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肉的幸福》姬立里

1、见光死归来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你乘坐中国XX航空公司航班……”

　　唐止坐在经济舱里，在空姐用甜美声音提示关闭手机之前发出了一条短信。然后，关机拆电板拔ＳＩＭ卡，一气呵成。

　　“不管是分是和，等我回家再说吧。”唐止自言自语着，用手捂着脸一阵颤抖。她的大胖爪子成功地遮住了相比之下不算大的脸，挤来挤去找座位的乘客谁都没注意到一个死胖子在无声地宣泄她的难过。

　　那是一条分手短信。

　　见面后的冷淡，游景时的不理不睬，最后几天的独自旅游，都狠狠地扇了唐止几个大耳瓜子。但这都不是最让唐止难过的。

　　人贵有自知之明，唐止身为一个从小到大体格健硕的女汉子，她明白自己的外貌绝对属于走夜路不安全——路人不安全的那种级别。要她靠外貌来抓住一个男人的心，痴人说梦。用她哥的话来说，瞎子也不会看上她的外貌，毕竟人家有手还能摸到肥肉。

　　唐止花了半年时间说服自己何嘉喜欢的是她的内在，花了几秒钟时间接受了何嘉更喜欢外在的这个事实。再怎么说服自己，内心根深蒂固的自卑都会提醒她，分手是必然。

　　其实最让唐止难过的是，干净利落分手也是种奢求。刚才那条就是她求分手的短信，拖泥带水的没意思，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何嘉种种举措，她要再看不出他对她的厌恶，那她真是不长脑子就知道浪费国家粮食。

　　有什么好难过的，不是早就预料到结局了吗？

　　唐止从包里拿出纸巾胡乱抹了抹脸，做了个深呼吸。回到家就算要强颜欢笑对爸妈说这趟旅游很开心，就算要被唐正那厮翻着白眼数落好几天，都比待在这里强。之前订返程机票的时候，唐止还觉得一个星期时间太少，现下她觉得多待一分钟，呼吸着的空气都是瓦斯。她头一次觉得回家是多么令人渴望的一件事。

　　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家了。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已经降落在……”

　　下飞机后唐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ＳＩＭ卡电板装回手机，开机。她不想那么做，可以的话她真想把手机冲进下水道。鉴于手机的板砖规格以及价格，唐止还是忍了。失恋事小，破坏公共设施事大。她还得联系唐正来接她。

　　笑脸状的短信提示让唐止手抖了一下——看，不看。算了还是回家再看吧。不管是同意分手还是想继续下去，都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唐止决定无视这个笑脸，她还没准备好接受答案，至少现在没有。

　　“唐止，唐止！”熟悉的声音成功把唐止的注意力从短信上移开了。往声源方向一看，嗯是唐正那厮没跑了。

　　“亲人！我的亲人啊！”唐止咧着嘴以极其夸张的姿态蹦向唐正，打算给他一个熊抱，顺便蹭蹭脸上干了的泪迹。

　　唐正嫌恶地避开身子，居高临下打量着比他晚生五年，脑容量至少差了几百毫升的雌性生物。欸，他都不好意思称她为女人了，为了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网恋，居然借旅游之名跑去见网恋对象，搞成这样子回来。这脑子，简直给全人类丢脸！

　　“唐止啊，不会笑就不要笑了，你笑得比哭还难看。”唐止扯了扯嘴角以示对妹妹的无语，不会演戏就不要企图掩饰，这幅鬼样子一看就知道见光死被甩了，何必要装出一副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开心样子。

　　“唐正，我……”

　　“走，回家再说。”唐正接过唐止的旅行箱，朝停车场走去。公共场合不适合教育脑残，回家再好好教育。

　　讪讪地跟在唐正后面上了车，唐止心里无限感慨。走的时候，也是唐正开车送她。记得当时她一脸兴奋，一路上絮絮叨叨，说去了以后要和何嘉这样那样。那些事也都是何嘉提起并承诺的：和她一起去青城山见牛鼻子老道问问姻缘，和她一起去结缘树挂祈愿符，和她一起去锦里……这些事她确实都做了，不过只有她一个人，没有一起。

　　就算一个人，至少她也做完了那些事。要是唐正拿她当时的话堵她，至少她可以说她都做了。

　　坐在副驾上瞥了唐正几眼，唐正开着车一言不发。这种时候的沉默真是折磨人，想跟唐正说几句吧，不知道怎么开口，对方都明确表示回家再收拾她了。玩会儿手机吧，一看那个笑脸就糟心。

　　真真儿的同人不同命。别人失个恋，立马有大把亲朋好友安慰，他们自己也能借着这档大吐苦水，和朋友一起数落前对象的不是。唐止觉得自己这份失恋，不适合跟朋友分享吐槽。何况她也不想，对自己来说多么难过的事情，在别人眼里不过是茶余饭后的谈资。或者就是给他们一个苦口婆心教育她的机会，借机大说恋爱之道。有唐正这个八卦公教育她就够烦了。

　　数落？也没什么好数落的，归根结底是她自己不自量力地跑去跟别人见面然后见光死。她是觉得何嘉对不起她，但这大抵是人之常情，谁不希望自己的恋人金光闪闪亮瞎众人的狗眼。此等糗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所谓“打落牙齿和血吞”，就是她唐止这样吧。还好飞机上谁也不认识谁，也就一面之缘见过就忘。她哭得再惨烈再难看，也不会有谁注意她。

　　哭一哭有益身心健康，既然这事儿不方便跟别人分享宣泄，那就自己排解吧。哭过之后，一切恢复往常，唐止还是那个没人爱自己傻乐的死胖子。虽然，她还是没有去看短信的勇气。

　　“老盯着手机桌面干什么，嗯？有短信你不看？”等绿灯的档儿，唐正果断地抢过唐止手中的板砖，帮唐止看了短信。应该是那谁谁的短信吧，唐正腹诽一番，不然唐止那傻逼不会装个文艺忧郁女青年的模样捧着手机无语凝咽。

　　对于唐正的举动，唐止没有表现出激动的情绪。也好，就让唐正先看吧。

　　红灯转成绿灯，后边的车忍不住按喇叭催了一下。唐正把手机丢还回去，松离合起动车子。唐止看着唐正抿着嘴一副想笑又极力憋住的模样，不免疑惑。

　　什么情况？“唐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不是他，”唐正实在看不下去唐止捧个手机无语凝咽，“你自己看吧。”

　　唐止狐疑地点开短信，然后……

　　他妈的，１００８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