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北去南来

1、chapter01 Nessun Dorma

　　chapter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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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掌按在胸前，邢愿缓缓舒出一口气，抬脚走进名为“Nessun Dorma”的酒吧。

　　这家酒吧开设在城市边缘区域，对比繁华的市中心，此店选址处几乎可以称作深山老林。却意外人满为患，且来客非富即贵。

　　酒吧的内饰极尽艳丽，金碧辉煌映衬五光十色。

　　数不清第几次用眼神将意图挤到她面前的人劝退，邢愿终于从姹紫嫣红的灯光中找到一个得以短暂喘气的空隙。

　　邢愿被整片无序的色彩包裹，还是忍不住轻皱眉头。

　　在邢愿手里，任何或大众或奇特的色彩都有属于它合适熨贴的位置，而像这样毫无章法灯红酒绿的夜场画风，显然与她风格迥异。

　　忍，还能忍。
　　今日的忍耐份额尚未殆尽。

　　越往深处，她的脸色越是冷然。

　　可能是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邢愿所到之处周围空间越来越有闲余，无形之中已腾出一条小道，路的尽头是卡座上摇晃着杯盏与人谈笑风生的男人。

　　身后传来惊天的欢笑和爆炸般的掌声，似乎是有人在玩什么大冒险的赌约。

　　“敢不敢？”起哄的声音非常响亮，像是要扯破嗓子。
　　邢愿莫名听得口干舌燥。

　　“一杯水，谢谢。”邢愿的声音不大不小，比她的外貌要温和很多。

　　一个漂亮的玻璃杯被一只属于年轻男人的手缓缓推到邢愿面前，金蓝色杯盏里盛着透明的液体。
　　“请你的，解渴。”

　　邢愿连眼神都没有移动一下，本想开口说一句“谢谢不用”，可是一路上积攒的不悦到现在却隐隐有些蓄势待发。

　　她敛眉不语，细长手指点了点吧台，三两下节奏短促有力。思考了几秒后，随即衔着酒杯，微仰下巴，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
　　“唐迄司。”

　　“邢愿……”
　　面前的男人转过身，表情瞬间呆滞，不可置信地问：“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印象里的邢愿是绝不可能出现在这种灯红酒绿的喧杂中的人。况且，这个时间点，她也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邢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直视着唐迄司：“你是想在这里谈，还是跟我出去？”

　　顾熠刚从酒吧出来，里面的吵闹令他感到不悦，刚刚有人起哄他时，那些似有若无的目光，更是令他心烦。他不过是出于好奇顺便来走一趟，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多的不愉快。

　　倪斯阳前几天和他说朋友有家店开业，特别有意思，问他和周桎去不去。周桎拒绝了，他本来也是不感兴趣的，一瞥眼瞧见了隐在黑暗中发光的店名，就说哪天有空去转转。

　　“反正无聊。”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没想到会这么无聊。

　　真是鬼使神差了。

　　夏暑未尽，空气仍然有些湿热，顾熠随手解开了两颗袖扣。

　　百无聊赖之中，听见不远处有人争吵。
　　说争吵也不太恰当，因为两人对话着实冷静。内容也无非就是普通情侣之间争论的老话。

　　这种事情放平时他一定为求清净早早避开，不知怎么的，今日却难得没挪步，倚靠着车门，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半程。

　　身姿修长的女人双手垂在身侧，背对着他站在路灯下，生人勿近的气质几乎武装到了头发丝儿的寸寸鳞片上。
　　语气不咸不淡，声音显得格外平静。
　　“你当初怎么答应我的……为什么骗人？”

　　对面男人拿指尖揉着眉心，不着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很有耐心地问：
　　“这么晚了，你是自己开车来的？”

　　“不是。凭我一个人根本找不到这个地方。”

　　灯光下的男人低下头，地上的影子都显得不安。
　　“对不起。我先送你回去，其他的事情明天再说好吗？”

　　女人却缓缓摇头，长卷发尾也跟着晃动：“不用了。我只是……”

　　时机不巧，一辆车从旁边呼啸而过，喇叭按得很大声。顾熠只来得及听见两人交谈的最后一句话。

　　“我自由了。”

　　温和的声音念出来很平静的四个字。

　　顾熠心里莫名就动了一动。
　　他又站了半分钟，才沉默地坐上驾驶座，关上车门，启动引擎。

　　邢愿微眯了眼，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眼中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
　　“不用了。”
　　她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决：“我只是来通知你合作终止的，既然你目前在清醒的状态下听清楚了。我想你我以后也应该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祝你玩得开心。再见，我自由了。”

　　她说完之后便转过身，沿着酒吧门前的坡道，往更方便搭乘出租车的开阔路口走下去。

　　她忍了很久，从下午被叫去工作室再到现在，已经濒临极限，捏着的手心正在轻轻发颤。

　　转过弯就是平坦的大道。
　　她抱着手臂站在路边，比出租车先到来的却是浑身上下铺陈开来的密密麻麻的不舒适感。

　　不对劲。她皱了眉。

　　邢愿想起刚刚喝下的那杯酒。

　　又甜又辣。

　　她没有过太多这种经验，却还是察觉到危险。只能靠着在路灯的支撑下，手指颤颤地掏出手机，按亮屏幕。

　　打110还是120？

　　耳边一阵嗡鸣声，她手一抖，手机从手里滑落掉在地上，头晕目眩，甚至分不清路边有没有车辆经过，只能强打精神不让自己昏过去。

　　“小姐，你还好吗？”

　　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一个高个男人，似乎正蹲在自己面前。她不太看得清晰这人的五官，理智却感觉得到天然的男性压迫感。
　　于是眉眼愈冷，只能干瞪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那人并不再靠近，声音响在他头顶，听起来非常冷静。

　　实在没办法。
　　邢愿几乎是半跪在地上，咬着牙强撑着开口，“可以帮我打一下120吗……”

　　两眼一黑。

　　她昏倒过去。

　　……

　　顾熠坐在手术室的门外，指尖无意识敲打着座椅的扶手。

　　其实他在酒吧里就注意到这个女人了。

　　身侧有人指了指她，说，顾总，这妞儿看起来就很难搞。

　　他有些不耐地朝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嘈杂喧嚣群魔乱舞中，只有她谨慎又疏离地穿梭其间，及膝裙摆随着走动轻微荡漾，浅旋缓合，像含苞待放跃跃欲试的莲瓣。
　　脸蛋绷得紧紧的，又不像是害怕，只是格格不入得很特别。

　　特别的……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