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时[三国]》寸寸

1、*上*

　　吕蒙所在的小队共六人。
　　六人按照年龄排，他排在第四，陆逊排在第六。
　　陆逊是个十三岁的小娃娃，是江东四大家族的子孙，来军队混资历的。
　　为了陆逊的安全，他们小队不用上战场。

　　这给他们的小队带来了好处，也带来了坏处。
　　好处显而易见，他们不上前线，没有性命之虞。
　　坏处是，这样下去，他们其他五人别想升官发财了，还要忍受其他小队的冷嘲热讽。

　　这日，他们六个照例无事可做，随处游荡。
　　无所事事地逛来逛去，真是闲的的难受。
　　小五憋不住了，恨恨地吐槽陆逊：“都怨你，害我们没事做。”
　　陆逊看了眼小五，不说话。他大多时候都很安静，是不会辩驳的。
　　吕蒙只好替他提醒小五：“你不用上战场，该高兴啊。”
　　“高兴什么，也不看看其他人怎么说我们的！”小五反诘。

　　吕蒙知道那些刻薄话，不太在意道：“他们嫉妒我们安全吧。”
　　老三不无讽刺说：“是啊，小五你就知足吧，你这是沾了陆大少爷的光。人家有亲人担心，不能有闪失。”
　　“只有他有亲人？”二哥道。
　　“其他人不如他细皮嫩肉吧。”
　　“那么娇气，为什么来。”

　　陆逊仍不说话，孤零零地杵着。
　　由于年龄，他个头比其他人小了一圈，脸庞稚气未脱，瞧着怪可怜的。
　　而这三位队友并非想去战场，只为证明自己不是懦夫才叽叽歪歪的。这样他们即安全，又能维持自尊。
　　吕蒙看不过眼道：“你们几个，够了吧。”

　　“老四，你怎么……”老三不满道。
　　“嘘，有动静。”老大的话打断了争执。
　　远处有动静。
　　声音传到此处轻了许多，不真切。
　　但可以确定，那是刀剑相撞的动静，还有人的喊叫声。
　　附近有打仗？

　　他们中只有老大年满二十，参加过战争。
　　其他五人对此都毫无经验，只僵在原地，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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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五咽了咽口水，率先打破沉默道：“要不我们回……”
　　陆逊眨了下眼睛，看向小五。
　　陆逊的目光挺平静的，没啥特别的内涵。
　　小五却像给踩到了尾巴的猫，弹起来道：“我们去，去帮战友么？”

　　“就我们，能帮谁？”老二道。
　　小五绷紧的脸放松了，重重点头，泄露了不愿去的心思。
　　“不用去打，就等他们打完，散了。我们去救几个伤员。”老大不愧为上过战场的人，仗义道。
　　“好啊。”吕蒙赞同。
　　他闲的无聊，眼下有事可做，还能救人，一举两得。

　　其他战友没有搭腔，也许对战斗心怀恐惧吧。
　　老大劝其他人道：“打完再去，铁定没事。而且救了人，能长脸，有面子啊。你们都很不喜欢，那些讽刺的话吧。”
　　老二动心了：“那，我们去瞅瞅。”
　　老三和老二关系铁，说道：“我听老二的。”

　　“我们四个去。”老大望向陆逊和小五道，“小五送他回去。”
　　小五不作答，似在琢磨：是去挣面子，还是图安全回营地。
　　不想陆逊主动道：“我也一起。”
　　“你？没问题么？”老大担忧道。
　　“只救人，没问题。”陆逊的话再次鼓舞了其余几人——救人而已，不用害怕的。
　　老大皱眉头琢磨，带小孩去清理战场，还是令人担忧的。

　　“没打完的话，我们就跑。”老二对面子这事很在意，已坚定地想前往了。
　　老大看众人，终于松口道：“行吧，那我们走。到了都机灵点，确定安全再行动。”
　　大家点头应允，向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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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人走了一段路，有人迎面而来，穿的是自己这边的战袍。
　　吕蒙问来人：“那边打起来了？”
　　来人答：“恩。”
　　“和谁打？赢了么？”
　　“不知道。”
　　“不知道？”
　　“谁管那么多，好奇就自己去看。”那人推开吕蒙，跑了。
　　这人或许是逃兵，对身后情况一无所知。

　　那胜负究竟如何？
　　吕蒙挺想知道结果的，看到其他兵走来，再次询问。
　　这次迎面的士兵肯定不是逃兵，形貌略惨，带着尘土和鲜血。有个还受伤了，一瘸一拐，靠战友扶着。
　　然而他们摇摇脑袋，也不知道胜负。

　　“呵呵，连谁赢了，都不知道啊。”小五平时给讥讽多了，拿腔拿调地报复道。
　　士兵抹了把满是汗水和尘土的脸，冷笑道：“你知道，你倒是说说，怎么算赢？”
　　“那你们怎么打起来的？”吕蒙换个问题。
　　“可能吵架，可能抢东西，可能有命令吧。”士兵不再搭理他们，走掉了。

　　六人队碰了一鼻子灰，一无所获，只能慢吞吞地继续赶路。
　　小五嘟哝：“都什么兵油子，啥都不知道。”
　　老大作为过来人道：“这很正常。”
　　“这都算正常？”其余五人好奇道。
　　“我们这群人，就知道保住小命，活着回来，还能混口饭吃。其他的，和我们有啥关系。就该让将领自己去打架，我们可没啥想争的。”老大开始是解释给他们听，后面成了纯粹的发泄和抱怨。

　　吕蒙开解他道：“别想太多了，这只会削弱斗志。”
　　老大哼了声道：“什么斗志，不就是那帮家伙编的，骗我们去卖命。”
　　“老大，你是不是遇到过啥事？”小五疑惑道。
　　是的吧，否则这怨念哪儿来的。
　　众人目光纷纷投向老大，等他说故事。
　　老大却不说话了，埋头赶路。
　　其他人也就没追问。战争时期，各种不幸太多了，不要过多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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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人靠近了声音的来源处，在附近听了一会儿，只有呻吟，没有厮杀了。
　　看来打完了。
　　“进去么？”小五问。
　　“一起去的话，遇到危险不好办。”老大故作成熟道。
　　“我先去探路吧。”吕蒙独自前去，靠近那片战场。

　　战场这用词不确切，说小规模冲突的区域更适合。
　　这里不是城池，附近也没有营地，只是一小块平坦的野外，稀稀拉拉躺着些人或尸体。
　　夕阳照在泥土上的黑色血迹，让人明白方寸之间的厮杀。有人在此处挥洒过鲜血，又有另一人的血流下。

　　阴风卷起的尘土，呛得吕蒙直咳嗽。
　　耳边有虫子嗡嗡的振翅声，以及人类低沉而尖锐的呻吟。那呻吟仿佛来自于四面八方，又好像来自地狱，嘶哑而凄厉。
　　吕蒙仿佛能看到伤势严重的人面目扭曲，痛苦无比的挣扎，令人感同身受的痛苦。

　　吕蒙粗略绕了此处一圈。
　　地上的尸体和重伤之人不多，没有埋伏。
　　他确定没有危险，呼唤伙伴前来。
　　陆逊和其他人相处的不愉快，离他们有些远。
　　吕蒙看他站的最近，于是带他先过，其他四人也陆陆续续跟来了。

　　小五最不适应，咳了好一会儿，嗓音略带颤抖道：“那么严重。”
　　“这算什么严重？就斗殴吧。”老大脸色沉了沉，像想起了过往经历，叹气道，“救人。”
　　救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原本他们以为，顺着呻吟找就是。
　　然而几人查看了伤员后发现，这些还在叫唤的，伤势都太严重了，没救了。

　　也对，轻伤又能叫唤的，肯定早给注意到了。
　　快断气的才会丢在此处，自生自灭。

　　吕蒙提议：“干脆找找看，有没有晕过去的。”
　　如果晕了，倒有可能给战友拉下。
　　“只能这样了。”老大同意道，“把这地划六块，每人负责一块。把‘尸体’查一遍，有呼吸的查伤势。”
　　“那个。”吕蒙指着陆逊和小五道，“你让他俩单独检查‘尸体’？”
　　老大瞅瞅两位孩童，无奈道：“分四片，我们四个找。至于他俩，找个地休息吧。”

　　六人散开了，吕蒙查看时发现陆逊跟在自己旁边。
　　“你可以去一旁歇着。”吕蒙提醒他。
　　“哦。”陆逊应了声，依然跟着。
　　吕蒙看他的脸色比刚来时更白了，猜他是害怕了，也就不劝了，任由他跟着。

　　他们正找着，听到小五的叫声：“啊！”
　　小五这叫声来的突然，止住得也快，一下子就哑了。
　　吕蒙循声望去，见小五双手捂着嘴巴，把喊声强行咽了回去。
　　吕蒙摇头道：“瞎叫唤，不怕给人听到？”
　　“也许已经有人听到了。”陆逊道。
　　“不会的，血迹早干了。活人肯定跑远了。”吕蒙安慰他。

　　陆逊看看周遭道：“要不我们撤了吧。”
　　他果然害怕了吧。
　　老二道：“逗我呢？早说让你别来的，现在来了又要走。”
　　“之前没感觉，到了这里，才觉得会出事。”陆逊道。
　　“感觉能作数？胆子那么小，还非要跟来。”老二越发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