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山尘远》五月溪山

210、第四十五章 分别

　　听禹青说哥哥派人杀了他的二师叔，秦潇皱眉：“韩将军派人刺杀你二师叔？这事是你亲眼所见么？”
　　“这个……并没有。那日我……回到住处时，就见二师叔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他告诉我是韩彦诚派的杀手……这两年二师叔与我形影不离，他们没有机会下手，这次乘二师叔出府，便在府外下了杀手。”
　　“……”秦潇默了默，看来这毒医不愿他的徒儿涉足世间的纷争，只教了他医术，他这二师叔说什么他竟然都信：“眼见都未必为实，何况耳闻？”
　　禹青反驳道：“要知道这可是在定西城里，韩将军治军严谨，若是外边来的人怎么可能进得来？刺杀之后又怎么可能无声无息地逃走？”
　　“这么说那日跟在你身侧的宋义士便是你二师叔闫韬了，那么，他身上的致命伤是哪处？禹公子可看清了？”
　　禹青愣了愣，仔细回想二师叔身上的伤，忽然觉得无言以对……那时他见到二师叔倒在血泊之中，一时就乱了方寸，现在想来……是有些疑点……如果将军府的人是因为顾忌自己所以一直没有动手，有了这样的机会，必然一击毙命，怎会让他有机会逃回来跟自己说什么？而且伤成那样怎么可能瞒过将军府的护卫，无声无息地回到府中？

　　秦潇见禹青神色迟疑，已知他心中对刺杀之事有了怀疑，便道:“今日留下禹公子也是迫不得已，好在在下不久就会去泉下与公子相见，届时再赔罪吧……”
　　禹青苦笑，他的师父教他制毒同时也要将解药制出，这也是为了万一不慎用错了地方可以及时补救，但解药实际上也是毒药，他在那柄利刃上抹了毒，却将解毒的药物藏在自己的齿间，做好了不能脱身便与韩彦诚同归于尽的准备，谁知人算不如天算，遇上砚山老人的弟子，自己这点伎俩自然是不可能瞒住他的……他的心中竟为韩彦诚不会死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于是他道：“……公子……还谈什么赔罪？……若非公子这几根银针，此刻我早已毒发身死，我与公子行事许多相似之处，若非国仇家恨，或许能成知音。”禹青看向被齐军拦在圈外的和璧，目光中含着不舍：“我师门之中，如今只余和师妹一人，公子想必也是知道的，她的师父就是薛泽，当年在京城曾蒙公子相救，她……也是真心要跟在公子身边报恩的，请公子……不要因我之故见疑。”

　　和璧站在圈外，神色不安地拨弄着左手手腕上散发出淡淡药香味的珠串，她跟在禹青师兄身后出城，远远地就瞧见云溪和公子策马而来，她停下脚步，一个愣神间就生了变故，师兄手中的利刃刺进了韩彦诚的腹中，她立时就傻了。
　　眼见师兄与韩彦诚的护卫缠斗并没有落在下风，她略略放了心，她很清楚禹青的武功，师父和大师伯都曾经说过，她这一辈的师兄弟中，武功最好的是三师叔的弟子胡直，排在第二的就是师兄禹青了，只要被他找到对手一丝破绽，就能脱困而去，她见师兄飞身而出，还未来得及高兴，就见他被秦潇以银针制住跌落，而她却被齐兵拦在圈外帮不上一点儿忙。

　　她见禹青与秦潇相对，心中更加为难，不知道自己该向着谁，这两个人，一个是她的同门师兄，这几年对自己照顾有加，师父教了自己剑术心法，陪练的却是禹青师兄，另一个是自己的恩人，也是自己心仪之人。
　　自进了定西的将军府，她就没再见到秦潇，每日能做的，就是替公子熬熬药做些小食，空闲的时间她便去中间的院落帮助伤者，也就知道了公子去了厉风谷。
　　她担心公子的身体，也担心西境的战事，她从回城的伤兵的口中，知道韩将军已领兵穿过了厉风谷的灭魂阵回到了定西城下。
　　灭魂阵……和璧虽不通阵法，但她是知道这个阵法的……那是南越国的镇国之阵，听说就是当年砚山老人在南越指挥破阵，也是很花了些功夫的，阵虽破了，破阵的将士却也死了不少。
　　她记得在药灵谷时师兄禹青就摆弄过那个阵，他在阵法上的造诣曾得到三师伯的肯定，禹青说，这个阵法既然被砚山老人破解过，就该有所改变。
　　经过师兄的改造，灭魂阵的杀伤力自然更是不同。
　　如今听到伤兵口中的灭魂阵，自然就想起前些时二师伯离开了将军府，禹师兄出府必然引人注意，所以二师伯是去布灭魂阵的？
　　她跟在秦潇身边这么些日子，自然也知道些，或许公子不顾身体随援军出发就是为了去破师兄的灭魂阵？
　　他们两个究竟谁会更胜一筹？
　　如今看来，韩彦诚既然破了阵，毫发无伤地回到定西，说明师兄在阵法上败了……和璧一时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

　　“我会让和璧料理后事，送阁下回药灵谷。愿阁下来世遇事多思多想，不要轻信他人吧。”
　　秦潇做了个手势，立刻有个军士将和璧领了过来。

　　“师兄……师兄这又是何苦。”和璧跪坐在禹青身旁，紧紧抱住他的手臂，满面泪痕，她已知道禹青服了毒，她看向秦潇，哀求道：“求公子救救师兄……”
　　“和……师妹……别为难秦公子，他……如今也是自身难保……你要好好的……”他口中流血，望着和璧，眼中眷念之色渐渐暗淡。
　　秦潇口中虽说了不介意禹青顶了自己的身份待在哥哥身边，心中多少是不舒服的，对他自然也是存了戒备之心，或者说是嫉妒。那时若能知晓他的身份意图，早做安排，或许不会是这样的结局吧……
　　“师兄……师兄……”
　　禹青已缓缓闭了眼……

　　秦潇请卢毅为和璧备几辆马车，让几名兵士前来相助和璧将禹青抬上车，又请他将带回的訾岢尸身与闫韬放在另一辆马车之上。
　　“她不方便再回将军府了，请卢将军另安排个院子……”
　　“公子放心……”
　　云溪要扶秦潇起身：“公子……”
　　秦潇摇头，对愣愣出神的和璧道：“小和，过来扶一扶公子。”
　　云溪：“……”
　　秦潇扶着和璧的手借力站起，道:“送你师兄回药灵谷去吧，将你两位师伯也带回去好好安葬，等冯涛大哥回来，我让他护送你回去。”他拍一拍和璧扶着他的手，道：“这就走吧……”
　　和璧神色一直愣愣的，直到上车坐定这才回过神来，她撩起车窗的幕帘看向秦潇，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师门之中发生这么大的变故，要处理的事不少，两位师伯死了，他们的弟子都杳无音讯，她必定要在谷中待上一段时间守灵。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见到公子了……

　　云溪上前扶住秦潇，目送和璧上车，两辆马车在几名兵士的护送下离去，只觉公子身子微微发颤，转头望去，见秦潇额头沁出冷汗，苍白如纸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不由担心道:“公子，您……”
　　“无碍，我们……也走吧……”
　　云溪半扶半抱地扶着秦潇上了马车，一进车厢，秦潇便支持不住了，一口血吐了出来。
　　“公子！您……您是不是伤哪儿了？”云溪慌了，除了黄岩谷遇刺那次，自他跟着公子就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虚弱，可这几日他一直跟在公子身边，除了在山顶上被烟熏得咳了几声，并没有受伤啊，他倒水取药：“公子先吃丸药吧。”
　　秦潇说了声“无碍”就着云溪递过来的水服了丸药，便倚坐着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卢毅给周围的兵士分派了任务，自己返身回来，亲自驾车护送秦潇回城。
　　回到定西城内，已是掌灯时分，收回临关，定西退敌，以及涵谷大捷的消息已经传遍坊间，百姓自发地在自家门前张灯结彩，将定西的街道装点得亮如白昼。到处都是满面喜色的市民和欢脱得小马驹一般的孩童。
　　街道上不时有巡街的兵士走过，见他们的卢将军亲自驾车，便猜测那车里的必是那位少年大夫，立刻帮着疏散行人，再满含感激地目送车辆离去。
　　虽然定西城内的将士大都不知秦潇在此战中的作为，但他们所崇拜敬仰的韩将军遇刺中毒，是这个少年大夫所救的讯息，却是传遍军中。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稳稳停住，云溪扶着秦潇下车，林平得报迎了出来，向秦潇行了礼，伸手与云溪一道扶住他，他也看出秦潇的状况不好，不由得担心道:“公子可算回来了，我已吩咐厨下熬好了粥，喝了先歇一歇。”
　　“这个不急……韩将军怎样了？我去瞧瞧……”
　　“将军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只是连日奔波激战，又受伤失血，只需好好休息，调养几日便可恢复。公子的面色很不好，不如先歇下，明日再去吧，属下和军中的大夫都会守着将军，公子不必担心。”
　　“无碍的……瞧过了就去歇，不耽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