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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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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节目组包的车,安聿几乎立刻被吵闹人声包围,男生们开朗活泼,又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彼此认识不超过一天,相处就已经很和谐。
安聿坐在倒数第二排左边靠窗位置,沈兰屿在他旁边,坐下后就摸出蓝牙耳机闭目养神。安聿后排的男生趴在座椅上拍拍安聿的肩,安聿浑身一抖,险些没跳起来。
后排男生被他的反应逗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小哥哥你叫什么,昨天小宋姐统一安排宿舍的时候怎么没看到你啊?”
安聿茫然地张了张嘴,手伸过去轻轻扯了下沈兰屿的衣摆,求救意味明显。
闭目浅眠的沈兰屿睁开眼,隐约划过一点笑意,可当他转头,这点笑意就像昙花一现那般短暂,“他听不懂汉语。”
后排男生啊了声,“是外国友人?看起来不像啊。”
安聿黑发黑眼,从外表来看,看不出半点外国人的影子,倒是他旁边的沈兰屿,眼眸中一点深蓝,倒时常被认作混血。
后排男生从善如流地切换语言,“小哥哥,我这样说你听得懂吗?”
安聿点点头,尔后板着脸说:“我不是,你哥哥。”
后排男生笑倒:“那你今年贵庚?贵庚,就是多少岁了。”
又学到一词的安聿翘起嘴角,按照人鱼的年龄算,能够分化出双腿就意味着成年,而人类社会的成年,好像是18岁?
于是安聿说:“我18了。”
男生笑出两颗虎牙,“那你还是哥哥啊,我今年17。”
原来人类社会没有血缘也可以当哥哥弟弟?
安聿恍然大悟的神情实在令人忍俊不禁,后排男生乐了两声,说:“交个朋友吧,我叫裴逸哲,非衣裴,飘逸的逸,哲学家的哲。”
“我叫,安聿。”
“安全的安吧?yu呢?yu是哪个字?”
安聿正要说不知道,沈兰屿又在这时接上了话:“律师的律,去掉双人旁。”
“奇怪,你一个外国人怎么会有个中文名?自己取的吗?”裴逸哲嘀咕完,又兴致勃勃地问沈兰屿:“那这位哥哥呢?”
沈兰屿却重新闭上眼,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安聿仰着头小声对裴逸哲说:“他这人很怪,你——啊!”
沈兰屿不知何时伸出手,在安聿腿上重重一拧。
安聿才分化出的双腿敏感得很,经不起沈兰屿不知轻重的手劲,他眼泪花花地捂住被拧的地方,不怕死地对裴逸哲说:“你看,这是个坏——嗷!”
接连两嗓子,满车厢的人都扭头往安聿的方向看,安聿从头红到脚。
当然,这不是什么羞耻心作祟,野兽才没那玩意,他纯粹是疼的,大腿的灼痛蔓延向四肢百骸,安聿从来不知道人类的双腿居然这么脆弱。
人鱼的鳞片是一层保护,能够化解大多数伤害,这种又疼又麻,皮肤像烧起来的感觉,安聿还是头一次感受到。
“还敢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吗?”
沈兰屿此刻在安聿眼中的形象,不啻于深海巨鲨,残暴又嚣张,比那些给他戴项圈的人还凶。初见时被对方美貌带来的惊艳之感全然消失,剩下的只有这个人类对自己的一次次逼迫和欺压。
安聿倾身,两条胳膊平放在腿上,确保沈兰屿揪不到,这才抬头,气势汹汹道:“还敢!”
沈兰屿左手轻轻搭到安聿后背上,笑容温柔,仿佛能包容他人犯下的一切错误。
“再说一次?”
安聿后背那只手顺着脊柱线条一寸寸往下抚摸。
沈兰屿动作很轻,却让手底下的身躯更加僵硬,细微的颤抖传到指腹,沈兰屿坏心地勾着唇,手指作恶般点着安聿后背微凸的骨节,“怎么不说话?”
前后座椅之间距离很宽,安聿得以把下巴抵住膝盖,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
“不、呜,不敢了。”细若蚊呐的声音从那团子发出。
“这不就得了,”沈兰屿哼笑,“非得给自己找苦头吃。”
后排的裴逸哲看不下去,“这位哥哥,你别欺负他了。”
沈兰屿斜眼一瞥,眸中含着令人畏惧的冷光,“我们两个的事,轮得到你?”
裴逸哲还没见过沈兰屿这样的人,那双深海般的眼睛好像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高贵、冷傲、且无情,裴逸哲不由噎住。
埋着脑袋的安聿则在想:原来沈兰屿对谁都这样,态度恶劣到让人手痒,他能安全的长这么大真是个奇迹。
没有到处认哥的裴逸哲在耳边聒噪,沈兰屿垂眸,目光落到安聿那只在乌发里若隐若现的红耳朵,“别埋着头了,容易缺氧。”
话音落,一只手绕过安聿的肩膀,把他掰正。
安聿等了片刻,发现沈兰屿竟然没再作弄他。
悄然望去,沈兰屿却已经自如地靠在座椅上,双目重新阖上。
安聿和裴逸哲对视一眼,都不敢再开口,以免吵醒这尊恶神。
*
大巴车在空旷的路面行驶十来分钟,就到了录制的地方。
安聿是最后下车的,这次他没跟着沈兰屿,而是跟着车上认识的弟弟裴逸哲。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裴逸哲都比沈兰屿好相处。
沈兰屿在车下等了片刻,见安聿走到裴逸哲身边,倒也没说什么,只不过周身散发着众人避之不及的低气压。
几名工作人员带领男生们来到一间足够容纳百人的等待室。正前方的墙面挂着一面液晶显示屏,屏幕中,空无一人的演播厅呈现在众人眼前。
等所有人都找到位置坐下,为首的工作人员说:“念到名字的人跟我走,其他人保持安静。”随后一连点了十个名字。
安聿看着被点到名字的人起身离开,转头问身边的裴逸哲:“他们这是,去干嘛?”
“去录制首秀啊。”裴逸哲惊异的目光上下扫视安聿,“你该不会是被谁骗进来的吧,连实际上要做什么都不知道?”
安聿:“我知道,唱歌跳舞。”
裴逸哲:“……这么说也对吧。”
“那,刚才离开的人,是要,去唱歌跳舞,了么?”
“对。”裴逸哲想了想,放慢语速同安聿说道,“你知道我们参加的节目是《偶像风向标》吧?这是一档男团选秀节目,但又跟近年来出的快节奏选秀不同,这个节目的制片人赵奕,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他想做一档与众不同的节目。”
接着,裴逸哲就国内市场、制片人的野心,条缕清晰地给安聿介绍着《偶像风向标》这档口碑极好的选秀节目。
六年前,《偶像风向标》第一季的意外成功,使得各大资本盯上了这块还未被完全开发的蛋糕,各式各样的男团女团选秀节目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年复一年、年复一年,各大平台将优秀的年轻人当做资源争来抢去,拥有优质偶像潜力的人早被挖掘得差不多。现在圈子里的人,和努力挤进圈子的人,大多奔着一个目的——挣快钱。
裴逸哲说:“这是导致参赛选手良莠不齐、选秀节目逐渐走向末路的原因之一。制片人赵奕在一个访谈里说过,他不想做那样的节目,也不想从自己节目走出去的团体出道即巅峰。无节制的割韭菜有什么意思?韭菜们也不是傻的,总有厌烦这种模式的一天。”
安聿问:“你来,参加这个,难道不是,为了钱?”
“当然不是!”裴逸哲言辞凿凿,“我是为了给爱我的人带去力量。”
安聿不明白,“力量难道不是自己的,还能给别人?”
“……精神力量!”
安聿还是难以理解,裴逸哲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半晌,裴逸哲摆摆手,“算了,你只需要知道《偶像风向标》旨在挑选各方面都优异的年轻人,为当代娱乐圈注入新风气就好。”
“所以节目组不会一上来就让大家battle,今天这个首秀舞台的意义只是让导师们摸清选手在哪个level,导师根据自己的喜好和选手未来发展方向进行分班,开展班级授课,并依据选手个人情况制定为期一个半月的针对训练,训练内容包括但不限于唱跳、形体、作词作曲等。比如说你,你的最大问题是语言,那么节目组会为你请来最优秀的汉语老师,保证一个月后你就能说地地道道的汉语。”
安聿点点头,语言不通的确是他目前最大的问题。
裴逸哲:“《偶像风向标》请的老师都是顶好的,在场88人里,还有不少是冲着这雄厚的师资力量来报名参赛的,哪怕最后走不到成团位,也能在这半年内最大程度地提升自己,可以说稳赚不亏。”
“听说这次请来的导师里有我最喜欢的rapper,”裴逸哲激动地搓手手,“要是能拿到他的签名就好了。”
安聿:“那,祝你,成功。”
“借你吉言。”
*
等待室的大屏幕上,五名导师从后台来到演播厅,找到各自的位置坐下。五名导师三男两女,都是舞蹈和歌手圈鼎鼎有名的人物,从他们出现开始,等待室的尖叫就没停过。
“郭英,我的女神!!!我是听她的歌长大的!”
“天哪,居然还有南明老师,不是说他都准备退圈了吗,节目组这都能请到!??”
“还有说唱小王子DE贾德、天团F-Zero的编舞老师云清、国际街舞亚军王珂。”
而这些人,当属裴逸哲喊得最大声:“DE!!DE!!DE!!!”
安聿捂住耳朵蹲下来,架不住裴逸哲热情上头,拉着他的手臂将他拽起来,“安聿你看,那个戴帽子的超帅的小哥哥,就是我最喜欢的rapper!!我一定要找他要签名!!!”
安聿:“嗯、嗯,签。”
然而等到裴逸哲上台展示的时候,他就像个寒风里的鹌鹑,四肢极不协调,歌唱得也磕磕巴巴、惨不忍睹。一直到他的展示时间结束,裴逸哲也没能跟DE说上一句话。
裴逸哲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和安聿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完了,我彻底完了。”
在偶像面前出糗,比一轮游还惨,裴逸哲整个人陷入放空状态,安聿推了他好几次都没反应,便不再管他。
接下来,选手们陆陆续续上台表演,才艺多样,民族舞、街舞、芭蕾舞,民谣、美声、流行乐,乐器从钢琴、小提琴、大提琴到长笛、中阮、唢呐,应有尽有,安聿看得滋滋有味。
临近中午,节目组给每个选手分发盒饭,标配的两荤一素一汤,色香味俱全。
作为一名肉食系动物,安聿扒拉完盒里的红烧肉和炸小鱼干,就没动过白米饭和时蔬。
录制时间紧张,午饭时间只给了一小时,下午,录制继续。
安聿和沈兰屿是倒数第二和最后一个上场,两人一起被工作人员叫走,单独来到一间等待室。
这间等待室只有安聿和沈兰屿两个人,安聿摸了摸肚子,就在这时,安静的等待室内忽然响起一阵咕咕叫声。
安聿死死捂着小腹,可那声音还是源源不断从他的掌心下传出,响彻整间等待室。
安聿偷偷看一眼沈兰屿,沈兰屿简直比猫还机警,转瞬之间捕捉到安聿的目光,“看我做什么?以为我身上有吃的?”
安聿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把沈兰屿看作深海巨鲨、明知沈兰屿危险,却仍旧忍不住一次次找沈兰屿麻烦,在微末小事上不断求助沈兰屿。
或许是因为,沈兰屿是唯一知道他秘密还替他保守秘密的人,也是他来到人类社会后,第一个帮助他的人。
于是安聿迟疑半秒,点了点头。
沈兰屿手指轻轻敲着座椅扶手,反问:“我是有,但我为什么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