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神与道尊间的二三事》长歌当黑

14、你的身份

　　玄尘不由得苦笑一声，说

　　“这真是我最不能原谅的过错了。”

　　郁阳便重复他说过的话
　　“你又没错，只是格外有警戒心而已，做什么又说这种叫人原谅的话。”
　　玄尘：……
　　玄尘听着他颇为忿忿不平的语气，再不敢多说一句话了，只怕多说多错，叫他们的关系因此而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裂痕，变得更差，反而不好。

　　郁阳本是一时气上心头，所以将这样的话讲了出来，又见玄尘低着头不应答，郁阳便以为他是被自己说的心生郁结了。
　　于是又略略的感到有些不妥，然而若要他讲什么抱歉的话，却又说不出来，固然玄尘有足够的理由来证明他的举止是事出有因，然而郁阳心中总是为此而觉得失望。

　　郁阳沉默了一会儿，才很有些生硬的转移话题说
　　“他们喊你道尊——我还以为你是什么初出茅庐的道长，看起来倒是德高望重的前辈了？”

　　他虽然与人族接触不多，但是也知晓人间界规矩甚多，其中尊卑秩序更是很有些门道，然而各行各业，称之为“尊”，那可是了不得的成就了。

　　他还以为，玄尘只是一个小小的捉妖道长，连面摊老板都能对他横眉冷对呢。

　　郁阳却不知道，这样几百年的光阴匆匆流过，在他看来，不过弹指一挥间，然而人间界却是几轮生死已过，历经百年却容颜依旧的玄尘，固然不如世人印象中“尊者”那般的苍颜白发，庄严肃穆，或者挣得什么天下第一的名讳，然而他从来捉妖镇魔，驱邪除恶，也很有些名声，自然是十分有资格担得起旁人一句“道尊”的。

　　少年初入人间界的时候，也许还会为别人的夸赞或者误会轻易动摇心情，然而百年光阴过去，玄尘虽然仍然是没养成什么德高望重的性子，看起来也和年轻人没什么差别，内心却是真正的和光同尘了。

　　也因此，对于任何的尊称，都能过坦然接受，而不是推脱自谦。

　　然而此刻他听着郁阳口里特意念出这两个字，迎上郁阳探究的目光，无端竟然生出一点羞涩的心情。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须知大名鼎鼎的玄尘道尊，可是很久之前就练就了“厚颜”的本事，怎会因为旁人一个眼神便觉得不好意思呢 。

　　不过，玄尘也只是当下愣了一下，片刻便已经反应过来，知晓他是掠过刚才的话题，于是也与郁阳低声道

　　“倒也不至于德高望重，不过是世人的一些推崇罢了。”

　　郁阳听到他的解释，却只是弯了弯眼睛，漫不经心的说

　　“哪里，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能结识道尊这样的人物，该是我的荣幸才对。”

　　玄尘听着他语气里还有些闷闷不乐的，忍不住笑道

　　“欸，这样说，能让你觉得荣幸，这却是让我受宠若惊了。”

　　郁阳：……

　　郁阳白了他一眼，是明晃晃的不屑了，自己只是随口讲两句，不过是调侃的意思，以为玄尘会谦虚一些，谁知道对方还信以为真，打蛇随棍上了。

　　玄尘却仍然十分淡定的同样接受了这样的白眼，心中并非因此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位神秘的妖，看起来很是高傲矜持，目下无尘，寡言少语，阴晴不定……但是，不通世俗的率真，在玄尘的眼中，却又有些单纯的可爱了。

　　玄尘便低声道
　　“说到这里，你是已经将我了解的差不多了，总是也要让我知道你是什么来历，才好吧？”

　　郁阳并不知道他在玄尘心中是怎样的印象，还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然十分刻薄，然而他却并不觉得愧疚，谁让玄尘至今未认出来他呢。

　　郁阳原本要主动与玄尘相认，然而玄尘对他的防备，实在是伤到了郁阳，叫他心中立下誓言，决然不能主动相认，是以当玄尘默默以神识探查的时候，郁阳虽然并没阻止他的查验，却也与无声息间掩盖了自己的真身。

　　而当玄尘主动开口询问他的来历时，郁阳也十分镇定的随口说

　　“道尊大人觉得吾来历为何呢？”
　　玄尘捋了捋拂尘，微微笑道
　　“我如果猜的出来，又何必问呢。”
　　郁阳便哼了一声，说
　　“所以奴连猜也不想猜，却要我主动说么？”
　　玄尘：……

　　其实也不是没有猜测过，只不过玄尘更多的猜测，却是为他是好妖，还是坏妖。

　　从府君对郁阳完全陌生的态度之中，玄尘自然已经明白，对方并不知道郁阳的存在。

　　在镜湖镇内，然而镜湖镇的府君却不知道他的存在，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便是郁阳与外界没有什么牵连。

　　其实，玄尘一颗心早已经完全放下——或者至少他不必想着来对付郁阳了。
　　而这里的人都不认识郁阳，又让玄尘为此更加的放松了，完全放下对郁阳的戒备了。

　　人也好，妖也罢，无论是什么种类，总而言之，只要不做害人的事情，那么就算是妖物，无论原型如何，倒是没有什么防范的必要了。

　　玄尘道尊实在是十分的道法自然，万物平等，他的眼中，只分好坏，却不分妖魔鬼怪，他虽然捉妖很有盛名，也有很好的妖族为友。

　　不过在面对郁阳的问题时，玄尘却难得陷入了纠结之中。

　　玄尘与妖魔鬼怪也是打了多年交道，自然是知晓这些精怪费心修成人形，纵容对人族不一定都抱有好感，但是，倘若还被人称作妖物的时候，而不是人，或者神仙，也不会觉得高兴，若遇上性情不好的妖物，因此而遭遇报复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说到底，修行成人，那是千万年流传下来的道法，用以证明确实是有修行的天赋，倘若被否定了修行的道法，怎么会觉得高兴呢。

　　玄尘倒是并不惧怕比他实力高强的人，自他入世一来，道行高深却栽他手上的妖邪之物比比皆是。

　　只是，此刻玄尘看着郁阳沉静美好的容颜，偶尔做一些嗔怒的表情自然也好看，若真的触及本心，反倒是不好了。

　　于是，当下也只是掩饰性的说

　　“我当然也有猜测——我以为你是什么名门贵族，隐居山林的公子。”

　　这样的话，也算合理的推测。

　　只是却又让郁阳觉得不满，大约是觉得，原来是真的一丁点没有认出来自己究竟是谁，现下更是连实话也不敢说出口了。

　　这实在是冤枉玄尘，谁能想到小时候那样柔软可爱的小龙，会长成如今这般光辉璀璨，高冷金贵的形象呢。

　　然而郁阳是不理解这样的事情的，他听到玄尘的回答，便不置可否，只是摇着折扇，也不讲话了。

　　玄尘便知道他好像又不高兴了。

　　只是现下并非询问心结的时候，且府君派去镜湖找寻那蛇妖尸体的人已经回来，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悄悄话。

　　只见疾步跑到府君身边，与府君耳语几句话，府君也露出为难的神色，频频朝着玄尘看了过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意味。

　　玄尘知晓他想说什么，索性朝着府君径直说道

　　“欸，我这记性，忘记告知府君，那蛇妖道行高深，未免其死而复生，又或者被歹人觊觎，吾已经将其内丹取出，”

　　纵然是千年的蛇妖，最有用的便是内丹，内丹没了，也不过是一条长的太老的蛇罢了，一条死去的老蛇，又有什么可用的地方呢。

　　然而谁也无法制服的蛇妖最终被玄尘擒拿，内丹被他拿走，没有也叫人无话可说，府君便只好又露出笑容，说

　　“道尊这是说的哪里话，内丹自然是由您处理最为恰当，还请道尊再多费些力气，一并将其尸首处理了吧，那蛇躯浸泡镜湖之中，若因此而滋生什么不好的东西，吾等也无法对付。”

　　这是预想之中的结果，玄尘十分爽快的接下来这个请求，只是郁阳蹙眉，很是有些觉得不妥，看着玄尘真的就要离开，才伸出折扇敲了一下玄尘的衣袖，慢吞吞的说

　　“你要去搬运那蛇妖的尸体？”

　　那蛇妖死前入魔，又自爆灵台，断做数截，其尸身实在是腥臭污秽，不忍直视，怎能叫人去看第二眼，再来若是动手再去触碰，只是想象，也让郁阳觉得十分的不适了。
　　又想人族当真是惯会偷奸耍滑，帮助他们诛杀妖物还不够，竟然连后续的收尾，也要一并解决，这做好人的代价，未免有些太多。

　　玄尘看着他一副颇为嫌弃的样子，立刻便明白他在介意什么，心道郁阳莫不是还有些洁癖的性质吗，倒也是十分相称他的言行了。

　　玄尘也不想他再纠结下去，便十分善解人意的说

　　“并非搬运，只是将其溶解处理了，吾自然有我的法子，你在这里等我，去去便来。”

　　郁阳眯了眯眼，在跟着他去处理那蛇妖与在此处府衙之间摇摆了片刻，最终，还是不想再折磨自己的眼睛与嗅觉，于是觉得在府衙等待。

　　玄尘似乎不忍看着他继续纠结，所以又多了一句话说

　　“不会等太长时间，一柱香的时间，我就会回来。”

　　郁阳与他对视了一眼，而后才吐出来几个字
　　“随便你。”

　　玄尘便弯了弯眼睛，朝着镜湖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