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气风发的一场醉》君意如刀

4、打豆豆

　　检讨
　　尊敬而至高无上的宿管女王大人:
　　本月29日，小人无视校规校纪在寝室做出烧水乌龟这等大逆不道法理不容使用不当便极有可能危害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的卑劣之事。事后，经过您苦口婆心的谆谆教诲循循善诱，小人已经深刻地严肃地惭愧地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与无知，并且进行了长达36小时的沉痛反思。我对不起党，对不起学校的各个高层，对不起含辛茹苦养育我成人的父母。我有罪，我悔过。
　　故在此呈上一封饱含血泪的悔过之书，请倾国倾城绝世独立举世无双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宽宏大量慈悲为怀的女王大人宽恕我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做出如今次这等严重破坏江湖秩序扰乱武林规则的事了，看到他人违法乱纪也一定冲在扼杀犯罪苗头严惩罪恶行径的刀尖浪口。请组织原谅我，再给我一次鸡灰！
　　此致敬礼
　　检讨人：艾之裴
　　12月31日

　　钢笔沙沙沙的在纸上一阵狂书，落下最后一笔，艾之裴长长吁了口气。

　　“写完了？”穆芹拿来她的本子一看，乐了，“你是想再进一次教导处吧？”
　　“哪有的事！”艾之裴握拳，双目炯炯，“难得不用扣学分，不用全校通告，我可是倾尽全身心所有的热情来写这篇检查！一般人我还不这么写！”

　　想到前天血拼回来的三人组得知教导处有请那狰狞的模样艾之裴就出了一身冷汗。亏得老袁英勇无敌一个人冲到教导处主任面前声泪俱下旁征博引遥忆往昔展望未来喋喋不休手舞足蹈（？）的央求组织念在她们乃初犯从而宽大处理，总算是把处罚从全校通告批评记过扣学分降到口头警告写检查。不幸中的大幸。
　　从此518一干人等唯老袁马首是瞻。

　　穆芹撕下检讨放进文件袋，随口问句：“一般的咋写？”
　　“百度。”
　　“那你还是百度一份交上去吧。”
　　“懒得抄。”艾之裴左顾右盼，太后她老人家正端坐在讲台上翻报纸，底下群臣个个埋头苦干奋笔疾书，“什么作业？”
　　“图形创意，四张‘放射’八张‘@’，草稿就好。”
　　“靠，这么多！”艾之裴咬牙低骂一句，琢磨着随便画几张顶着先闪，便草草勾了几笔走上讲台。太后面无表情地接过去，提笔在其中三个图形下画了个勾，言下之意是“就这仨能看，其它几个下周你要是还照着这么交上来，哀家零分伺候”。艾之裴接过来一看，两个放射过了，@却只有一个联想合格。她瘪瘪嘴，回到原位，穆芹还在咬笔头。

　　“同学……”
　　轻飘飘的声音从艾之裴耳边滑过，惊得她汗毛倒立，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战战兢兢地扭过头，一向老实巴交的学习委员手里提了个黑色的垃圾口袋，膝盖半弯耸肩驼背缩头缩脑地站在后面，见她回头立马展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帅哥，您老这模样好生猥琐，”她由衷地赞道，“跟外边卖毛片的大叔有一拼。”

　　学习委员羞涩地笑笑。他个子不高长相也白净斯文，一看就是那种经常出现在校园偶像剧里面给主角英雄气概全开制造条件的被欺负小青年。他一手掩着嘴，俯到艾之裴耳边，悄声说：“有件事情想请你帮个忙。”说着，他打开了手里的垃圾袋，艾之裴伸头过去一看，里面文件袋笔袋圆珠笔笔记本修正液什么的乱七八糟地装了一袋，“……您这是派发新年礼物么？圣诞老人？”
　　“不是……”学习委员抓抓脸，一脸为难地解释，“还不是因为我女朋友，她们寝室开学的时候拉了一箱文具回来卖，结果到现在也没卖出三分之一……所以……”
　　艾之裴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要老子帮你销脏？”
　　学习委员不置可否，只一味地瞪大眼睛pikapika地望着她，满是恳求之色。
　　“……要最便宜的。”
　　“哎哎，有的有的！”一听她开金口，学习委员立刻将袋子里的东西往外掏，“这些……这些……这些……这些都是一块的，这个……这个外面卖两块的，我也算你一块了。”
　　艾之裴深沉着脸色捅捅旁边写检查的穆芹：“你有要买没？”
　　穆芹只顾书写头也不抬干脆地回道：“没。”
　　看着面前七零八落的一堆，艾之裴内心复杂的把手伸向揉得皱巴巴的塑胶文件袋。学习委员乖觉，抢先一步把文件袋拿起，抚平上面的褶皱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他其实是无聊了来消磨时间的吧？”艾之裴啼笑皆非地目送学习委员奔向下一个金主，喃喃道。穆芹嗯了一声抬起头，“写完了，走？”
　　“嗯。”艾之裴把自己的检讨撕下来叠在穆芹的上面，连同自己的画稿一起摊平放进文件袋。一般来讲，上专业课她和穆芹都是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走，反正教材纸笔都可以借到。不过今天多了两份检讨，纸拿在手上始终不方便，这才让学习委员的推销得逞。
　　穆芹在太后那儿过了稿，朝艾之裴使个眼色，走出教室。

　　因为动画系今天只有一节体育课，大多数学生都选择翘课回家。所以，艾之裴从食堂回来，推门看见小茴像往常一样霸着两台笔记本玩游戏时，不禁愕然：“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呗。你东西那么多，自己肯定拿不走的，反正我没什么行头，送你喽。”小茴从游戏中收回视线，朝她挤挤眼睛，“顺便去你家蹭饭，我家没人。”
　　艾之裴翻翻眼皮，送人是假，蹭饭才占大头吧。她从床下拖出行李箱，开始往里塞衣服。
　　一双白皙的手进入她的视线：“小美人儿，检查。宿管下午没人我要赶在12点下班前交上去。”
　　“老芹那儿呢。”艾之裴忙着收拾行李，顺口回答。
　　“她说在你这儿。”
　　艾之裴一怔，猛然回头寻找穆芹的身影。四目相对，穆芹双手一摊：“我没拿……”她咽咽口水，慢吞吞地补充，“我以为你拿着……可能落在食堂了。”
　　某人彻底呆了。老袁抬腕看看手表，说：“现在11点一刻，你们还有半个小时。要么把它找回来要么重写一篇，两位看着办。”
　　艾之裴当机立断，撒丫子朝着研究生院的食堂，末路狂奔。

　　做设计做怕的是什么？不是缺乏标新立异的idea，也不是苦心完成的作品被全然否定，而是抄袭啊抄袭！创意被推倒还可以另寻他路重头再来，但要是被别人借用那就是有理说不清一肚子火无处发泄了。虽然自己那几个稿样不见得能入眼，但是如果被哪个拿去充数，就不好跟上面的交代了。尤其对象还是那只傲娇太后。

　　不不不，这些都是次要的！
　　最重要的是那篇检查啊啊啊啊啊——

　　毋庸置疑，某人想死的心都有了。此刻的她正是怀着一种不成功便成仁的悲壮情绪在空旷的校园内狂奔。段落里大把大把阿谀奉承溜须拍马的四字成语在脑中一一闪过，忆至高_潮处，细碎的晶莹从眼角划过耳侧一路挥洒，给她瘦弱的背影凭添几分凄楚的色彩。

　　——不能见人啊啊啊啊啊！！！！！

　　奔到食堂外，远远就看见大厅中间站了个人，身形高挑气场沉稳。
　　似曾相识。
　　今天的他只穿了件宽松的白色毛衣，比起上回的黑色大衣更多出几分谦和温润之感。
　　四周的一切在瞬间飞速地向后退去，渐渐模糊，渐渐匿迹。只有他，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刻。艾之裴收住脚步，鼓动的心跳在脑中在耳边在胸口在指尖在颤抖的大腿上被激烈的感应着。她喘着粗气，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人。
　　他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微微扬起，眉目含笑，对周遭喧哗浑然不觉的低头看着手中的事物。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他手上拿的什么？！

　　艾之裴蓦然瞪大眼睛，眦眶欲裂。

　　一个薄薄的透明文件袋，里面装着白纸，从厚度看应该不过寥寥数页。

　　仿佛一道天雷从天而降自头顶沿着背脊向下贯穿全身一阵豪爽的酥麻。
　　艾之裴气沉丹田内心爆发出宛若银河星爆般充满力量与激情的呐喊——
　　不！！！！！！！！！！！！！

　　艾之裴石化当场。
　　内心深处战马嘶鸣硝烟滚滚天人交战。

　　上去要回来吧，委实拉不下脸皮；转身遁走吧，又担心里面的东西被更多人看见。一般八卦传播的最快途径就是校园中心黄金地段那块公告栏，往上面一贴，想不出名都不行……
　　这悲催的人生啊……两条晶亮的面条泪波光闪闪地挂在脸上，头顶挥动翅膀绕圈的光屁股小天使鼓动腮帮吹响喇叭。长号齐鸣，云蒸霞蔚，耶稣降临。石头雕像裴风化成沙，一点一点坍塌。

　　从画稿上收回视线，顾免一眼就看到站在门边的女孩。
　　肤光胜雪，五官精致，干净清澈的大眼睛水色流转。入眼的瞬间，一股宛如江南情诗般温婉细腻雅致缠绵的灵气扑面而来。
　　可是，她那一脸大江东去吾心已死的绝望又是怎么回事？

　　顾免走到艾之裴跟前，扬起手中的文件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