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山尘远》五月溪山

65、第三章 常平镇

　　时值初春，寒意尚未褪尽，官道上，行路的赶车的均是行色匆匆，唯有一红一白两匹马儿沿官道缓缓而行，常引路人侧目。粽红色马上坐着位青衣少年，他长眉入鬓，朗目如星，大约是常年在外奔波，肤色呈健康的浅棕色，缰绳随意搭在身前，神色悠然。他身旁白马体型略小，周身无一点异色，只有四只马蹄乌黑发亮，马上端坐着的却是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一身白衫与白马浑然一体，那少年容貌清秀，肤色也是雪白，唇色淡淡，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淡褐色的眸中透着疲惫之色，一手随意扯着缰绳，一面四处张望。
　　这两人正是出门游历的秦潇和王子岳。
　　两人所乘皆是良驹，走得极是稳当，也不用骑手控制，自行沿着道向前走。

　　因秦潇坐车不适，两年前王渊托人寻了一匹小白马驹儿送给秦潇，又教会了他骑马。
　　此次出门，两人大多是骑马的，说来也奇怪，秦潇对于马车的颠簸，常会感到不适，却对颠簸胜于马车的马背没有多少不适的感觉，只是骑马终究比坐车要劳累，不得不时常雇一辆马车继续行程。

　　王子岳此前常随父亲在外游历，每年待在医仙镇的日子数的过来，对各地的风物饮食如数家珍，此时与秦潇同行，一路滔滔不绝，沿途极其尽职地与秦潇说这每一处的风光或是典故，一张嘴几乎没有闲的时候。
　　秦潇却似乎对什么都失了兴趣，虽心知其意，为了不至太过失礼，时不时的嗯两声简单回应，偶尔也随口说上两句完整话。只是出门这么些时日，秦潇跟在医仙镇一样，未曾主动提起过什么话题，偶尔出神更是泄露了情绪，王子岳虽是明白，但除了继续努力胡编些典故，将行程安排得更加合理舒适外，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起先王子岳对他这样的状况是有些担心的，好在有一件事情让他放心了些：每到一处，秦潇就会写个小方去当地药铺抓药，捏着那些切碎的药材琢磨，在外见到生长的草药也会摘片叶子尝尝。见他这样，王子岳放下心来，总算没有忘了这次出游的目的。

　　途经安和镇，两人找了家客栈安顿好，第二日一早，王子岳记得秦潇似乎是爱逛集市的，便拉了他去街市上逛。
　　安和镇是一个颇为热闹的集镇，正赶上集日，路边满满的都是卖吃食，卖玩具和日常用品的小贩，只是秦潇一来年纪大了些，二来心里有事，街上的这些热闹也并未看进眼里去。秦潇边逛边看，却没在任何一处停下，仿佛对诸事都提不起兴趣，似是走在没人的山道上一般，周围的嘈杂热闹都只是入耳不入心。
　　二人就这么逛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在镇上最出名的酒楼吃了饭，王子岳又出去采买了些日常用品和干粮，便回了客栈。
　　次日一早出镇继续南行，王子岳骑在马上，依然滔滔不绝地向秦潇解说沿路的风光，又神神秘秘的掏出了一个小玩意儿递给秦潇，秦潇接过，见是一个草叶编的草虫儿，绿油油的，编得十分精致。
　　王子岳见秦潇果然很有兴趣地拿着草虫儿翻来覆去地看，便道：“昨天出去买东西时，见这虫儿编得精致的很，我就买了，你等等……”说着飞身离马，摘了一大把草叶回来，又道：“向前三里地有座草亭，我们在那里歇息片刻，我教你编？”
　　秦潇诧异道：“你会编这个？”
　　王子岳笑道：“现学现卖咯。”
　　昨日二人逛街之时，王子岳一直盯着秦潇，只盼他能对什么感兴趣，见秦潇多瞥了一眼编草虫的摊子，便趁买东西时去买了几只回来，留了一只，其余的全拆了，待秦潇睡下后研究。
　　秦潇想起昨日的确在一个草虫摊子前停了片刻，当时自己并未在意，此时却记了起来。见子岳如此费尽心思，一时有些歉然。
　　到了草亭前两人下马，在亭内喝水吃了些东西，王子岳才将草堆在桌上，双手及其麻利，不一会儿就编得了一只绿绿的草虫儿。秦潇也打起精神，学着编起了草虫。
　　王子岳研究了一晚上，编得自然快些，见秦潇低着头不紧不慢地翻弄着草叶编织，时而看看石桌上的成品，时而愣一会神似在想什么，也不打扰他，手上也拿着草叶，尝试着编些其它形状的草虫。
　　秦潇一直以来心情低落，倒是适合做这些需要静心的事情，这手上有事情占着，既不耗费思虑，又避免了胡思乱想。王子岳对自己能想出这个主意十分的得意。

　　休息之后，二人重又上马，王子岳见秦潇只顾低头摆弄那些草叶儿，注意力全在手中那只虫上，话虽更少了，但眉宇间阴霾略散。他心下窃喜的同时，又开始担心他从马上掉下来……心里盘算已经骑了三日的马，到前面集镇该雇辆车了。
　　下午就到了安平镇，两人依照王渊吩咐依然早早投宿，王子岳就要去雇第二天要用的马车。秦潇微微蹙眉：“怎么又要坐马车了？”
　　“爹爹说了，你体力弱，怕你累着，明天再坐车歇一歇，也不耽误赶路，后天再骑马。”
　　晚上王子岳又拿出地图，见秦潇似乎没什么兴趣，便对着地图确定了下一站的目的地：长远镇。秦潇也不看图，只应了声：“好。”

　　王子岳早年与父亲出游就养成了个习惯，会把沿途的村镇路线记录下来，回去再做整理制成图谱。如今带了这图倒是方便不少。王子岳第一次拿出图来时，秦潇就很有兴趣地看了半天，之后就再未看过，无论王子岳说去哪，都只应一声好。
　　一路之上，秦潇的话依然不多，王子岳心里着急，虽然爹爹也说这事急不得，要顺其自然，但他现在的状况，让人如何不急？因而尽管知道，心中却无法淡定，总想找些事由引诱秦潇说话。

　　第二日一早，秦潇王子岳坐着雇来的马车出发，两人的坐骑紧跟车后，秦潇自上了车便闭目养神，子岳知他有晕车的毛病，怕他睡了着凉，放了帘子，又吩咐车夫慢行。
　　行至半途，王子岳见秦潇眉头皱了皱，忙抓过手腕问：“又不舒服了么？是不是头晕？”
　　秦潇淡淡地应了句：“还好……，只是，今天不去长远了？”
　　王子岳闻言一愣，早上吩咐车夫时，秦潇还在客房，不可能听到。那么……。眼珠一转，随即答道：“哦？那你觉得我们是要去哪儿？”
　　“应是常平镇吧，再有一个时辰就该到了，是昨天我听错了？”
　　王子岳立刻兴奋起来，秦潇竟然关心这些，嗯……要好好利用一下：“啊，你没听错，早上听客栈老板说，常平镇的鲥鱼味道鲜美，这两日正是吃这个的季节，咱们拐个弯，先去常平镇。不过……你怎么知道要去常平？”
　　“上次看过你的地图，那上面标的很清楚，刚刚马车转了向。”
　　“你有这个本事？这我可不信……这么着吧，我们打个赌，以后下一站是哪儿我不说，你也不许看，嗯……若是骑马，蒙上眼睛，跟我同乘，到了地方猜猜是哪？你若赢了，我便讲一讲这里的典故传说，若是猜不出来或是猜错了，你就要讲个故事给我听……要我没有听过的，怎么样？”我就不信小师叔每次都能说对，若讲故事就不能一句半句的了吧。
　　“……”这人多大了？秦潇依然闭着眼不接茬，只道：“去常平镇，真的只是为了吃鱼？”
　　“……”王子岳一愣，随即嘿嘿笑道：“自然不全是，我是带顔公子去见一个人。”
　　见秦潇睁眼朝他看，忙道：“不要乱想啊，是请你去帮我掌掌眼……”
　　“哦，是位姑娘？”
　　“……”刚说了，不要乱想！

　　常平镇只是清江下游的一个小镇，镇上的居民多是以打渔为生，每到春夏之季，就会有各地的游人慕名而来，只为吃这里的特产：鲥鱼。
　　鲥鱼的肉质鲜嫩，味道极其鲜美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则是：能吃到鲥鱼的时间，一年之中仅有短短二十日，虽然长长的清江多处都有鲥鱼出没，却以常平镇的鲥鱼最是肉质肥嫩，细软爽滑。
　　每日在进贡朝廷的鲥鱼运走之后，总会有那么一些达不到贡品规格的鲥鱼被挑拣出来，被这里的食肆收购了去，做成菜肴。
　　王子岳常常出门，自然知道哪家食肆做的鲥鱼最是美味地道。
　　临近黄昏，马车终于停在一家并不起眼的客栈门前，王子岳扶着晕乎乎的秦潇下了马车，付了车钱打发马车回去。
　　客栈伙计见又来了客人，殷勤地迎上来，王子岳在两匹马背上拍了拍道：“劳烦小哥将这两匹马牵到马厩去，要多喂些精料。”
　　“客官放心。”
　　客房不大，一床一榻就占据了一半，似乎是将原来的一间客房隔作了两间，秦潇闭目歪在榻上，伙计送茶水进来，十分歉意地赔笑说，现在正是吃鲥鱼的季节，镇小客人多，客栈也就只有几间这样的小房间空着。
　　王子岳说声“无妨”，又问伙计晚膳时间。

　　秦潇忍者恶心皱眉：“你自己去吃吧，我不想吃那个腥膻的东西。”
　　王子岳伸手在他手腕上探了探，道：“还好，只是有些晕车，不必服药，放心吧，晚上可没有鲥鱼吃，一会儿起来略吃些东西，我们到江边透气观景，也就好了。”
　　晚膳果然没有鲥鱼，王子岳只点了几样可口的蔬食小菜和馒头菜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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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有点杂乱，天天在路上走啊走，不可能总遇见事……当过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