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任平生》灯太亮

3、第三章

　　葡萄美酒夜光杯，嵇攸的铺子里当真有着不少的好东西。

　　广陵城人近来把来嵇攸的铺子买货称为‘淘货’，即虽然嵇攸这间小铺不大，可好东西又确实极多，且大多需要些许慧眼去识。比方说青年将北地来的烈酒与本地产的竹叶青酒坛放到一起，能不能从坛子上识别出哪坛是自己想要的酒全看手气和观察能力。至于珠宝摊前则更有意思，红珊瑚珠和红玉髓摆在一起，旁边还放了盒丝毫不起眼的木手串，楚留香眼力不错，一眼便看出那木手串反倒比旁边两串红的晶莹剔透的东西加起来还要贵些。

　　陆小凤听到这玩法后也觉有趣，他身上还有那么几张银票，当下便全压在了嵇攸铺子的柜台上，兴冲冲拉着楚留香去选酒。并言明说好了葡萄美酒就是葡萄美酒，若选不中就要先满饮一坛，不得浪费。

　　楚留香……楚留香还能说什么呢？

　　前辈爱玩，他也觉得有些意思，自然也就顺水推舟舍命陪凤凰了。

　　于是等到第二天陆小凤被前来开店门的小姑娘揪着耳朵拽起来时，早已日头上了三竿，店里莫说楚留香，就连嵇攸的半个影子都没有，倒是沿街的花香和女子的欢笑声顺着门缝透了进来，摊位上的烧饼香馋的宿醉人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先生让你看店！”小姑娘没了昨日的羞怯，看着酊酩大醉，一下子还没睡醒的陆小凤，叉着腰，粉嫩俏脸上满满的都是气急败坏，“店里卯时三刻开门！你看看！现在辰时都快过去啦！”

　　陆小凤撑着脑袋，艰难的晃了晃头让自己清醒一点，眯着眼睛看了眼店铺外竟已有人排起两条长队的浩荡场面，面对着乌泱泱一片人，当场倒吸了一口冷气。

　　嵇攸这铺子的生意也忒好！

　　紧接着，他反应了过来，转头又看向身边满脸写着“都是你的错”，其实面上早就隐约透出心虚的小姑娘。

　　陆小凤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你是不是也才来？”

　　小姑娘瞪大眼睛，欲盖弥彰的一跺脚，大声反驳，“我早起来了！”

　　“哦~”陆小凤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姑娘一圈，半晌，手闪电似的一探，从小姑娘头顶夹下一朵开的正好的白粉色木槿花，四条眉毛齐齐一扬，“起得早了，可是去逛花朝节去了，是吧？”

　　小姑娘脸登时红了个透，面上倒是更张牙舞爪了，怒道：“明明是你该早起看店——。”

　　陆小凤倒也还不至于欺负一个小姑娘，随口逗两下也就罢了，四下扫了一眼，见身旁近处竟有一盆已经被放凉的清水和叠成四方状的崭新衣裳，当下也是有点意外的抬了抬眉毛。

　　楚留香一个江湖人大概是不会这么细心的，就陆小凤昨夜和盗帅的交谈来看，那是个和他同出一流，却侠味轻些，更偏向于风流逍遥的优质小白脸儿，如若要楚留香这么细心，除非他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女人。

　　这个念头让陆小凤被冻得一个激灵，连忙撩了点儿一看就是嵇攸准备的水擦了把脸。

　　算了算了，他何德何能！

　　被念着的嵇攸，此刻却正在花朝节上实打实的逛街。

　　他坐店打算盘的次数不多，偌大一个广陵城也不是人人都认得他就是嵇老板，戴上行笠后更是直接泯然众人——这年头大家都喜欢把自己的个子显得高些，粗略一扫街上便有七八个切云冠，嵇攸即使身材略高挑了些，也不至于在一丛高冠间仍能鹤立鸡群。

　　沿街叫卖的小吃果子不知凡几，脂粉铺前铅粉胭脂螺子黛依次排开，嵇攸逛了一圈，从一位卖花少女手中买了根桃枝，脚步随即停在了卖饰品的摊子前。

　　“这个。”青年拎起一枚小小的银铃铛，声音温温和和的从笠檐下透出来，“多少钱？”

　　“一钱银子，”银铺的店家是个老妇，在报完价格后还顿了顿，像是怕嵇攸还价似的解释道：“纯银的铃铛，价格自然贵些……”

　　嵇攸倒也没嫌贵，青年从钱袋里摸出一钱银子递给老妇，将那枚铃铛大大方方系在了腰间折扇末端。街上女子们虽少有艳衣，配饰上却不少下功夫，鬓边花臂缠等常见之物不少，头戴步摇耳饰叮当的倒也不新鲜。叫卖声吵嚷声嬉笑声中，嵇攸这么个大男人还不至于因为扇末的一个铃铛引人瞩目。

　　青年的步子不急不缓，铃铛因而也响的极有规律，嵇攸不紧不慢的在街上转了几圈，忽的往一个方向走去。

　　花朝节历来有不少花贩出来卖花，广陵城里花贩大多识得花七公子，每逢节日总要将好花留下。花市并非沿街而设，从城西边缘到南城大约要走上半里，花满楼本不必一大早过去，但为了使花贩们不至于为了帮他留花耽误生意，每年此时都会起的如那些店家一般早，只为了早些抵达南城。

　　街上人潮汹涌，青年面带微笑的打闹市穿行而过，偶有孩童匆匆跑过险些撞上也会轻轻避开或伸手一扶。嵇攸将扇子别在腰间，默不作声的斜插一步，似乎是不经意的走到花满楼身前约一步半的位置，随即调整步调，维持着与身后青年差不多的步速，慢慢悠悠的往南城走。

　　如果街上的人不太多，这大概会是个有些奇怪的景象，两个大男人一前一后，自始至终保持着几乎不变的距离往前走，前面的那个明明身穿缁衣，头戴竹笠，腰间却偏偏别了把折扇，扇尾还系着枚不男不女的银铃，随着行止叮当作响。

　　走出七八步后，花满楼的笑容也稍微收了收，他侧耳细细听了两声，面上浮现出一丝困惑来。

　　花七公子听声识人的功夫炉火纯青，若是常人，只消听上几声脚步便能猜出身高如何身形怎样，习武之人稍微难些，大约要通过风声话声等声音同时进行辨认和勾勒。

　　他能听出来面前之人身高八尺，身材瘦削，大约是个男子。江湖中人洒脱不羁者不少，佩戴铃铛也算不上什么怪事，令他感到奇怪的只是他并不认识面前之人的足音。

　　花满楼的记性很好，曾结交过的江湖中人只消一聆足音便能辨识来者是谁。面前之人显然是来给他带路的，可他却对这青年毫无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