他已经能够窥破天命。只是每每我问起他的时候,他总是嘲弄的微笑,轻戳我的额头,跟我说,“丫头,你傻了吧。”然后便轻描淡写的把话题引到别的方向去。
如果换了别人,看到这样的情景或许会更加好奇他到底在掩藏什么。但是,那一定不是我。因为,我对天命,根本没有兴趣!
生活如果就这样一直下去,恐怕也就会像普通人一样,任时光流逝几十年,然后归于虚无。只是,我是不甘寂寞的人。纵然我不好奇书史者的命运,但并不代表我超然到可以看破红尘,青灯古佛的做世外高人。
作为一个正常的年轻人,不能免俗的,我和别人一样喜欢音乐,喜欢电子产品,喜欢网络游戏。
在游戏中,我习惯的用自己莉莉丝的名字四处看风景。
“可以打个招呼么,魔女殿下。”一条私聊在屏幕跳出。
那是来自于一个叫路西法的ID。路西法么。还真是凑巧呢?看着屏幕,我突然笑了。不过是个游戏,既然是自己惹上门来的,又何必多想。
指间翻飞,转眼间,在屏幕上敲出了一行字,“原来是路西法大人,好久不见啊,不知您最近在忙些什么?”嘴角噙着冷笑,向来最不喜欢这种无聊搭讪的人,却好死不死的在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遇见一个。
“夜的魔女什么时候这么乖顺了,不会是正在诅咒我吧。”
宛如看透我的表情般,一条让我疑惑的信息跃入眼帘。
无聊的人总是很多,而我遇到的无聊的“东西”就更多。突然没有兴致和他扯下去,伸手拔了网线,径自靠在床上发呆。直到雪羽进来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的,我和雪羽住在一起。自从上了大学,在不大的校园一眼认出是同类,我们便一直住在一起。不要问为什么我可以那么自然的和一个男子住在一起,如果你见过雪羽,自然就会明白。
雪羽的美丽是没有办法用语言形容的,面对他的时候,真的很难注意到他的性别。甚至,几乎让人以为眼前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天使。
那么,你会介意和一位天使住在一起么?
只是和雪羽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会让我发现自己的愚蠢,这让我感觉很不爽。
好在雪羽烧菜的手艺很好,而且更难得的是,他会迁就我的任性。有了这一条,我再没有什么拒绝和雪羽住在一起的理由了。
自从一起住,好像我做的事情,也就是一个专职的米虫。虽然一开始有些过意不去,不过雪羽似乎并不介意。日子久了,便也习惯了。而且,还有一点是让我最为满意的。那就是,和雪羽住在一起之后,曾经那些夜夜萦绕不去的梦境也少了许多。
或许,这就是有人相伴的好处的,可以不用整日胡思乱想。孤独啊,寂寞啊什么的,或许真的是一个人呆久了的产物。
微笑着的雪羽,在看到我电脑上最后停留的画面时,突然神色有些凝重。然后,他突然很严肃,用语重心长却又无比坚定语气的跟我说,“溟,别再去弄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听他说这样的话,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揉乱他柔软的短发,“羽啊,你是书史者啊,怎么可以连自己都不相信!”
是啊,如果书史者自己都不相信神话,那么,又该如何让别人相信他写出的神话呢?
“溟,如果你的力量再强一点,或许我会真的相信有书史者的存在也说不定。”雪羽盯着我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
我笑了,拉住他的手,握在双手之中,“羽,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成为什么书史者。”是的,如果用他的逻辑来说的话,我最像一个书史者,却偏偏没有书史者的力量,而他自己,拥有了强大的力量,却最不像一个书史者。然而我们之间共同的地方,就是不想成为书史者。他用否定书史者的存在的方式回避自己的命运,我用没有书史者的能力的方式逃避成为书史者的责任。这样的逻辑,听起来总是会让人觉得很混乱。然而,谁又能真的说清楚书史者到底是什么呢?
“好啦好啦,我不折腾就是了。”看着他没有离开的意思,我一时也只能叉开话题,顺手抄起扔在旁边的抱枕,抱着缩到床里面把自己往墙角一扔,斜斜的靠着。“小羽,人家饿了。”
似乎发现他的虚张声势没有在我这里奏效,雪羽也只好叹了口气,转身去厨房张罗吃的。看着他的背影,我不仅独自喃喃,“小羽,要是我以后嫁不出去,你就一直养着我好不好。”
“千溟你这只米虫,赶快把你的论文给我赶完去!”终于忍无可忍,在外人面前从来冷漠高贵的雪羽少爷露出了暴躁的本性。。
只是淡淡一笑,当然没有听话的去做论文的收官工作,而是继续呆呆的靠在墙角。
发呆。
直到饭菜的香气从门缝间传过来,才感觉肚子真的是饿了。不过身体还没有想要动弹的意思,却已经看到雪羽伸过来的手。
拉着我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他低低的在抱怨,“多少次了,告诉过你,墙上凉,小心靠在上面你自己变成青苔。”
笑笑,跳起来一溜烟的跑去,只是心里似乎有什么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等到雪羽过来的时候,饭菜已经被我解决一半了。习惯听着他一边在耳边啰嗦着说,“千溟你是猪啊,吃那么多。”一边却又替我在碗中添满菜。
其实,变成青苔又如何,或者说,活着与死了,又能如何呢?我自认想不明白这么复杂的事情,可是却从来不肯放弃这些古怪的念头让自己做一个阳光的青年。每次我和雪羽这么说的时候,他总是斜斜的瞟我一眼,说,“溟啊,你自己喜欢男女不分也就算了,不要总是误导别人错认你的性别好不好,什么阳光青年,你就是一个阴郁萝莉。”
每次这种时候,我总是故作调戏状的伸出一只手去抬起他的下颌。“呦,美人儿,给爷笑一个。”
然后忍住笑,看着他用发狠的眼神看着我,最后愤愤的丢下一句。“你是伪萝莉,我知道你是腹黑的,怕了你还不行么。”
早餐之后,雪羽收拾了东西准备去上课,早上两节都是有课的,只不过,我没有雪羽那般乖顺,向来是能逃则逃,能翘则翘,况且还有雪羽为我收拾摊子,自然是不怕的。
于是看着雪羽出门,准备爬到床上,开始白天的昏睡生活。是的,日夜颠倒的生活,虽然曾经夜夜被梦境缠绕的日子已经过去,然而那时养成的习惯却已经深入骨髓。而如今,不过是没办法改掉的惯性而已,而且私以为,这也没有什么不妥。
感觉到紫苏出去的时候,似乎微微叹气。
总之,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不是么?
笑着,我拉上窗帘。繁复的紫色刺绣,流泻下来华美的流苏,然而,却很好的遮挡了外面射进来的阳光。
阳光啊,每次看,都会觉得残忍的刺眼。
然而,当遮住了这刺眼的光,躺到床上,却又一次的觉得自己不想睡了。床自然是很舒服,可是,却有一种没有办法说清的冰冷。
打了个喷嚏,终于还是披上衣服,再一次的坐到了电脑前。没有登陆游戏,而是打开了雪羽的邮箱。
是的,是雪羽的邮箱。因为他的“工作”都是我来决定是否接下的。
或者说,是自从遇到我之后,雪羽才正式开始接下这些“工作”的。原因无他,诚如之前所说,雪羽是最优秀的书史者,但是书史者始终也就是个传说中的存在,现在的人听了,最多不过就是认为这是个表扬一个人的文章写的很好才给的称号罢了。
不过,这样普通的世界规则,并不适合来约束楚家的血脉。
哦,忘记说了,楚是我的姓,我的全名叫做楚千溟。而楚家,很简单的说,是个神巫世家。在楚家,每隔几代会出生血统存正的继承者,男者为觋,女者称巫。
当然,大家不用怀疑。
我肯定不是巫觋这种幸运而又不幸,强大而又可怕的存在。
其实我和楚家,也不过就是沾了那么点边的旁系而已,就连“见灵”的能力都没有。当然,“见灵”指的就是可以看见不属于正常世界的东西。
我和普通人唯一的区别,也就是灵识稍微强了一点。所谓灵识是指对非常存在感知的能力,表现的普遍一点的,就是所谓的第六感。当然,神巫血脉中的灵识要比第六感准确清晰的多。
再有说不同,就是那些家长们不知道从哪里得出的确认,非要把我从小就当作一个书史者来培养。其实想起来,他们这么做也并没有错,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楚家这样一个神巫世家的血脉中,如果真的诞生书史者,那么带来的不仅是荣耀或者力量那么简单。会改变的,有可能是天地。
但是就这么一点点不同,就足够我从那么多的约稿中寻找出我们需要的东西。
忘记说了,雪羽的大学课业基本已经修完,现在在一家报社做实习记者,同时,因为雪羽的文字在圈内名气很高,很多不同的报刊杂志也都向他约稿。
而最近,被我筛选过后留下来的那个系列,被定名为《谲语者》。谲自然是诡谲的谲,这样诡异的名字也自然是我的品味。
别看我,我不是什么披着黑色斗篷骑着扫把的女巫,也不是月夜下僵硬身子四处散发尸气的女鬼,我只不过是一个新时代懒的不能再懒的宅女而已。
与其研究我,还不如去研究一下雪羽。
但凡经过他的手写出的故事,不但会让诡谲的东西变得温暖祥和,甚至就连徘徊的阴气都会散去。然而,最奇怪的是,他却对此浑然不知。
按理说,作为一个书史者,达到如此境地,已经臻近传说,如果书史者的说法是可靠的,他不会连一点记不起前生的迹象都没有才是。
毕竟,对于书史者来说,是因为忘川的水都无法洗净的强烈思念,才会让他们拥有今生的身份。不过如果可能的话,我倒是真的想剖开他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点开邮件,在一大堆真的假的朴实的华丽的科幻的灵异的素材之中,我似乎嗅到一股甜腻的香味,如同蜜糖,如同花香,也,如同毒药。
回复,保存,打印,流程熟练的闭着眼睛就能做好。当淡淡的油墨味道接触到鼻尖的时候,我睁开了眼睛,仔细打量着纸上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
她有着江南女子的秀美精致,水一样的眼眸,纵使只是照片,也会让人心醉。然而,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染上毒瘾。如果不是,那报道上明明确确的叙述又如何解释。
放下照片,对照报道上的信息,在电脑上输入关键字。网络果然是好用的东西,虽然是发生不久的新闻,但是各种版本的说法已经讨论开来。有说是女子狐媚迷人的,有说是男子薄情负心的,也有说不过是少年男女的幼稚孽缘的。
总之在一个小时过去了之后,我总算是大概清楚发生了什么。
照片上的女子,如同我所想象,是个南方水乡的温柔女子,今年也不过二十岁,独自在一个小镇经营一家小小的花店。
而不久之前,这家花店突然倒闭,在花店后面的花圃之中,警察发现一片盛开的罂粟花。众所周知,罂粟的果实也就是鸦片,那是被明令禁止的东西。不知道那女子从哪里弄来的种子,竟然种植了这样一片。
然而,当警察到的时候,满园的罂粟花已经被割断,向着四面铺开,形状宛如开到奢靡的花瓣,用最美丽的姿态残忍的等待着凋谢。
而那个女子被发现在花圃的中央,手腕被割开很深的伤口,已经陷入昏迷,并且疑似有深度致幻的反应,初步被认为是吸毒成瘾导致的自杀。
女子当场被送到医院急救,似乎已经脱离了危险。并且由于罂粟花已经被铲去,没有可以制作毒品的果实产生,女子并没有被追究刑事责任,只是却因为深度的幻觉残留被送进了疗养院进行治疗并同时戒毒。
关上电脑,看着手中的照片。按照道理来说,这一切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离奇一点的新鲜故事而已,大千世界,这样的事情每天都会发生不少。但是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有什么问题。而这个问题,恐怕需要我们亲自去看一下才能了解了。
雪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只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黑了。没有俯在电脑桌前,身上盖着温暖的被子,我知道,这一定是雪羽的细心。
“小羽,我们明天去萱镇好不好。”含糊未醒的,我对着厨房的方向喊。
“知道了,你不是已经接下单子了么。”话音落,人已经托着香喷喷的盖饭来到了我的面前。
想起来,和雪羽在一起的日子,记忆最多的事情就是吃饭了,看来我还真的是个不折不扣的米虫。好在虽然自幼不曾在家,楚家也并未亏待于我。每月该打来的钱一分不少,也因此我才不至于因为天天做雪羽的米虫而愧疚至死。虽说我并没有出现把雪羽吃到经济危机的迹象。
不过对于雪羽,除了知道他是个优秀的书史者,现在自己一个人住,自己养活着自己之外,对于认识他之前的生平,履历,家庭我是一概不知。他不说,我便也不问。正如我也从不曾对外说过自己的身世一般。每每有人向我问起雪羽,我也一概回答不知,甚至调笑,又不是相亲,知道那么清楚做什么。
其实,我们所在的世界,本来就已经于这个世界有了一点点的倾斜,或者说,原本界限分明的世界,在我们这类人的身上,会出现一个模糊边界的灰色地带。在这样的灰色地带里,很多法则,定律都是不起作用的。这里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也正因为如此,命运,才有无限种可能性。
“小羽,你看这个故事你打算怎么来写。”拖着他的手臂,我硬拉着他看那张少女的照片。
“这个女孩子很漂亮。”雪羽微微点头,不甚诚恳的给出称赞。不过这并不怪他,私以为,像他这样的美丽的男子,不是水仙花也差不多。
“可是……很诡异。”我指着下一张那女子在疗养院的照片说道。
“溟,你做的事情,哪一件不是诡异的,就连你给这个系列的名字,都透着诡谲。不是我说你,有些事情是不存在的,你这样执着,终究不是好事。”
很久没见紫苏如此严肃的跟我说话,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可以看清楚他因严厉而明亮起来的目光。
“小羽突然好吓人。”我低声喃喃。其实我知道,对于书史者的传说,雪羽是从来不信的。他一直以来,也不过是因为迁就我而已。
然而,如果自己都不肯相信,那么,不管能力再强,都是无法创造出属于自己的世界的!
“雪羽,你还是不信,如果你相信,你一定是最好的书史者。”
我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紧皱,却不肯放弃自己的坚持。其实,我们都明白,我的相信和他的不信,都如同彼此的信仰一般,坚定而不可动摇。
终于,还是雪羽先缓和了目光,其实,他原本就是不适合严厉的男子,温柔就如同他的本性一般,无论什么都无法掩盖。美丽而又温柔的天使,这才是适合雪羽的定义。
结果还是如同以往一样,雪羽只是深深的叹息,却又一次迁就了我,定下了明天去萱镇的行程。
早上3个小时的车程,让我显得有些萎靡不振。虽然还不至于晕车,但也迷糊的一塌糊涂,最后还是免不了昏昏沉沉的睡去。没办法,谁让早起根本就不是我的风格。
直到车到站,我才被雪羽拍醒。迷迷糊糊的被他拉着,先到宾馆放下行礼。又被迷迷糊糊地拉上出租车,一路摇摇晃晃。如果说之前的只是迷糊,现在就是正经的晕车了。说起来,每次在市内坐车,经常会被红绿灯的走走停停搅到晕车。
当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我们面前俨然是一家装潢优雅的花店。只不过,是已经停业的花店而已。
“就是这里,小羽你太可爱了!”终于睁开朦胧的睡眼,我给了雪羽一个大大的拥抱。相对于我的路痴,雪羽显得十分可靠。然而,会让我如此兴奋的,自然也不是因为雪羽的可靠而已。而是因为这里有我熟悉的味道。
熟悉的味道,自然是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至于我为什么会对这些东西有着异常的执着,甚至于哪怕自己只能循到那么一点点痕迹也要去做么?
那么,你一定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传说存在。
每一个在人类世界显露行踪的“它们”都是在执着自己的心愿,如果有人能够完成他们的心愿,就可以得到“它们”的报偿。
这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呢?我自然也是不知道,只是,每次这样的工作最后,都会得到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是真的。比如玲珑剔透的手链啊,比如带着血线的水晶球啊,比如包裹着小巧精致的骷髅的琥珀啊,比如……
很不幸的是,我对这些比如,就如同小孩子对糖果一样——没有抵抗力。
这次,会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呢?
徘徊在店门外面,在漫长的半个小时之间,我们几乎把门框上的蜘蛛网都数清楚的,不过问题在于,我们没有办法进入这已经停业的花店之中,更没办法看到那片花圃当中的罂粟,哪怕是罂粟的残骸。
然而,神秘的气息还是在不停的刺激着我的本能,就在我几乎就要抓狂了的时候,突然如有神助一般看向不远处的角落。在那里,赫然站着一个眉目俊朗的男子。
“小羽……”我扯了雪羽的袖子,指着那个方向,然后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
“嗯?”看了一眼那人,又看了一眼我,雪羽有些不悦的等着我说完。
“很帅……”憋了半天,我只说出来两个字。
自然又被雪羽丢了个鄙夷的目光,“有我帅么。”丢下这句话就转开视线的少年,好吧,我现在承认,你不是像水仙花,根本就是。
“啊拉,不是这个意思啦,小羽你看,那人很有问题。”我自然不是花痴,终于表达清楚要说的话,我指着那男子怀中一大捧的百合。
在早上十点的光景,怀抱着一大捧鲜花,站在街道的角落,目光却一直注视着已经停业的花店。这样的场景,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好漂亮的花啊,买来送给心上人的?”在思考问题的期间,身体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那男子面前。虽然说这样的搭讪显得很没有水准,但是要我像侦探一样在暗处探查也不是我的风格。
“呃,嗯,是啊。”男子先是惊讶,然后显出一丝慌乱,继而是惶恐,但是很快就又归于平静。
训练有素的商业人士。暗暗叹了一声,我在心里已经给出了他的定位。
“真漂亮,可以送给我一朵么?”我笑着,伸出手去在众多盛开的娇艳百合当中,拿出了一朵不起眼的小花。也是白色,就如同小时候用皱纹纸做出来的纸花一样,干涩的花瓣远远比不上百合的饱满,但是却让人一眼无法忘怀。
然而,我的举动带来的是他突然惊惶起来的眼神,再也掩盖不住,在我们意料不到的时候,他已经转身逃开。
正在我疑惑之间,雪羽的话让突然让我明白发生了什么,他说,“大小姐,你又在玩什么把戏,装神弄鬼的,好像真的有什么花一样。”
好像真的有什么花一样……
好像……真的……
真的……
是了,就是这里,真的。那么,我没有真的拿出来花么?我疑惑的看着手中那朵小小的白花,似乎感觉,那花朵好像朝我笑了一下呢。
“溟?”雪羽似乎被我的沉默吓到,疑惑的喊了我一声。
“哦,没事,小羽,咱们先回去吧。”说着,我轻轻把手举到眼前,然后松开。却看到那漂亮的小□□自飘到我的衣领之上,先是轻轻点了一下,然后稳稳的落在上面,就像漂亮的领花一样。
不过说实话,这看起来其实根本不像是花,而像是在跟主人撒娇的任性猫咪。
回宾馆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阳光,依然明亮的刺眼。
习惯性的拉上窗帘,打开随身携带的电脑,连上网,这时候,雪羽通常都是出去买东西或者做饭。因为他见不得我的稀奇古怪,我也懒得同他争执。
打开搜索页面,我取下了那朵白花。甚至,我感觉到它好像在我手中不甘心的扭了几下。
看来和真正的书史者住在一起还是有好处的,连带自己的灵识都变得强了。以前只能模糊感觉到气息的东西,现在偶尔也能看的到了。
于是丢了那朵花到键盘上,微笑的看着它给我答案。
反正,有时候,无赖的一方很容易得到胜利。
等到它明白这一点之后,不甘心的在键盘上飘来飘去,不过还是乖乖的指出了关键字。输入进去,回车,得到的是罂粟两个字。
果然,或者说难怪。这就是罂粟花,不常见,但是却美丽到诱惑的花。
罂粟,确实是这个故事的关键,但是,这朵白罂粟又为什么会出现在那个男子的花束之中呢,而且明明他又是看不到这朵花的。
各种信息一下子在头脑中混合,搅在一起,乱的没有头绪。
朦胧中,我看到那朵白罂粟在我的眼前飞来飞去的晃……讨厌的……
然后那朵花直直的飞起,似乎想要向外飞去,来不及细想,我起身追了上去。
路蜿蜒曲折,我跟在后面似乎跑到麻木,天色朦胧昏暗,不知何时,已经夜幕降临。就在我几乎要跑不动的时候,白罂粟突然停了下来。
来不及喘气,我恍惚的听到有个女子在歌唱。
歌声轻柔温婉,就像江南水乡三月的花香一般,只是,越到后来,声音也越发的悲伤。绝望的悲伤,却又不肯死心,就像沉溺在水中的人一样,绝望却又不想放弃活下去的希望,于是想要呼吸。可是他们却不知道,张开口,呛进了水,就真的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不知何时,那朵白罂粟已经飞到女子的身旁,轻柔的在她身边打着转。然后,幻化成大片盛开的罂粟花。然而,女子却看不到,她的目光,空洞的看向前方。
哦,错了,不是空洞。而是那样专注的遥视着虚空的一点。循着她的视线找去,我闭上眼,试图去感知,然而,得到的却是空白。
她确确实实就只是看着一样不存在的东西,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也不存在于那个世界。她温柔的目光此刻让我觉得有些发寒。
这就是幻觉的力量么?如果是,这样的感觉实在太过可怕。
女子的歌声还在继续,隐约的,那些词句飘渺却又无比的清晰的传入耳中:
“烟雨繁华三春的幕,
谁歌谁唱韶华虚度,
梦断魂牵曾经归路。
此生归去君莫肯顾。
谁的故事缠绵千年的漫长,
谁在冷雪飘零的夜晚凝眉神伤。
白罂粟的眼泪穿越千年,
飘零述说着谁的缠绵。
你说你忘却了过往,
转身离去的身影决绝断肠,
是谁在哭泣,
是谁在回忆,
是谁在独自笑痴成狂。
冥界的蝴蝶飞过,
零落下腐烂的尘埃,
冰冷,
谁在岁月中将灵魂风化。
看不见轮回千年后的未来,
犹豫徘徊在忘川此畔,
一个人的哭泣寂寞如死,
谁将谁忘记,
谁为谁痴迷,
谁是谁贯穿生命全部的记忆。
绽放,零落,成尘
此岸,
奢靡 。”
伴随那歌声,似乎可以看到那女子温柔而又不甘的身影。她跳着,舞者,在成片的罂粟花中痴狂。
然后,她的眼神似乎一下子无比的悲伤绝望,一把不知从那里拿出来的刀此时正握在她的手中。她用那样锋利的刀子,在自己的手腕上,一下下的划着,直到鲜血流出,直到血肉模糊。直到,那美丽的身影萎然坠地。
冰冷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我想要逃离,却移动不了脚步。而此时,那已经倒地的女子突然睁开了眼睛,空洞的目光直直向我的方向看来。
那样的执着,那双眼眸中燃烧的火焰让我感觉不寒而栗,身体依然却无法动弹。而那女子姣好美丽的面容在刹那间变得凄厉恐怖起来,如同那被割的面目全非的手腕。原本柔美的眉眼被扭曲的不成样子,无数不甘从眼底涌出!
“啊!”我不由的叫起来,却感觉到身体似乎被什么压制。下意识的挣扎,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溟,你怎么了?”似乎被我强烈的反应吓到,雪羽有些怔怔的看着我。片刻,却又明白过来,安慰的搂住我,“溟,你又做噩梦了是不是,怎么睡在这种地方。”雪羽的温柔总是让我莫名的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梦。
原来我还俯在自己的电脑前面,甚至连屏幕保护程序都没有弹出。原来我只是睡了那么短短的一瞬而已。
噩梦,已经多久不曾经历过了。扶着有些痛的头,我反常的没有跟雪羽嚷嚷自己饿了。噩梦醒来之后,头痛宛如宿醉,我讨厌这样的感觉。
站起身来,径自去洗了把脸,又一次的坐回电脑前面。雪羽还是和刚才一样,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只是,那朵白罂粟已经如同它的出现一般,消失无踪。
“小羽,我们明天去看看那个女子吧。”我开口,语气却有着说不出的疲惫。
“溟,不要勉强。”雪羽担忧的看着我,一度让我错觉,平时会和我吵架吐槽的小羽和每次在噩梦之后安慰我的温柔男子不是同一个人。
“嗯。”我轻轻点头,关了电脑抱了被子却没有再睡的想法。
结果却是,没有等到第二天,我们当天下午就去了那家疗养院。不知道雪羽说些了什么,总之我们是进去了,在三楼独立的看护室里,我们见到了那个报道中的女子。
和照片上一样,她有着如水般温柔的眉眼,只是那双眼眸就如同我梦中所见一般的空洞。手腕上缠着厚厚的纱布,那下面覆盖的,应该就是她自己割出来的伤痕吧。脸色因为失血和幻觉显出异样的惨白。
而她的表情,就如同沉浸在幸福中女子一般,那样的微笑,任谁也无法作假。然而,就在我们走近她的时候,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松动,表情也微微变了一下。待我想要确认时,却又一切归于死寂。
看着眼前这女子的样子,观者多少都会痛心。我们把买来的鲜花水果放下,静静的守着坐在那女子身旁,但是却什么都做不了。
下午的阳光不是那么强烈,却依旧会感觉刺眼。一阵甜腻的花香在空气中静静的蔓延开来。
忽的有护士敲门,抬眼却看到进来的是一位男子,怀中抱着大捧的百合。
“是你?”看到他,我不由的一惊。他正是早上在花店外面见过的那个男子。而同样的,他在看到我的时候,也明显的吃了一惊,甚至于有些惶恐。
“你们好。”他放下花,礼貌的打招呼。
我微笑着,等到护士出去之后,方才开口,“不想和我们说些什么么?”
“你们是什么人?”他此刻有些警觉的看着我们。
待到我们声明只是写故事的人之后,他看我们的眼神变得奇怪。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会这么无聊的探究这样一件事件吧。
其实本来并没有抱什么希望,只期待他不要把我们当疯子看就好,没想到事情却会超乎想象的顺利。
他跟我们说,其实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自从这件事情发生之后,他夜夜都会被噩梦困扰。虽然他不迷信,但是他仍然相信,他的不安是因为亏欠了这个女子。
他说,如果没有他的话,或许子婉根本就不会像今天这个样子。
“如果你们能写下这个故事,或许子婉也会安心一点吧。”他说着,目光看着病床上靠坐的女子,却又游移闪烁。
那是怎样一个故事……
萱镇的三月,往往总是弥漫了丁香的气息,连绵的雨天让空气中时常蒙着一层水气。
那天虽然还未下雨,然而层层的乌云已经预示了雨水的将至。
子婉一个人摆弄着刚刚修剪下来的百合花,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忧虑。
鲜花是禁不得久放的,若是当日没有人买,这剪下的花儿也就糟蹋了。打理这间花店已经有些日子了,每天从花圃精心剪下的花,她希望会是有心人买去,也不枉这花儿来世间一遭。
子婉是个有些忧郁气质的典雅女子,有着水乡的温婉和惆怅,就如同这三月天的丁香花巷一般。然而,那骨子里上来的浪漫,却让她显得格外精致。
玄关处的玻璃转门突然响起,一个提着雨伞的男子匆忙走进,神色中,有着一丝丝悲伤。
说是男子,仔细看来,却更像一个大男孩。虽然穿着西装,但是眉眼间还有着未脱的稚气。
看着来人,子婉露出习惯的笑容,走上前去问要些什么。
“请问有新鲜的百合么?”男子温雅的开口,声音淡淡的,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温暖。
刚刚手上就有百合,子婉顺势将手里的花举到男子面前,“这束如何?”
没有过多的挑剔,男子只是温和的微笑请子婉将花包好。离开时,天气却是放了晴。今天的第一场生意让人心情舒畅,子婉的微笑也格外的阳光。
那个男子看花的神情是那般的专注,收到那百合的女子,一定是个幸福的人吧。子婉想着,轻声哼着歌,却无意间看到柜台上的雨伞。
雨伞,真是俗套的剧情呢,她自嘲着,却不由的期待再见到这个温雅的男子。
故事,就如同剧本上一样,太过于巧合,便和书本上一般的千篇一律了。然而,无论多么俗套的故事,身在其间的人却都是乐在其中。子婉,也没有能够跳脱这个圈子。
再见他时,依旧是那般温雅的笑和淡淡的悲伤。聊起来,子婉才知道,他叫何雅,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找到工作才不久,一直以来相知相守的女朋友却出了车祸。本来打算秋天就结婚的两人,现在却被意外的灾难考验着。
他的女朋友已经在医院躺了几个月,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而他只能每天买来女友最喜欢的百合花,期待着有一天,女友可以睁开眼看到他的等待。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上,是满足的幸福。
他的女友一定很优秀,让他即使想到都会如此的骄傲,幸福。
子婉这样想着,却忍不住暗自打量着这谈吐文雅却又深情的男子。人如其名,他确实是个优雅的男子,而他的遭遇,或许更让她加增加了几分对这男子的好奇。
而后来的这段时间,何雅也是每日里都到这小花店中买花。起初,不过是觉得习惯,到后来,也渐渐熟络起来,和子婉几乎无所不谈。
或许,他们并没有意识到,这其中,已经有什么不一样了。
就如同很多男子的梦想一样,子婉是个柔婉美丽的女子,而且,又不拘泥于琐事,对于各种事物都有自己的见解。和她谈话,让人感觉到十分舒服。
恰恰两人对于花的喜欢又意外的相似。
那是源自一次画展。在小镇上举行的一次画展,算是这里为数不多的高雅艺术活动。而熟识起来的何雅自然的邀了子婉一同去。
展览上,一幅大片罂粟花的画吸引的两人的目光。仔细谈来,却发现,两个人都意外的喜欢这种美丽的毒药。
何雅说,他小的时候,只在乡下的外婆家见过一次罂粟花,一朵两朵那么开着,就好像小时候的纸花一般,美丽的不真实。后来长大了,知道那是不可以种植的禁花,也就再也没有看到过。
听他说时,子婉只是笑,然而在心底,却默默记住了他的话和他说这话时那向往的神情。
她没有见过真的罂粟花,可是在心中,却一直认为这种有着令人迷幻作用的花朵是最美的。或许,她应该亲眼看看,这让何雅如此喜欢的花朵开放起来是什么样子。应该,会比百合更加美丽吧!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很快,这段日子,几乎要让子婉忘记,何雅一直有着他所深爱的女友。即使,他也逐渐的喜欢上了她。
她曾经婉转的问过,如果没有他的女友的话,他会不会喜欢自己。他回答说,她就如同罂粟一般,让他着迷。
然而,她再试图问其他的,就得不到一丝的回答。她知道,他还是放不下他的女友,因为他的眼神一直在逃避着。
故事到这里,也不过是一段错误的相遇而已,浪漫而忧伤,如同三月的雨天。
然而,故事,却往往不会在这里结束。所以,才有了误会,有的爱,有了恨,也有了怨……
子婉诚然是个温婉美丽的女子,或许继续这样下去,他们也就在一起了也说不定。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没有发生那个意外之前。
说是意外,倒不如是奇迹。但是却不知道是谁的幸运,谁的不幸了。
何雅那位已经昏迷了半年的女朋友竟然奇迹般的苏醒了。如果没有子婉,那么,他们的故事也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苦苦相恋多年的恋人,在熬过艰难困苦之后,终于能够结合在一起,听起来,不是很好么?
然而,确实也是很好,两家的家人都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十分庆幸。感激之余,定下了年底的婚礼。沉醉在幸福中的两人都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女子的存在。
当何雅再次想起子婉的时候,已经是婚后。他带着美丽的新婚妻子去拜访一直以来给他们提供新鲜百合的花店店主。这样的故事,放在普通的情况也是一段美谈。当然,如果子婉没有爱上何雅的话。
而他们走后的第二天,花店就开始停业,直到那则报道报出,他才知道,原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
错误的时候,错误的相遇,罂粟再美丽,来的却没有百合安稳。看着病床上那苍白的女子,心中不由的不忍。
“你爱她么?”我问何雅。
他默默低头,半晌,才说,“我真的喜欢过她,也不想看她这个样子。”
喜欢啊,是啊,仅仅是喜欢。就像对那充满着诱惑的罂粟一样的喜欢。然而,只有喜欢并不够过一辈子呢,那可怜的女子,便是无法参透这一点吧。
离开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打扰到现在,竟然没有赶我们出去,想来这家疗养院也已经够宽容了。互留了联系方式之后,我们一同下楼。
走出门口互相道别之后,我和雪羽慢慢的顺着楼前的小路往回走。远远看去,会给人一种恋人的错觉。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冲动想要握住他的手。
其实以前在噩梦的时候,缠着雪羽要他陪我睡的事情也是有的,只是从来不曾像此刻一样,只是,想要牵住他的手。
天气微微有些冷,晚风吹过,带着一股甜腻的花香。
花香,似乎有什么不对劲,下意识的,我拉住了雪羽的手,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一样,雪羽停下脚步转身来看我。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花香,在这种寒冷的天气,在这样没有任何花木开放的地方,这花香来的实在诡异。
我欲要跟雪羽解释,却感觉一阵寒风从面前擦过。随之而来的是一声脆响,有水溅了我们满身。
凝神看去,却是一只青瓷花瓶直直的摔落在我们面前,雪羽的一身衣服已经都被溅湿。刚刚若不是拉住他,再有一步,那花瓶掉落的位置,定然会是他的头上。
青色的碎瓷片凌乱的散着,宛如尸骸。掉落出来的的百合好像雪白的葬衣一般,不祥的盛放着。溅了满地的的水蜿蜒流淌着,如同从身体奔涌而出的鲜血。
顺着位置向上看,三楼的窗子开着,雪白的窗帘在月色下轻轻摆动着。女子的侧影正站立在窗边,长发衬着雪白的病号服,莫名的让人有些发寒。仔细看去,那女子看向这里的表情,竟然是微笑。
“那里是子婉的房间。”看着我的目光,雪羽有些诧异的说道,却显然没有看到那女子的微笑。
“小羽,天凉了,回去吧。”打了个哆嗦,我拉走了雪羽。直觉这件事情,有些麻烦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但是之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会把自己牵扯进去的情况。而刚刚的事情看样子,分明是针对我们而来的,而且,更像是针对雪羽。
虽然我喜欢稀奇古怪的东西,但是不代表我喜欢危险。而这次,我觉得危险了。
或许是着凉的缘故,或许是这一天太过折腾,总之我从回去开始就没有精神,到了半夜,竟然开始发起烧来。
忽冷忽热的感觉,让整个人都脆弱起来,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感觉的了。只记得小时候经常在半夜的时候溜出屋子,然后往往第二天就会发烧,然后的事情,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已经记不起为什么会半夜出去,也记不起病是怎么好的,能记得的,只有无尽的梦境。天亮就会忘记的梦境。
梦境中,总是会看到那双绝望的眼睛,伸出手去,却什么都触及不到。
熟悉的坡道在眼前伸延,路边,有四季都不会凋谢的樱花开放,风吹过,片片粉白色的花瓣带着淡淡的香气飘落。夕阳下,温暖的风拂面而过。
这里是哪里?
记忆中分明不曾有过这样一个地方,可是却又是那样的熟悉,似乎见过千万次,又似乎自己已经在此处呆上了千万年。
“欢迎回来,雪羽。”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背后拥住了我,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和一丝高贵,但是语调,却是我再熟悉不过的,那是和我朝夕相处的人啊,怎么会记不得,怎么会忘记,那是让我羡慕,嫉妒,却也开始依赖的男子。
“雪羽!”惊喜转过身,想要拉住他的手,却在看到他面貌的那一刻惊住。
银白色的长发顺着美丽的面庞流泻,和雪羽一模一样的面容,那样温柔的微笑,那样温暖的怀抱,但是,却不是熟悉的雪羽。
惊恐的推开他,“你到底是不是雪羽?”
“我当然不是雪羽。”他笑着,将我带入怀中,“我怎么会是雪羽,你忘记了么?雪羽是你的名字啊。”
雪羽是我的名字?怎么会,怎么可能。
雪羽是那个很温暖,也很吐槽,会在寂寞的时候陪我,会在饿了的时候煮好吃的东西给我的男孩子啊,雪羽,怎么会是我的名字!
“忘记了么,你真的可以忘的这么彻底么?就连这个和我有关系的名字都一同忘记么?”他搂住我,头埋在我的肩上,柔软的长发蹭的我脖子有些痒。只是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委屈。
“呃……”一时语怔,心中却满满的不忍,狠不下心去推开这个男子。
银色的长发,不寻常的气息,在他的身上,我感觉到的是不属于人类的特征。然而,竟然没有一丝的恐惧,就宛如……天使。
“雪羽,不要忘记我。”他抬起我的脸庞,那一瞬,在他的眼中,似乎就只有我一个人的存在。
他的手纤细修长,有着偏低于人类的温度,却恰恰不会让人讨厌,唇是樱花般的颜色,纵使日日看着雪羽那一般无二的面貌,在此刻,仍然会有一种沦陷的感觉。
“不要!”拼了最后一丝清明,抬手挡住他吻下的唇。侧过脸,不想看到他受伤的表情。“对不起,我真的不认识你。”
“我是沫啊,你忘记了么。”果然,又是委屈的声音。几乎让人怀疑我前世是不是对他始乱终弃,此刻才会被这么委屈的追债。
“沫?”犹疑着,我叫出这个名字。却意外的看到他欣喜的像个小孩子。于是心一下子被抽紧,缓缓的痛。
“雪羽,太好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答应我,不要再抛弃我,一直陪着我好不好。”他拉着我在坡道边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半跪在我身边,头靠在我的腿上。银色的长发柔顺的披散开来,让人有抚弄的冲动。
樱花飘落在他的发上,他微微抬起头对着我微笑。夕阳将此刻染成橘红色的剪影,定格住时空的瞬间。
似乎,多年前,也有个少年,这样温柔的对我笑着,对我说,“不要离开,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真的有一种冲动,想要点头应允。可是,却在张口的那一瞬间,感觉到一丝丝恐惧和冰冷从心脏的中心蔓延开来。一直将我的整个身体麻痹住。
这中间,似乎有什么出了错,但是,我却找不到这团线的开头。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一直注视着我的眼睛,似乎要看透我的心。而心脏,也越发的冰冷。想要逃离,却没有办法移动身体。
那一瞬间,似乎天地都变得昏暗起来,天空飘零的樱花似乎有着血一样的颜色,落在身上,头一阵阵的痛……
到底是什么,杂乱无章的声音,混乱的画面,那么多人的背影,世界仿佛在这一瞬崩溃!
“不要……不要……”抱着头,我在自己的世界哭泣。
“溟,千溟”遥远的呼唤破空传来,让几乎要爆炸的情绪在一瞬间安稳了下来。
“雪羽,你在哪里,雪羽……”带着哭腔,我呼唤着此刻唯一可以让我安心的名字。那个可以让我安心的人,不是眼前这个靠在我腿上的绝对少年,而是雪羽,只有雪羽一个而已。
“离她远一点!”
终于,熟悉的身影站到了我面前。几乎是没有考虑,我推开身上的男子,扑倒了雪羽的怀里。那样温暖的味道,那样熟悉的气息才是我的雪羽啊。
“雪羽,是你么,雪羽,我知道是你的,是不是。”摇晃着他,盯住他的眼睛,我咬着唇努力不在此刻哭泣。
“是我,溟,我来晚了,对不起。”他搂住我,轻轻拍了拍我的头。
“雪羽,我是溟是不是,我是溟。”想要确认什么一样,我盯着他问。
“你当然是溟了,傻瓜,不是溟你是谁呢。饿了吧,我做好了饭了哦。”
“饿了吧,我做好了饭了哦。”我看到雪羽拿着新做好的炒饭在我面前晃,热气熏的我几乎要流出眼泪。
揉了揉朦胧的眼睛,看到的还是喷香的晚饭,或者说是夜宵。没有银发的男子,没有夕阳,也没有樱花的坡道。
原来,又是梦。
起来时,不由的打了个喷嚏。烧已经退了,但是浑身却开始酸痛起来。雪羽看着我的目光,隐隐有些担忧。
最后,还是我忍不下去了。或者说,没有人能够对那种一直用担忧的眼神注视着你的美人熟视无睹。我自然也是一样。
“雪羽,你怎么了,这么怪怪的。我没事啦,烧不是也退了么。”
“溟,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样子很奇怪,又哭又笑的。还有你的眼神,就好像今天我们看过的那个女子一样。”
“雪羽,你说什么?”他的话,似乎触碰到了那团乱麻的开头,所以我急于确认。
“雪羽,你再说一遍,我是说我刚才做梦的时候样子很像子婉是不是。”
“嗯,啊”他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了。雪羽,你联系一下何雅,我们明天再去子婉那里。”
其实,如果不是刚才的梦境,之前的那场意外绝对会打消我探究这件事的念头,但是现在,疑惑已经不止这些了。
那个梦境中的银发男子,那个称呼我为雪羽的人,还有那条开满樱花的坡道,这个梦境,让我之前混乱的噩梦开始朝着有序的方向发展。而且,我竟然没有在醒了之后忘记梦的内容。一丝一毫,我的记得那么清楚,甚至包括梦里那个男子的神情和他银色长发的柔软触感。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么是谁为我制造了这么多年的虚假,如果梦境是假的,那么又是谁这么多年都不肯放过我。
第一次,我早早的自己起床,甚至收拾好了等着雪羽。
这幅架势让起床的雪羽吃了一惊,然后露出个意味不明的微笑,伸出手拍了拍我的头。
不过……不过,这个动作怎么好像在梦中见到过一样!
没有以往的嘲讽,今天的雪羽好像特别的配合。反而是我,越是临近疗养院,我越是感觉到紧张和不安。
今天会发生什么,谁都不知道,毕竟昨天雪羽差点被花瓶砸到。
今天是周日,疗养院中就只有几个值班的看护人员,做了个登记,就放我们进去了。这个地方来访的人本来就不多,此时显得特别的冷清。
鉴于昨天的经验,我们没敢靠着楼边走,生怕上面又下来什么空降物。
走进一楼大厅的时候,几个保洁人员正在清扫地面,两个阿姨一边拖地一边打蜡。整个楼中,只能听到整齐的脚步声来回响起。
不过我疑惑的在于,保洁人员需要这么整齐划一的动作么。
正在我四处张望顺便胡思乱想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雪羽停了下来,拉住了我的手。“地面滑,小心。”
握住他的手,暖暖的,连着心一起。
就在我们走过的时候,旁边一个保洁人员突然脚下一滑,向前面摔去。我感觉到雪羽拉着我的手更紧了。
而下一瞬看到的东西,让我差点惊叫出来。那个摔倒的人滑向的方向正好是垃圾筒的方向,而那个垃圾筒显然已经有些念头了,周围被腐蚀出尖锐的棱角。如果撞上去,受伤是肯定的。
好在,就差那么一点,却还是停住了。
没等我来得及反应,雪羽已经拉着我离开。三层楼自然是没有电梯的,不过像今天这么诡异的气氛,恐怕就是有电梯,雪羽也是不会让我坐的。
走到二楼的转角处的时候,上面突然冲下来一个人影,直直的向我们撞来。雪羽灵巧的把我护在身后,紧贴着楼梯的一侧。
而那个人冲过我们之后,径直撞向楼梯扶栏,而扶栏,也就那样轻易的断了。
看着那人摔下去的身影,我不禁一阵后怕。如果不是雪羽护住了我,被撞到摔下去的就应该是我了。
好在这里不过是二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不过当我想要下去查看的时候,却被雪羽拦住了。他没有回答我的不解,而是直接拉着我上了三楼。
再踏上三楼的那一瞬间,上来时走过的楼梯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我疑惑的看着雪羽,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在他的示意下,我鼓足勇气去推子婉的房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被看到的景象惊到。
房间中,是两个人。两个正在深情相拥的人。
咋一看上去,竟然是何雅和子婉!
而此时的子婉,没有丝毫病态,完全是温柔美丽的水乡女子。甚至在看到我们的时候,还礼貌的打了个招呼。
她让我们到屋子里,倒上水,才问一旁的男子,“雅,这是你的朋友么。”
“嗯啊,是啊,小婉,你先在旁边呆会,我有话跟他们说。”何雅摆摆手,示意小婉安静。而子婉,也很乖顺的照做,眼中是恋爱中的女人特有的幸福光芒。
然而,这个“何雅”和我们昨天见到的感觉完全不同,那咄咄逼人的气势,感觉上更像是……
是了,沫,那个自称沫的男子。
只是这么一想,那个男子的面貌立刻变成了银发的沫。
“你是沫?”我犹豫着问。
“哎呀哎呀,这次竟然记住了呢。我就说你这样的女人,像哥哥那么弱势肯定不行的。”他笑着走近,却被雪羽在中途拦下。
“凌,不要胡乱冒用别人的名字!”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冰冷声音从雪羽的口中发出。那一瞬间,我的脑中似乎有什么要裂开。
“我亲爱的哥哥,你终于肯承认这个名字了么?我还以为你要用这个女人的名字用一辈子。”银发的男子露出戏谑的笑,回手搂住子婉。而那女子依旧露出幸福的微笑。
突然,我想起了一个传说,一个有关梦的传说。
传说中,有一类精灵是与梦息息相关的,其中有一种,叫做魇,那是一种和独角兽极为相似的生物,但是却有着纯黑的皮毛,只有角是银色的。
他们会制造梦境,并且在梦境中迷惑别人,以那些留在梦中的情感为食物。所以人们有时候在做梦的时候,会感受到强烈的情绪,梦醒之后,却往往记不起梦见了什么。甚至有些人会有过于激烈的反应。这种情况,被叫做梦魇!
“你是魇兽!”我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
“BINGGO!早知道你这么聪明,就早些让你知道了,何必让我这么多年这么辛苦的跟着你。”被叫做凌的魇兽懒洋洋的靠在那里,用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说着。
“我会一直做噩梦都是因为你?”强压下情绪,我承认,我有些愤怒了。
然而,和这里剑拔弩张相对的,是子婉的平静。在她的眼中,这一切都是不存在的,她所能看到的,不过是何雅而已。
原来她根本不是什么吸毒,也不是什么深度迷幻,她,是被魇住了!
被梦,被她自己的爱深深羁绊,不能自拔。
“确切的说,是因为他。”凌指着和他面容一般无二雪羽,这样说。
“因为雪羽?”
“不要装傻了,你知道他不是雪羽。雪羽是谁,你还是不想承认么。”冷冰冰的抛下这样的话语。
雪羽是谁,雪羽是谁……
一想到这个问题,头就像要裂开一样的痛。下意识的想要蹲下,却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抱住。
“不管雪羽是谁,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的。”他低着头,眼中映照出来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黑色的短发柔软带着淡淡的清香。
一直在你身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这句话,是那样的熟悉,却又那样的寒冷。
“我是谁?”我问。
“你是千溟,楚千溟。”他回答。
“你又是谁?”我又问。
“我叫沫。”他回答。
“那么雪羽是谁?”我盯着他的眼睛。
“雪羽是你,也是我。”他回望着,紧紧拥着我。
“你会一直陪伴我么?”我抓住他的手,看他深深的点头。
时光在那一瞬间变幻。夕阳中的坡道,四季不败的樱花随风飘落着。
他身着雪色的衣衫,在我的身边温柔微笑。风拂起我的长裙,我放下手中的记笔。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在诉说着一个个故事。
他轻轻的唤我,“雪羽。”
他俯下身,樱色的唇那样靠近,令人有眩晕的幸福感。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唤他,沫。
“沫,原来这才是你的名字。”
他点头,眼中有驱不散的忧伤。他小心翼翼的握住我的手,然而,这样美丽的景致,却只让我有逃离的想法。
记忆中,曾经也有人这样握着我的手,记忆中,他问我,是不是愿意一辈子都这样陪着他,为他写故事,为他写这样美丽的梦境。
那么那个女子答应了么?心中有个声音在问。
是啊,她答应了么?
淡淡一笑,她怎么会不答应呢?记忆中,她总是一个人在写故事,然而,不管故事写的多好,却没有人愿意去看,除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子。
他有着温柔的声音,总是那么小心翼翼的怕惊动到她。他会拉着她的手,然后整篇的故事就会像梦一样出现,然后等整个故事结束的时候,那几页纸也就成了空白。
后来,她才知道,他叫做沫,是以梦为食物貘。
然而她并不害怕他,反而很开心的看着他把那些故事变成梦境,然后,变成食物。
也正因为如此,她的故事中,永远都有一个四季开放樱花的坡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从夕阳下的那时候开始。
回忆在没有准备的时候袭来,悲伤和幸福都会令人心痛。如果时光可以定个在夕阳下的那个瞬间,一切该是多么美好。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给她带来幸福的力量,竟然也会是她悲伤的来源。
因为她是书史者,她拥有着能够改变世界和创造世界的力量。而沫,不过是一场阴谋的引子而已。
书史者的力量,如果被普通人拥有,最多不过是改变前世的悲剧。然而,如果是被拥有灵力的人拥有,那么就会成为改变世界的力量,命运将从此改变。
而沫和凌,本来就是孪生兄弟,一个为魇,一个为貘,一个让人沉沦梦境,一个让人从梦境解脱。而那一族,需要的是强大的王者。原本,接近雪羽,为的就是要得到她的力量。
只是,当真正接近这个女子时候,沫却被她的故事所吸引。在他为成为王而努力的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幸福的感觉。
何况,貘本来就是善良的生物,就算为了吞噬梦境,也会哼着歌先哄人睡着。那样的温柔,注定了不适合做王者。
所以,当雪羽知道了一切的时候,她没有怨恨,但是却十分的悲伤。
书史者的力量带给她的,不是挽回过去的幸福,而是失去现在的悲伤。她不想知道什么过去,却也不愿再接受沫。
她选择了轮回,选择了在忘川此岸忘记这一切。
然而,她在生命的最后,写下了最后一个故事,一个用书史者力量创造的“界”。
在那个夕阳下的坡道上,樱花寂寞的飞舞。她背对着那个男子,竭力忍住哭泣,身影是那样的绝望而寂寞。或许,经历过幸福之后的背叛,才是最残忍的伤害。
她说,“沫,你想要书史者的力量是么。好,我给你。你要我答应陪你一辈子是么,我不会反悔的。因为,我的一辈子就到此为止了!”
她没有理会他的悲伤,她的挽留,只是继续说,“沫,同时拥有强大的灵力和书史者的力量将会是你最大的不幸。这不是我的诅咒,而是必然的事实。我已经不爱你了,但是我不恨你,所以,我最后送你一件礼物。你会忘记一切,你会忘记你作为貘的出身。从此以后,你就做一个普通的书史者活下去吧。直到……”
雪羽的界渐渐散去,她最终还是没有说完全部的话,然而,书史者的力量已经发挥了作用。再次醒来的沫,已经是拥有雪羽之名的书史者!
“多么寂寞,多么残忍”从前生的记忆中挣脱,我抬头看着眼前的沫。
“你记起了么,千溟。”他苦笑,“我从来没有奢望你的原谅。”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我打断了他的话,懒懒的在坡道边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这个反应,不由的一愣。
“干什么,这个梦境是很漂亮,但是也不用流连忘返到这种地步,雪羽,或者说沫,你不要忘记我们是来做什么的。如果你忘不了你的雪羽,那么就不要跟着我!”用带着挑衅的语气跟他说着。或许这样的做法很可笑,但是,雪羽是雪羽,我是我,如果他不是属于我的,我不会勉强一个留恋前世的人和我在一起。
那一瞬,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我看到了他融化开的笑容,“溟,这次,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的指间触到我的脸,尘封了千年的冰雪都似乎在此刻溶解,连同那美丽的樱花坡道。
再一次和那银发的邪魅男子对面而立,相视而笑的我们却有了坚定的信心。
“凌,你还是想要得到书史者的力量么?雪羽说过,那是不祥的力量,曾经的她那么说,如今的我仍然这么说!”凝重了神色,我在和凌对峙的时候,给沫递了个眼色。
此刻被凌魇住的子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而这里,能够和凌对抗的,就只有沫了。
“书史者的力量么?小丫头,你真的认为我想要的是那种东西?”凌的嘴角带着嘲讽的微笑。
不知为什么,那样的微笑却让我感觉心中猛的一动。书史者的力量啊,听起来是那么美好的一样东西。可是,到现在为止,我依然没有明白那种力量指的到底是什么。就算是忆起了前生,仍然有许多东西被遗忘。或者说,就像看一场属于别人的故事。
隐隐的,我也只是明白我为什么会成为书史者却没有任何力量的原因了。但是,如果前世是真的,那么,是我,也就是雪羽自己选择抛弃了书史者的力量。书史者的力量和强大的灵力会造成不幸。就算没有诅咒也一样让人无法逃脱。这句话,即使只听过一次,我却无法忘记。
然而,在这种时候走神是一种低级而严重的错误。等到沫在低声唤我的时候,周围已经不见了凌的身影。
虽然我有走神,但是却是一直和凌正面相对的,可是他竟然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我的眼前。
我看向沫,在这样的时候,总是会依赖这个男子,从前的雪羽,如今的沫。或许,在我所无法完全记忆起的前生,那个名为雪羽的女子也是一样的依赖着他吧。所以才会承诺,所以才会倾心,也所以,才会被背叛,才会伤心。
如果可以这样去想,我倒是觉得,我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很好笑是么,或许有人会说,这不过是自己在猜测自己的心情而已。不过,就算是如此,又能有几个人可以准确的明白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呢。
“溟,拉住我,看着她的眼睛。”沫在我耳边低声说。
“恩”我点头,静静握住沫伸过来的手。
与子婉的目光相交的那一瞬,似乎有什么阻隔在这中间,让我的目光无法望过去,也让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那是她自己的梦。”沫在一旁解释。“不要移开目光。”他说。
然后,我听到了沫的歌声。低低的,轻缓的,却又无比空灵的在我耳边响起。
听不清他唱的是什么,但是却有着淡淡的甜香。仿佛儿时母亲轻哼着的摇篮曲,又仿佛是世界开始之初就回荡在天地间的圣歌。温暖的,轻柔的,让人忍不住陷入梦的世界。
淡蓝的天空,云洁白轻薄的如同上好的雪纺纱,不知从何处吹来的樱花落在了指尖。抬头,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
闭上眼,再睁开,那双眼中的世界仍然没有变。
偷偷的笑,低下头,却看到伸过来的手。手指纤细修长,让人忍不住想要抓住。
不让我逃离你的世界么?抬头看到的是你的目光,低头发现的是你的手臂。如此,我真的可以依靠么?
轻轻握住那只美丽的手。这样,就可以了吧。不管是否能够与子偕老,我都甘愿于此执子之手。我的雪羽,我的沫,这样,就可以了吧。
他握住我的手,在漫天的樱花雨中微笑,说,“跟我来。”
空气中,低哼的旋律还在盘旋,宛如创世的圣歌般让人迷醉。
他牵着我的手,走过大路,走过小巷,最后,在一处停下。我抬头,看到的是并不陌生的花店。
疑惑的看向他,他回报我安心的笑容,牵着我走进了那家花店。
是的,是从正门走进的那家花店。不是停业中的花店,而是三月丁香雨巷中的花店。
门口的风铃在我们进去的时候发出叮咚的响声,店内的女子温婉的对我们打招呼,“欢迎光临。”
那声音就像三月的雨,带着点水汽,也带着点甜腻,温软的让人想要沉醉。
花店里还有一个人,正抱着大捧的白百合打算离去。转身时,他手中百合的花香一股股的钻进鼻子里,莫名的有些熟悉。
“啊,那位客人,您的伞。”卖花的女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门外喊去。然而等她追出去,人已然走远,不见了踪影。
这一幕,似曾相识。是啊,就是那一幕,那一切开始的时候。那抱了白百合的的男子,不是何雅又是谁。
“只能等下次了。”女子站在门口,望着外面的语,低低的自语,有些落寞,却也隐隐有些欣喜。
“哦,不好意思,两位想要什么花。”似乎想起了我们的存在,子婉换上微笑向我们询问。
我欲要开口,却听到沫这样说,“有白罂粟么,我们想要一朵。”
是了,白罂粟。如果换了我问,想到的也定然是这种花。原因无他,只是这件事情至始至终都贯穿了两种花,白百合和白罂粟。以我诡异的性格和之前那奇异出现又忽然消失的白罂粟妖精这两个要素,选择白罂粟是肯定的。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沫会说出同样的选择,但是,这正证实了一点——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白罂粟?”子婉露出为难的神色。“我们店里没有这种花啊。”
“怎么会没有呢?刚刚那个人买的不就是么?”沫微笑着,用好听的声音问着。
“诶?是么?”子婉露出迷惑的神情,“可是他买的是百合花啊。”
“里面有一朵白罂粟呢,很漂亮的白罂粟,不是小姐您店里的么?”沫继续问着。
“白罂粟啊,好像是有那么一朵来着。卖给他了么?不记得了啊……”女子的眼神中显露出迷茫的神色。似乎在挣扎着什么,也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是啊,难道不是卖出去的么,那要好好追回来才可以呢。那可是白罂粟呢。”沫用好听的嗓音低低的说着。
看到子婉犹疑松动的眼神,沫继续说。
“对啊,追回来吧,花还没有开,还有机会追回来的。”
“是啊,要追回来。”突然间,子婉的眼神变得一片空白,旋即变得清明。“一定要追回来才可以。两位可以帮忙么?”
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没有十分惊讶,却也吃惊不小。仔细想来,这应该是极重要的一个环节,只是,现在的我,还想不清楚是在做什么。
看着沫微笑,我也跟着点头。就这样,我们一行三人踏上了去医院的道路。
来时粘腻的雨已经停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头顶,空气有些异常的干燥。不知不觉,走的竟有些热了。
这短短的路竟似乎走了一天。中间沫和子婉说了些什么,我有些记不清楚了。
等到了医院已经是晚上了。在沫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间病房的门外。隔着门缝,依然可以听得到里面传出来的欢喜的声音。
“小雅,太好了,伊伊终于醒了,我们也不用再这么担心了。”一个妇人的声音这样说道。
“是啊,这就好办了,伊伊没事就好,我们都决定了,年底就给你们办婚事。”一个颤抖着的中年男子的声音说道。
“爸,妈,我没事了,大家不用为我担心。”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却很坚定。
刹那间,我明白了,这一幕,应该就是何雅的女朋友醒来的时候吧。这个叫伊伊的女孩子,应该就是那些白百合的主人。每天的百合,就是何雅买来送给她的才是。
而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开口了,“爸妈你们都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伊伊的。”
很幸福的景象,如果没有我身边这个女子此刻的表情的话。那是怎样的表情,难过,悲伤,疑惑,茫然……
千万种表情在子婉脸色闪过,她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口中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最后,留下的表情竟然是微笑。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这样。的确,那朵白罂粟是该拿回来了。”她挂着微笑,那样淡淡的说,然而我不知为何,总听得出一丝悲凉意味。想要说些什么,却感觉到此刻语言的匮乏。
只见她轻轻的抬手敲门。
这样的举动着实让我有些意外,生怕她做出什么失控的事情,我伸手欲要拦她,却被沫握住了手。他摇头示意我不要动,看着子婉现在做的事情。
于是我看到门被打开,一家人有些意外的看着门外的子婉。沫将不知何时准备的一大束白色百合递给了子婉,看着她走了进去。
她礼貌的和所有人打招呼,然后把大捧的百合花递了过去,这才开口说道:“对不起,打扰大家了,我是丁香巷花店的老板,今天包的百合花出了点错误,可以允许我纠正这个错误么。”
女子温和的语气和甜美的笑容打动了他们,何雅也及时的介绍每天的百合花都是这家花店买来的。
于是,来探病顺便追回商品的花店老板和天天买花终于皆大欢喜的一家言笑晏晏,看不出半分隔阂。
最后,离开的时候,子婉在那捧百合花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朵白色的小花。一朵和我当初看到过的一模一样的白色小花——白罂粟。
“这样,就可以了吧。”走出医院大楼的时候,子婉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罂粟花。
“是啊,这样就应该可以了。”沫这样回答。
“谢谢你们,帮我找回来。能这样看到他幸福,我就已经满足了。”她说着,声音那么坦然,坦然的让我几乎想要替她悲伤。
“找到了,看过了,就忘记吧。”沫这样说。
“嗯,谢谢你们。”她低下头,那朵白色的罂粟花便从她手中飞出,开始绽放出柔和的光芒,直到,将她整个人都笼罩。
“溟,不要看。”沫忽然搂住我,用手遮了我的眼。
再睁开眼时,没有什么医院大楼,没有什么樱花,只有病床上那沉睡着的女子。她紧闭着双眼露出淡淡的微笑。只是,仔细看去,那浓密的睫毛下面,正有泪水无声的滚落。
而在我的手中,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折射出七彩的光芒。白罂粟的眼泪,那是忘却一切的忘川之水。被白罂粟守护的女子,梦境结束,是不是只剩忘却一个结局?悄悄合上手掌,这样的礼物,真希望不要有用到的时候才好。
“凌,放弃吧,不要打扰我的生活,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已经不想再和你争了。”对着虚空,对着此时不知身在何处却真真切切身在此处的凌,沫这样说。
“哥哥,我不会放弃的,我们都是主宰梦的王者。你已经苏醒了,就没有逃避的资格了。如果一味的逃避,前方等待你们的只会是灾难。”凌那慵懒邪魅的声音,此时却带上了一丝急躁。不知为何,我觉得,凌是不想加害沫的。
“那是我自己的事情,现在我要带着溟离开。”说完,他将我的头按在肩窝,挡住了我的视线。感觉中,只有强大的灵力在身边膨胀开来,那种压迫感几乎要让人窒息。
“带着她离开么?会很有趣吧,哥哥,你知道她刚刚收下了什么礼物了么。”
“好了,我们的事情不用你管”沫这么说,却似乎并没有挺清楚凌的话。反而是我,在听到凌的话语时,心中空落了一下。
等到周围的灵力平息,我被沫唤着睁开了眼,看到我们原来只是站在疗养院的门口处。
没有打蜡的地板,没有断裂的楼梯扶手,没有从二楼摔下去的人,也没有银发邪魅的凌。
是啊,我明白了。从一进入这里开始,我们就已经进入了凌的控制范围。我们,都被同样的梦魇住了。一直到进入三楼的房间开始,我们就进入了另外一个梦,一个属于子婉和我前生的梦。
那么,这一环套一环的梦境又是如何相连。我甚至有些无法分清,什么是梦境,什么又是真实了。
“溟,其实梦境很简单,每个人的梦境,能影响到的,不过是内心而已。而这里,有些是梦,有些却是真实发生了的事情。”沫这样试图给我解释。
“你的意思是?”
“不管是魇还是貘,能够影响的都是梦本身。或者说,是先有了梦,我们才能够去做什么。如果根本没有梦的存在,我们也就什么都改变不了。”
“可是魇不是可以制造梦么?”
“他能做的,不过是扩大人内心的梦境,让人魇住,无法逃离。如果人不想去做梦,或者无梦可做,他便无能为力了。”
“可是这些事情有什么关系?”我疑惑着,这其中似乎有什么被忽略了。好像被忽略的还是很重要的东西。
对了,书史者!
“是的,书史者。溟,你也想到了吧。没有书史者,这一切就会像一个缺少扣环的项链一样,无法连在一起。”似乎看出我心中的想法,沫解释着。
“你的意思是说,因为有了书史者的力量,让这些单纯的梦成为了界。再这个界里,魇和貘都能发挥自己的力量,所以你吞噬了子婉和何雅相恋的那段经过,直接让梦跳跃到了结束是不是。因为如果没有爱上,也就不会执迷了。但是因为这只是界之内发生的故事,其实并不能改变什么。但是因为有了书史者的加入,所以一切结果就变成了现实。这就是书史者的力量,是么?”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很多事情就解释的通了。
“溟,你真的很聪明。”他似乎有些无奈的叹气。
看着沫的眼神,我突然感觉到一阵的挣扎犹豫。书史者,到最后,却还是这样的么。不管从前还是如今,似乎,书史者这个词语给我带来都不会是幸福呢、
如果在这件事情的关键一定有一个书史者的话,我有些害怕知道结果。
“是你么,沫?”我问他
“我只是拥有书史者的力量而已。”他苦笑的拍着我的头,用一脸无奈的表情看着我。
“呃,那你不会是想说那个书史者是我吧。”我垮着一张脸委屈的看着他。
“你傻了啊,你这样子算是书史者么。”瞟了我一眼,他的笑映到了我的心底。
是啊,我这个样子算什么书史者呢,他这么说,我是不是可以放轻松一些了呢。可是,沫忽然笑了,又继续说:
“傻瓜,你想要证明些什么?虽然你并不算是书史者,但是,这一切确确实实是因为你的影响。你仔细想一想,在这整个的过程中,是不是一切都是按照你所想的进行的呢?”
他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想来,我确实想过要子婉忘记,也确实想过白罂粟的事情。只是一切在我想的时候只是一个念头,并没有任何成型的想法可言。
沫跟我说,这就是了。我的确是书史者,但是因为前世的羁绊,以至于今生延续了前世的心愿,虽然继承了书史者的身份但是却没有继承书史者的力量。
而沫身上,有着雪羽的力量。在他继承了雪羽的名字的那段时间,虽然不记得了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但是对于书史者这个身份的厌恶和逃避却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直到遇见了我。
想来也是,若不是因为这所谓书史者的力量,或许沫和雪羽真的可以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也说不定。
而记忆起所有事情之后的貘,拥有着天生的如梦的力量。就是借助这一点,他才能够把我心中闪过的点点念头展开了,化成梦境。再利用雪羽给他的书史者的力量,结成可以改变过去未来的真实之界。
尽量给我解释明白缘由之后,沫突然很郑重的拉起我的手,对我说:
“溟,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书史者的力量。我的力量,不过是替你保存而已,只有你决定,我立刻还给你。”他的态度在郑重之中,还有一点怯怯,像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在等待原谅。
那一瞬,突然觉得,沫不管什么表情,都是那么好看。
我那样盯着他,直到他脸色都有些发红,才扑哧一声的笑了出来。
“沫,你是在害我。”我委屈的说,
“溟……”他突然显得慌乱起来。
我及时的握住他的手,“还说不是要害我,我还要你养着,别说放弃力量什么的,沫,请你继续做我的雪羽好么。”
请继续陪伴我好么,哪怕,最后的结局是遗忘……
“溟,你这是在惩罚我么。”他佯作苦恼,嘴角却露出笑意。
“嗯,是啊,就是啊,谁让你抛弃我来着。”故意背过身,偷偷的笑。
其实力量,未来,恐怕还真的是不祥的诅咒呢。但是,我宁愿此刻能够延长。只是不知道,若我拿回力量真的是我的命运,若是楚家的人知道这段故事,我的逃避,还能有多久呢?那时候,会不会是另外一场背叛,一场对换了角色的命运重演。
我不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唯有希望真的到那个时候我们已经足够坚强来面对将来的命运吧。在此之前,就请你,沫,为我保存这份命运吧。如果,你也爱着现在的我的话!
“回去吧,溟。”他说。
在转身离去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远远跑来的一个人。似乎已经跑了很久,他整个人都气喘吁吁的,手里还抱着大捧的鲜花。
“何雅?”我有些疑惑的看向这个迟到的人。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我来晚了。”放下花,他一边喘气一边解释。
看他这个样子,我不由的回头看向三楼那扇窗子的方向。
那个女子站在窗口,目光已经回复清明,正带着微笑看着外面。目光接触到我们的时候,礼貌的点头致意,却又无比自然的转向其他地方。看到何雅的时候,那双眸子没有任何的留恋,爱慕或者其他。
忘记了啊,这样,就结束了吧。
“已经没事了,何雅,可以回去了哦。”笑着拉住莫名其妙的何雅,已经结束了的感情,见不见已经没有意义了,不是么?
当天晚上,我和沫就坐车回到了家里,因为宾馆的床睡起来实在不够舒服。
在家里温暖柔软的床上,我依旧无赖的抱着抱枕,跟沫嚷嚷说饿了。吃饭的时候,我问沫,这次的故事打算怎么写。
少见的,沫认真的问我,你觉得呢?
“嗯,白罂粟之泪,如何?”低着头,我说。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的叹息了一声,给我挟了满满一碗好吃的菜。
最后,故事的结尾,变成了这样:
白罂粟,美丽寂寞的毒药,在深深的诱惑别人的同时,却也深深的受伤,所剩的救赎,唯有忘记。
罂粟的爱情,绝望而惨烈,让人向往而又止步。
知道么,白罂粟的花语,是遗忘呢。
眼泪流下的那一瞬间,整个天地都在哭泣。
爱情,自己,都在那一瞬重生。
哭泣过后,我们微笑的遗忘。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遗忘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