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拍一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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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对面最高的那座大楼发出巨响的时候，林登正在和人拼酒。
更确切地说，林登正在自斟自饮。因为和他相对而坐的男人已经伏倒在自个儿的臂弯里，只拿一个概念意味上锁在完美范畴里的后脑勺对着他。
等另一座高楼的外墙也被某个高速移动的人影敲出窟窿，林登终于迟缓地眨眨眼，戳了戳对座那颗发出规则级动听呼噜声的完美头颅，含混道：“兄弟，你的酒吧要塌。”
“你，是外乡的，不是我的兄弟。”被他推醒的男人迷迷糊糊地纠正。“塌，就塌！我要睡……”
“别睡，醒醒，外面好像在……拆、拆迁。”
“哈，随、随便拆，我想睡……”
面对拒绝直面现实的同伴，林登再次迟缓地眨眨眼。虽说从感性上，他很赞同对方的话，反正即使他们现在所在的楼开裂，地塌陷，板块陆沉，世界毁灭，也碍不着他们什么事。但从理性上，理性上……
呃，他究竟喝了多少来着？
“这不好。”林登放下手里的空酒杯，努力聚拢起些许理智，坚持道：“好像……是我，把你的，光、光之吧，开到这来的。我，有原则！我造成，我负责。它怎么来，就要怎么回，一个原子都不会多，一个夸克都不会少！”
“说得好，干杯！”
男人猛地抬头，砰地拍了下桌，酒吧内所有杯子瓶子盘子随之齐齐一蹦，酒桌上空了的杯盘酒瓶也跟着打着旋跳着舞滑出桌。男人咒骂一声，弓身去捞，那些由玻璃、水晶与稀有金属铸造的精致器皿却拒绝了他的挽留，当着他们的面，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
各色气雾自地板悠然升腾，仿佛薄纱漫开。林登探过头，啧了声，探手一抬，纱雾顿时破碎，液体与碎片循落下的轨迹回倒，又在即将彻底还原之际堪堪一滞，炸成许多大小不一的泛光葡萄与发光原矿。
林登茫然地举起自己的手看，男人则醉醺醺地指着林登笑：“你，该、该醒酒了。”
“可我俩这、这状态，多难得，多好玩。”林登也回以醉醺醺的笑，“趁现在，多，多找点乐子。”
“什、什么乐子？”
“让我看看……”
林登晃晃悠悠地站起身，视线晃晃悠悠地转过一周，最终晃晃悠悠地锁在了酒吧的玻璃落地窗之外。在那里，曾瓦蓝的天空弥漫着灰土与尘埃，曾林立的高楼犹如被动物啃过的麦苗，曾平整的马路、人行道与绿化带更是被某种巨力犁开那般参差不齐。
男人顺着林登的目光扭头，哦出一声，满脸见怪不怪：
“氪星人，人类，就，那系-些，自称超级英雄的，在、在打架，要打完了。”他大着舌头介绍，又用力嗅了嗅空气，自顾自地点起头：“嗯，你说得对。这里，确实是、是要塌了。”
林登撑着额，眯眼细瞅，恰见对着光之吧这扇窗的路口路面处，有一团黑影委顿于地，还手持一把和现代城市高楼大厦格格不入的绿色放身寸性晶体矛。而距黑影不远、距路面约一米出头的高度，一袭浮空的猩红披风随风飘扬。披风之下，被深蓝色紧身裤裹着的两瓣翘臀时而被披风遮挡，时而大方凸显。
那俩似乎在谈些什么，又话不投机。没过几秒，那红披风的双眼中释放出两道能量射线，彻底分割了那黑影持矛的胳膊。那黑影亦不甘示弱，剩下的那条胳膊偷偷摸向腰上审美堪忧的黄色腰带，扎下一针奇妙的变身液体。
这液体见效奇快，几近同时，黑影的头盔下攀出猫耳状尖骨，关节处钻出骨刺、结出护甲，身躯吹气似的往兽人态膨胀，屁股的位置——
——好吧，尽管那猫耳黑影上身的布料统统被疯长的骨头与肌肉炸成了条、无法遮住迅速漫开岩石色泽的皮肤，腰部以下那条深色裤子却神奇地没有崩掉，还在尽忠职守地牢牢包裹着黑影那体积暴涨了几倍有余的屁股。
两个紧绷的屁股隔街对峙，这边被质量过硬的布料桎梏，那边被深蓝紧身裤束缚。林登左边打量，右边看看，满是醉意的脑袋旁忽然亮起一枚黄澄澄的灯泡。
他摘下灯泡，灯泡在他手里坍塌、扭曲、拉长、延伸，变成了一把银白的苍蝇拍。
“哦……？”他对座的男人拖出长长的调子，“带、带电？”
“哎，懂行。”林登嘿笑，“先玩。”
他边笑边往前走，第一步稍一踉跄，第二步平稳，第三步迈出时，已在某袭猩红的披风背后站定。又或者说，他的脸已距某两团挺翘的肌肉不到一肘——这倒不是他的身高有问题，抑或他正以猥琐的姿态贴着别人的腚，而是那披着红披风的氪星人正悬浮于空。
正方便他接下来的行动。
林登抡起苍蝇拍，蓄力于腕——
啪！
时间仿佛凝固。氪星人紧身衣下的躯体僵住了，就连他对面等待外挂加载完毕的猫耳黑影似乎也僵住了。不过，林登并无等人回神乃至附赠一番解说的习惯，他更喜欢敌驻我扰，而此刻正属绝妙良机。林登腕走龙蛇，左右开弓——
啪啪！
弹性极佳的肌肉受力颤动，红披风陡然拧腰，这一拧超出音速，直迫光速。氪星人的脸颊薄红，虹膜赤红，高热的光流喷涌而出，瞬间给本就惨不忍睹的公路又添一大坑。冲击波绽开，尘埃与碎石泼洒如暴雨。林登喷出一口带酒气的呼吸，欣赏地嘿嘿一笑。
高速，加高温，红披风的这一招足以在一照面间汽化大部分世界大部分对手，让他们连一撮DNA都不会留下。可他又不是那些能被那大部分囊括进去的。
分析红披风这一目标，其反应速度虽然极为可观，外观、骨骼及战略构想却仍受限于类人外貌，秦王绕柱、精细走位这等操作统统用不着。林登继续将自己的存在固定于红披风的后腰，将自己的速度与红披风的速度保持一致，踩在红披风发动攻击的同一时刻，继续嚣张而悠哉地挥动手里苍蝇拍——
啪！啪！啪！
——轰隆隆隆！
红披风眼里放出的激光依次割开了一幢大楼、一排路灯、一大行沿街商店的橱窗。而待林登六下拍毕，红披风脸上的潮红已由面部蔓延至脖颈，还有截血管突突地跳，看着很有人类里三高聚顶凑出一个中风的风险。
腾起的火光与翻涌的尘土之中，在林登骚扰红披风时一直耐心蛰伏的猫耳黑影抓住他们短暂的僵持从天而降，犹如捕猎的猛禽，却多出了一片猛禽的利爪无法达成的拳之云。之前那针液体给猫耳黑影提供了不亚于红披风的极速加成，让其织就了一张颇具强迫症嫌疑的整数之网。一百、五千、一万。而在这炫耀般的整数拳网后，这黑影的体月空内还携有一整口素质堪忧的放射性带痰绿沫。
拳风搅动空气，如无数直升机的旋翼，被搅动的空气飞速形成能拌匀飞沫的险恶涡旋。一缕未来的剪影随之掠过林登的眼：在那口放射性唾沫喷出的半秒之后，猝不及防的红披风将当头迎上，并被钉在一个虚弱状态，直至死亡。
林登瞳中游过银光。他的眸色是罕见而通透的灰，银芒过，如锋刃开。
时间放缓，空气静滞。以林登为圆心，无形的力场遽然铺展。力场之中，从他前方氪星人额际垂落的卷毛，到他头顶百层高楼天台坠落的尘埃，从他裤脚边地面上弹起的碎石，到街边玻璃破口的反光、行道树下急于返窝的蚂蚁，均现出视频丢帧卡帧一般的诡异游离。而在这停顿的中心，在连光线都被拉长扭曲的寂静中，红披风的蓝眼睛轻轻动了动，继而是猫耳黑影缓缓凝结热度的红眼。
林登低笑。他开的是静止力场，没过光速屏障的对手将在这一招下破绽尽显。好在，红披风的速度极限能轻松将其他世界的光速按在地下摩擦，而黑影打过那针，外挂激活，也获得了差不多的能力。真要打这俩，他会直接搞个时间停止配空间笼，再问问正待酒吧里的本地向导怎么处理更好……
——可是，那还有什么意思？
林登无声无息地现身于猫耳黑影的身后，同时解除了静止力场对猫耳黑影的束缚。
出于习惯，林登给自己捏的身高是吉利的一米八八。先前拍那红披风氪星人的屁股时，那家伙飘着，离地差不多一米五，约等于触手可拍。此时，他的新目标，那拥有一对猫耳骨刺的黑影站着，他照着拍红披风的高度相位平移过去，现于他掌下的却不是两坨硕大的臀大肌，而是猫耳黑影肩头的锐利骨刺，兼灰黑的背肌。
林登迷惑了小半秒，而他身下的黑影不愧在头顶竖了俩尖尖的猫耳状骨头，真跟一只猫似的飞快侧翻欲滚，顺带跟开足马力的蒸汽机似的，口鼻间喷出荧绿之气。
参与者都拥有极速能力的胜负场上，一切只争毫秒，甚至微秒、纳秒、皮秒乃至飞秒。但有时，思考的角度更为重要。林登不慌不忙地抬起手，在即将被猫耳黑影带着倒地的那一刹那，他自然而然地站直，顺手扯住了猫耳黑影的黄色裤腰带。构成它的材质弹性很不错，正好省去重构物质的步骤。他抓严它，将它往后拉长，拉长，拉长，缠上电火花——
啪！
腰带热情地冲回它主人的腰际，冲得猫耳黑影整个影——连带那俩骨质猫耳一抖，兼一瞬跃起。林登亦同一瞬闪现至猫耳黑影的背后。
这回，落点计算正确，迎面便是一个将深色弹性布料撑出球状圆弧的臀部。其之大，愣是将他手里的苍蝇拍衬托成了一把小小锅铲，极不协调。林登瞪着醉眼，略一思忖，空着的手虚虚一握，另一把萦绕着诡秘电弧的苍蝇拍悄然生成。趁猫耳黑影尚在疯狂扭身试图将他摔下之际，林登悍然由单手改双持，双拍齐下——
啪！啪！
“……你！”
猫耳黑影——抑或说猫耳面具咆哮，音量很有精神，林登顿时来了更昂扬的精神。他高高兴兴地、紧紧密密地缀在猫耳面具的身后，瞄准那鼓鼓囊囊的两块臀部肌肉，运足气力，两拍齐出——
啪啪！
“#￥！%”
猫耳面具嘴里吐出一大串芬芳，对于此等挑衅，林登秉持着有仇当场报的优良传统，当即将两个苍蝇拍并作一个大的，由下至上，悍然发力——
啪！
这一记响声清脆，拍得猫耳面具跟屁股着火似地往上一跳，旋身便是一记杀气腾腾的勾拳。林登一如既往，一视同仁，维持着嚣张的同速轻松闪过，眼角余光却瞥着了不远处浑身绷紧、妄图挣脱力场限制的红披风。
此地共有两只屁股给他拍，出于公平原则，他每个都拍了六记。可，想想拍猫耳面具屁股上的那几下，纵然他拍在另一只氪星屁股上的数量与其一致，力度和声响却可谓远远不及，也难怪猫耳面具会如此愤愤。有错就要改，恍然大悟的林登立刻重新启用了猫耳面具那头的力场，举着威力与尺码均加强过的苍蝇拍，欢快地转向另一边的红披风。
尽管红披风的躯体被迟滞，知觉倒是没被干扰，蓝汪汪的眼珠转得很是灵活。见他光明正大的正面接近，那张血气充沛的脸蛋的色号更是高兴得加深了一层，在整体都灰糊糊的环境里煞是好看。林登一手竖着苍蝇拍，一手没忍住去捏氪星人红彤彤的脸。可惜还没碰上，另一股庞然的力量从天而降——
空间凝，时间固。这一次，氪星人那对堪称瑰丽的蓝色虹膜终于连颤都不能颤一下了。
林登不由伸手，在氪星人面前猛晃，见对方实在没得反应，只得遗憾地往回走。而将整段街的时间彻底停止的人正歪在酒吧门口，见状也放下送到嘴边的酒瓶，诧异道：“哎？你不玩、玩了？”
“你都全、都全部暂停了，必须没有。这种，要在、他们觉着自己，有机会，翻盘时，才-好玩……嗝。”林登咽下一口酒气，停步，使劲晃了晃脑袋。“而且，我觉得，我醉、醉够了。你呢，伟-伟大黑暗？”
“不。不要叫我伟-伟大黑暗，林-林登，是路西-西法。”
“西-西法？”
“路、路西法。哦，我觉着，觉着我也醉、醉够了。”
两位醉汉隔着马路、隔着凝固的时空内封冻的景物互相傻笑了一会儿，拥有罕见银灰眼瞳的那位打了个响指，站得更靠近酒吧的那位闭了闭眼。
下一刹，如同俗世每个平凡醉鬼清醒时会遭遇的，酒意自他们身上消失不见，震惊、困惑与后悔自他们身上生根发芽。
“我记得我们在聊平行世界……为什么我的光之吧嵌在了大都会的楼里，怎么还是地球-1的大都会？”靠近酒吧的那位大惑不解地审视四周，接着，他更加大惑不解地审视同伴：
“林登，为什么你还拿着个苍蝇拍？”
“这不是重点。”拥有灰眸的那位黑着脸挥散了手里的拍子，黑着脸环顾过被极静禁锢——尤其是那猫耳面具与红披风——的一切……
“看在我们刚拼的酒的份上……路西法，请告诉我，我刚才干的，没有影响这颗地球的历史吧？”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拍一拍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