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亲爱的》唐灯里

16、舆论

　　案件真相大白，现在宋竹西就算住在自己宿舍，也不会再受到影响。但出了警局门的那一刻，宋竹西忽然意识到，她好像不再厌烦这个世界了，而且，她觉得自己精力充沛，对现在的生活居然有些贪恋。是因为程淮北吗？

　　她对搬回宿舍的事情只字未提，只按照原计划，从学校路过，带上了自己收拾好的行李箱，然后毫不客气地奔赴了程淮北的家里。

　　尽管真凶已经落网，之前微博私信她的，发来道歉消息的寥寥无几，大部分是选择默不作声，并不想为之前的错误判断买单。
　　反正于他们而言，宋竹西与他们的生活并无交集，只算是个陌生人，伤害了就伤害了，就算不道歉，他们的生活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

　　折腾了一天，宋竹西晚上回去洗了个澡后，本打算倒头就睡，没想到刚出来就问道一股诱人的香气。

　　程淮北非常敬业地履行了“爱心餐配送员”的职责，早中晚都适用，还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跑去附近一家很火的餐馆买了烤串和小炒回来。

　　“大晚上的，不减肥了？”

　　“特殊情况，庆祝一下吧，你回来不是说饿了一天了吗。”程淮北道。

　　宋竹西饿意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在餐桌前坐下来，等着程淮北操持，她打开手机，见到警方已经在官方发布了江北大学跳楼案件的真相，底下也已经有了不少的评论。

　　米娇给她发来消息，说已经帮忙将这个公告转发到了学校论坛里，现在她的嫌疑也算是洗清了，大多数人开始骂罗岩，“去世的小姐姐好可怜”、“谈恋爱有风险”、“单身保命，远离男人”之类的发言一致得到了高赞。

　　好像并没有人记得她的冤屈，记得她当初被围攻，被辱骂。

　　宋竹西继续往下刷，只有寥寥无几的评论提到了她的事。

　　“我想起了之前有个公众号还说凶手可能是死者的舍友，看来是冤枉了好人，公众号不解释一下吗？”

　　底下回应：“我也想起来了，但她那个舍友确实挺奇葩的，一些行为我都无法理解。”
　　“幸亏她不是凶手，这种高智商犯罪是最恐怖的了。”
　　“对舍友那么冷漠，这种人就算没杀.人，她之前的态度以及说的话也十分自私了。”
　　“谢天谢地我和舍友关系还不错。”
　　“想起来+1，冷笑，藏刀，不会和那男的是同伙吧。”
　　“没有的事，大家就别乱猜了。”

　　宋竹西叹了口气，“还是有理智的人的。”

　　但黑她的人还是不少。

　　她被说成素质低、没礼貌、态度冷漠、举止怪异。

　　见她一直盯着手机，脸色渐渐暗淡，程淮北撸下来一个鱼丸递过去，宽慰道：“吃个鱼丸压压惊。”

　　宋竹西懒得拿筷子，便直接用嘴咬了过来，整口吞下，又贪得无厌地索要，“再来一个。”

　　她张大了嘴等着，程淮北又喂了一个过去。

　　宋竹西风卷残云般地再次吃完，“还要还要。”

　　程淮北夺过她的手机，“别看手机了，好好吃饭。”

　　宋竹西神色一冷，注意力重新回到手里上。

　　“怎么，反响不好？”程淮北只得又喂了她一个，又将柠檬汁递过去，“喝口柠檬汁，别噎着。”

　　宋竹西接过杯子，喃喃道：“为什么没有人关注，是我帮忙破案了？”

　　程淮北自己也喝了两口水，然后打开手机看了一会儿，并将手机递给宋竹西。

　　“你看，我的粉丝们对你的评价还是好多了的，这不就有帮你说话的嘛？”

　　宋竹西抬眼看过去，是《学习吧大明星》视频底下的评论。

　　“之前说人家没礼貌的，喝不喝咖啡是她的自由，我们要做理智的粉丝，不能因为当时工作的是淮北学长就要无脑要求人家去消费办卡，而且当时下了雨了大家没看见吗，如果换成你们自己，有多少人愿意停下来呢？”

　　宋竹西神色柔和不少，“你的粉丝还是蛮友好的。”

　　她点开下面的“查看更多回复”，一条条留言跳入眼帘。

　　“没怪她不办卡啊，她就算不办卡，态度也不用那么恶劣吧。”

　　“她最近好像一直缠着淮北学长，上次我见到两人一起逛超市了，但都戴着口罩没太看清，要是真的，我吐了，好茶一女的，哪里配得上淮北学长？”

　　“她是演员吧，这些都是安排好的，就想来搞热度的，黑红也是红啊，有流量就有钱赚，听说她都要去参加综艺了。”

　　“综艺？天啊，都是套路，啥节目有没有人透露一下，我绝对不看。”

　　“她不会是傍上哪个金主了吧，也是，长这么好看怎么可能是个路人？真的是江北大学的吗？会不会是学历造假？反正这年头我啥事都见过了。”

　　宋竹西板着脸，眉头越皱越深，程淮北见势不妙，急忙拿回手机。

　　“对不起，我给你添了不少麻烦。”程淮北有些愧疚，“他们都不了解你，说的话也只能是废话，别放在心上。”
　　他尝试安慰，虽这样说，却也觉得自己说再多的话都颇为苍白无力。
　　一个人的心理再强大，也不会做到真正的不在乎，几天十几天条的谩骂可以忽略假装没看见，但这么多条辱骂同时蜂拥而至，很容易闯到心里留下烙印，很难做到不在乎。

　　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抬眼见到宋竹西已经气愤地扔了手机。

　　“几句话而已，不能耽误吃饭！”眼不见为净，宋竹西将手机翻过来扣在桌子上。

　　程淮北见她这个样子，反倒松了口气，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他想了一下，开口问道：“你平时有没有仇人？”

　　“什么意思？”宋竹西抬了眼皮问道。

　　程淮北道：“就是总觉得怪怪的，好像有人在控制舆论的风向，像是买了水军特意来黑你的。”

　　“仇人......”宋竹西想了一下，“很多啊。”

　　“......”

　　宋竹西虽看着漫不经心，但心里也明白，若是真如程淮北所说，有人故意控制话题的风向，那这个人，应该不是普普通通的学生，最起码要有钱。

　　她大概知道要从哪里查起了。

　　她脑子里计划了一下，然后伸手去够烤串，惊讶地见碗里的串串比她刚才看已经少了一半。

　　抬眼，便见到对面的程淮北两口就消灭一个羊肉串，他人虽瘦了，但饭量不减当年。

　　“你怎么不减肥了？”宋竹西问道。

　　程淮北惶然，“我吃几串了？”

　　“七八九十个吧。”

　　程淮北愣了一瞬，不可思议地低头打量了一圈，然后自暴自弃道：“算了，下顿再说吧。”

　　他咽下了最后一口，然后放下了筷子，剩下的交由宋竹西解决。

　　想起宋竹西今天累了一天，他便在她吃完过后，主动去洗了碗。

　　宋竹西吃饱喝足，因为胃里面撑撑的，并不打算立刻去睡觉，便窝在沙发上看起电视来。

　　程淮北拧开水龙头慢悠悠地洗着碗筷，电视里人物对话的声音传进厨房，伴着流水声敲打着耳模，程淮北心里忽然有一股微妙的情感油然而生。

　　这些年他因为工作的原因，一直四处奔波，极少回家。

　　回想来，自从他父母出事，他跟着大伯去了国外，从初中到高中，他一直都是在国外读的。

　　因为大伯是医生，程淮北受其影响，也一直梦想要做一名医生。

　　后来，他选择了回国读大学，并成功考到了江北大学医学部，毕业后，大伯也回国工作，他顺利进入了江北市医院工作，和大伯在同一个单位。本以为生活就此安定下来，但未曾料到，大伯在一场手术中意外被划破了手指，当时患者隐瞒了体内携带丙肝病毒的事实，大伯因此被感染，治疗又需要高昂的医药费用。

　　程淮北为了给大伯治病，四处筹钱，后来，一名星探看中了他，承诺他与公司签约，便可先支付两百万的费用，程淮北咬了咬牙，放弃了医生的职业，转行到了娱乐圈。

　　后来，大伯的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他也在娱乐圈取得了一定的成绩。
　　这么些年，他跌入过谷底，经受过旁人或不屑或嘲讽的目光，这时候，他总会想起有个小女生和他说的，“别人欺负你，你就想办法欺负回去。”

　　后来他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试戏，辗转四处，遇到冷眼与怠慢，他也不会去抱怨，只是在不断的失败中总结经验，屡败屡战，渐渐身上有了铠甲，似乎能够百毒不侵。

　　他熬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如今生活也在慢慢便好，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身边也有许许多多羡慕的目光。

　　但总会觉得心里有一处是空落落的，好久都没有这种家的感觉了。

　　而这一刻，莫名其妙的，他觉得心里空缺的那一处正在被什么东西填满。

　　无声无息的，柔和至极。

　　好像童年的时光又回来了，她又在他身边了。
　　小时候他的爸妈工作很忙，一直将他放在乡下的外婆家长大，后来外婆去世，程淮北才回来和爸妈住，但回来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人愿意跟他玩，他很孤独，很思念外婆，同龄的孩子都经常喊他乡下佬、小胖子，只有宋竹西维护他，一直陪伴着他。

　　就像是家人一样。

　　他很珍惜这种感觉，所以小心翼翼地感受着。

　　水池的水哗哗流着，冲起一团团白色的泡泡，程淮北将碗筷上的洗洁精冲洗干净，又用抹布擦干水分，然后将碗筷整齐的摆放到橱柜。

　　走出厨房的时候，却见沙发上空空的，没见到宋竹西的人影。

　　他愣了一瞬。

　　正打算去找，忽然身后的衣服被人一拽，程淮北顺势往后倒退两步，直到后背贴到后墙。宋竹西从他斜后侧冒出来，一只胳膊挡在他身侧，整个人凑上来。
　　标准的壁咚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