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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番外4. 三一(一) ...

  •   想和所有人分享长歌和三一门的好。
      是长歌和陆瑾的初遇,也是给长歌的生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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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道大矣哉,入门授业投一技所能,乃系温饱养家之策,历代相传,礼节隆重。自后虽分师徒,谊同父子,对于师门,当知恭敬。身受训诲,没齿难忘。情出本心,绝无反悔。空口无凭,谨据此字,以昭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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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歌本人是不知道自己生日是哪天的,不过师傅捡到她的那天是冬至,12月22号,下雪。是个对长歌和左门长而言都很特殊的一天。

      “那不如就把这一天作为丫头你的生日吧。”

      那时明明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就那么蜷缩在结了冰的路边,手脚冻得通红,像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冷气一丝一丝的往她身子里钻,冻得好像她的骨头都脆了。左若童一眼瞅见她明明冻得快没有意识了,却下意识的在动用自己的先天之炁回暖身体。
      ———这孩子说不定是个宝。
      于是就把这孩子拎了回来。

      女孩子捧着热乎乎的粥,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喝着。
      “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儿放下碗,摇摇头,“我没有名字。”
      “你家人呢?”
      “也没有,”她拘谨的摇摇头,晃了晃已经冻出裂口的小脚丫子,“同样是乞丐的叔叔阿姨和阿公阿婆心情好的时候会给我点吃的。”

      左若童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越发觉得这孩子像只发育不良的小猫,这么小一只,可得多补补长点儿个子才行。
      “那你以后就跟着我吧,我收你当徒弟。”

      彼时三十不到的左若童没有带过孩子,更不会给小孩子起名字,“你就随我姓左,”他脑子里一边想着长个长个,一边顺口说道,“名字么…就…长歌吧。”

      长个长个,谐音一下变成长歌嘛。
      女孩儿喝完碗里最后一口粥,不太能理解的看向他。
      左若童揉揉她毛茸茸的小脑袋,“以后你叫我师傅,这里就是你家。”
      那一年,长歌4岁。

      长歌还没能感受到炁的存在的时候,门长就手把手的教她认字、读书。从诸子百家讲到朝代革新,从四书到五经,从上古神话到民间怪谈,门长什么都说,长歌什么都听。等到长歌能自己认字读书的时候,每每门长在书房打点宗门上下的午后,长歌就会在书房拿一摞书,一本一本的看。等到西斜的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到很长的时候,就是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有时运气好从书房出来,可以看见从西边一直烧到东边的火烧云,天空是被打翻了的染缸,茄子紫苹果红桔子橙…还有那些长歌叫不出名字的颜色。不过师傅说最好看的是她的眼睛。长歌的眼睛是银灰色的,透亮的像一丛清澈的溪水,仿佛什么都照得进去。她看向火烧云的时候,那红彤彤的天在她眼底也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醉意———“像是倒映了火烧云的湖面。”

      学会了认字之后长歌第一个会写的词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师傅」。
      “这个「师傅」写的跟只张牙舞爪的小花猫似的。”左若童当时这么评价。不过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也不该有什么太高的要求。

      长歌撅撅嘴轻轻拿脚尖撞了撞师傅,“师傅,您怎么又拿我当小花猫呀。”
      “您放心,我再练练,回头肯定写的铁画银钩,娟秀清新的。”
      那一年,长歌5岁。

      长歌第一次感知到炁的存在的时候6岁,放眼四大家,这个年纪也能称得上一句惊才艳艳了。三一门人丁不多,和各大门派交好,但往来也不算特别密切。更多的时候,左若童的精力都放在培养宗门内的下一代弟子身上,其余的时间就打点打点宗门账本,确保正常的运营。三一门收徒和天师府一样,辈分按入门时间的先后排,除去比她先入门的一众师兄,6岁的长歌当时已经有一两个比她年纪大的师弟了。她年纪小,他们就叫她一声“小师姐”。

      等到长歌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同龄段的师兄们已经没有人能打得过她了,让比她大了八九岁的师兄来和她过招,画面又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长歌确是不在意,师兄们不和她比划,她就安静的坐在一旁观看其他师兄切磋,他们比划结束时还会贴心的递过去一碗醇而平和,回味甘爽的凉茶。师傅有时在书房对账本的时候,长歌也会泡一壶茶送过去。长歌很踏实,年纪明明这么小,却从来不赖床,很多时候师兄们早起洗漱的时候,长歌已经开始打拳了,那孩子打的柔和,却又藏着钢劲,以意主使,以气牵引,收来放去,吞吐含化,叫人直道一声漂亮。

      “你们要是哪个想主练太极的,都找你们小师姐去,看看人家打的,那叫一个「虚灵顶劲,动静开合」。”

      上午和下午往往就是师门的大家一起练功,从修养心性到三一逆生,性功和命功都练。等长歌把一天的功课做完的时候,往往离吃饭还有些时间,小姑娘有时候就着晚风随便找棵榕树盘腿入定,近行定。长歌是师门里入定最快的人之一,入定的时候,身心清爽,意识清醒,能知道周围的每一个细节-----还在做功课的师兄弟打拳的拳风,被有些灼热的晚风吹下枝头的树叶,落在她肩头梳理羽毛的小麻雀,厨房里掀开煮汤的锅盖冒起的氤氲雾气,山门口值日的师弟的扫帚扬起的灰尘……她的身体会逐渐凝固,感知开始消失。但是意识却越来越清醒。好不容易出现的念头,也会如同阳光下的灰尘一样,纤毫毕露。

      有时候她还惦记着师傅以前说自己的字像小花猫儿,就去书房找张字帖练字,随便拿一本什么东西抄抄,有时是拳经,有时是道德经或者清静经。三年之后,小姑娘已经能写很漂亮的一手好字了。那些练字的帖子也在书房的小角落慢慢垒了一小沓,翻来看看:那藏锋处微露锋芒,露锋处亦显含蓄,垂露收笔处戛然而止,似快刀斫削,悬针收笔处有正有侧,或曲或直;这么个字要是再被说成小花猫,怕是师兄们都要不服气的顶两句嘴的。
      那一年,长歌8岁。

      陆瑾从小在大院儿里就是天赋最好的那一拨,同辈里也就吕慈能和他打的不分上下。陆家家长也琢磨着,这么个好苗子该送到哪里去。陆家一向开明,主要就想孩子自己看着合缘。白云观和武当山都去拜访过了,两家都表示没有问题,倒是问陆瑾有没有想拜的师门,小家伙答得一板一眼,“我都可以,看爹和太爷定夺!”

      三一门在异人界向来以收徒严苛著称,前去拜师的人一年没少过,可收下来的徒弟真真是一只手数的过来。陆家本来也没抱什么希望,只是刚好本来想去天师府的途中会经过三一门,就顺便拜访一下,能收徒就当中彩票了,收不了也没什么,就当两家多走动走动,混个眼熟。

      因为人少,乍一看三一门比武当和白云观也都要显得清冷些。不过他们去拜访的时候也快要入夏了,太阳暖洋洋的倒是烘出了些许慵懒的感觉。看守山门的小童过去通知之后,一个20岁出头穿着中山衫的小伙子迎了出来,“见过陆家家长和陆小公子,两位,家师已经恭候多时了,里边请。”

      走进山门,路的两边载着大片大片的榕树。修剪榕树也是宗门内弟子值日的内容之一,榕树是越剪越能长,一枝未剪的,就直直地长,另一枝被剪了,在下一个枝桠中长出一枝,东西横斜,一片浓绿。那些树冠叫人看了好是担心,那么多的绿叶,一簇堆在另一簇上面,几乎没有一点缝隙,沉甸甸的盛满了初夏的阳光,生怕它的枝丫被压断了。但要说这些榕树最美的,还在它的根,榕树的根盘根错节,起伏不定,根与树没有根本的区别。古榕树根如蟠龙,皮若裂岩,枝干的数目不可计数,枝上又生根,有许多根直垂到地上,伸进泥土里.一部分树枝垂到地上,因其神态酷似蛟龙,古榕树往往又别名龙树。

      其中有一株大榕树,一看就有些年头了,郁郁葱葱,蔚然成林。从它树枝上向下生长的垂挂“气根”,少说也有几百条,落地入土后成为“支柱根”。这样,柱根相连,柱枝相托,枝叶扩展,最终遮天蔽日、独木成林,大有一种铺天席地的气象。傍着树,还支了几张竹椅,几张小几,上边放着还没收拾的一副茶碗和茶壶。

      陆瑾一边走,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四处打量,那些郁郁葱葱的榕树就那么映照在他眼底。他们一路经过灵官殿,玉皇殿和律堂,快要走到三清阁的时候,陆瑾遥遥看见个女孩子在三清阁前面的广场上打拳————
      陆瑾忽然一下就想到一句诗,「鸿濛凿破,云收雾开」。

      女孩儿比他大两三岁的样子,一头银发半扎着,柔顺地像橱窗里银白色的丝绸礼服。阳光不算太列,却也给她镀了一层飘渺的金色。太极拳素以以柔克刚、以静制动而闻名,更结合有练精化气、练气化神、练神还虚,还虚合道的道教气功功法,三一门硬要分类也属于道教的功夫,师门里有人练也不奇怪。一般练习过程大抵也不过分三个阶段:练形、练气、练神。陆瑾看不出来女孩子练到哪一个阶段了,可是她打的意动形随,行云流水的样子,就是叫人生生挪不开眼。

      女孩子眉眼弯弯,一张鹅蛋脸,一双桃花眼。打拳时一势之开,不但四肢开,而心意胸脊必先为之开;一势之合,不但四肢合,而心意胸部必先为之合,一切动作,一切筋肉、骨骼、关节、力道,都由内达外的传出一股劲儿。

      要说太极拳的基本功,其实内容很多,单重,一轴到底,鞭杆劲,二十四式…“九要”也讲的是基本功;站桩是练基本功,打拳趟子还是练的基本功。但说到底最基本最基本的,不过“松沉”二字而已。

      沉者,稳也,站桩就是练一个沉字,脚下生根,单重,一轴到底也是沉字,无沉不足以立身。女孩儿凝神聚气的时候,松软沈稳的形势,像沉沉稳稳地荡于江河之中的一只小船;可她推手发劲时,又能一下子将全身的力量集中而发,像叫人不可抵御,亦无从抵御的一道迅雷。

      松者,轻也,无轻不灵,无轻不快,无松不足以灵动。那姑娘打的随曲就伸、不丢不顶,轻灵圆活。动急则急应,动缓则缓随。牵引在上,运化在胸,储蓄在腿,主宰在腰,蓄而后发。

      陆瑾家里也不是没有人打太极拳,甚至在拜访武当的时候,他还看过道观里的老前辈打拳。刚柔相济,虚顶松活;动之则分,静之则合这些道理他也不是不懂,可是这个女孩子翻身似燕,运劲如丝的样子,就是和他以前看过的不一样。

      陆瑾也说不上来,就是、就是觉得,好看。

      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有些迷了他的眼,他去揉眼睛,抬头的时候看见了那姑娘的一双眼眸。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如秋水,如寒星,如宝珠,像是有谁细细把阳光碾碎了,洒在一捧碎星里。
      春与秋,喜与愁,桃花与美酒,辽野与江流;万事万物都生在她的眸里。

      陆瑾就想,她要是打拳打的慢一点就好了,这样他就能多看一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番外4. 三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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