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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来自夏油杰的喜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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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星教的整合并不容易，对一名连社会都没有踏入过的十七岁少年来说更是如此。
一方面，盘星教一方想要以夏油杰为切入点获得白川百穗，另一方面，总监部也想要利用夏油杰这名年轻的特级术师压制住，甚至消灭掉这个邪门的民间组织。
缺少经验的夏油杰算是一脚踏入了深海漩涡，被卷进去就出不来了。
“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夏油大人······”“夏油大人······”
为了再一次逃避这令人厌烦的，无休止的唇枪舌战，夏油杰鬼使神差地进入了白川在盘星教的房间。
他翻找着有用的文件，最后却只好徒劳无功地颓在了白川曾经坐的椅子上。
什么都没有。
他伏在桌子上，一歪头，就能看到白川曾经看过的夕阳。
火烧云成片成片地占据着天空，让所有的建筑都变成了红色，夏油杰恍然发现自己已有很久没有认真看过夕阳，现在乍得一看，就觉得晃眼。
别的什么都没有，就是晃眼。
又是美丽、短暂而无法靠近的东西。
和她一样。
他眯起眼睛。
“吧嗒。”夏油杰将白川的按动笔按在铺了玻璃的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转动她的杯子，上面画着让人难以理解的鲜艳花纹。
轻轻一戳，桌面上静止的小狗摆件点起头来。
空气被阳光晒过，仿佛就都是白川的味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夏油杰的目光定格在满满当当的书架上。
他抽下一本书，一打开，里面夹着一枚书签，规规矩矩的形状，白色的底，上面只写着一句话：
“他比神明耀眼。”
是白川的笔迹，整整齐齐。
写的是悟。
一定是悟。
在看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在神经将视网膜所捕捉到的图像传入大脑的一霎那，夏油杰就这样想。
其实夏油杰清楚地知道白川喜欢五条悟，可他还是强吻了她。
而且说不定，就是因为知道她喜欢五条悟，才会在那一晚那么亲她。
为什么他要和悟在同一所学校？悟的本家不是京都吗？为什么要来东京上学呢？
为什么······他要和五条悟同时存在？
夏油杰感觉心里酸酸的，又将书放回去，再拿下来一本，里面夹着的书签写着：
“我希望雨从地面飞向天空，云朵在我的脚边游荡。”
这是什么意思呢？她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是忧伤，还是快乐？
他想不出答案，最后只好徒然地打开下一本。
再下一本。
每一本书里都夹着白川手写的书签，有的是从书里抄出来的句子，更多的是白川的感受——那种特别的，带着忧郁又奇妙的感觉的，也一读就知道是白川自己写的文字。
红色的夕阳的光照在夏油杰身上，朦胧不清又干燥迟缓，他读着这些句子，慢慢地感觉心里清亮起来了。
他认识的白川总是朦胧的，像暗夜里的月光，又像清晨的薄雾。
就算是与她朝夕相处，就算是走在她的身边，就算是与她亲吻，都无法与之靠近。
她总是与他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可透过这些文字，白川的形象却在他面前慢慢地变得清晰。
他一边读着，一边想：原来白川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书架上的书并不少，夏油杰着实翻了一会儿。
最后一本书，就放在书架的角落，仿佛怕人发现一般，书没有标题，打开里面也是挖空的，没有纸页。
伪装而已。
里面有好多信，夏油杰拿起最上面的一张。
上面没有贴邮票，没有写地址，收信人也没有写，信封上只规规矩矩写了“白川”两个字。
夏油杰捏着这封信，直感觉心脏砰砰地跳，心中有着撞破白川秘密的窃喜与不安。
里面写了什么？
夏油杰将书放下，再次去看这个信封。
“白川”这两个字写的格外工整，白川平时的字很带些锋利，这两个字却稳稳当当而落笔极重，更意味着这信的重要。
——要看吗？
这是白川的隐私，按理来说自己不应该偷看。可是放在这个位置，能看到的大概也就是教徒而已。
自己在白川心中的地位，会比教徒高吧？这样一想，夏油杰首先就原谅了自己。
“你好，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
离开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
死去？
白川已经预料了自己的死去？
夏油杰急匆匆地向下看。
“但是不要难过，因为我如果离开了，就一定没有遗憾了，所以希望你们也是。
对不起，我想我应该坦白一件事。其实最开始，我接收这个团体，并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自己，很自私是不是？我是在利用你们为自己的未来铺路。
但是我后来也有在努力地弥补，后来的我，是真心地喜欢着大家的。
所以请原谅我吧。
人心是很难改变的，信仰更是。如果我说，请大家不要再信仰我了，大家也不会满意吧？
虽然如此，我还是要这么说。
因为离开是我在为之努力的事，是我的宿命，是我既定的结果。
我一定会离开。
我知道的，生活在这个繁杂的世界上是很难的事情，人类中也有很多丑恶的东西。但是，世界上也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不是吗？所以大家，不管生活是怎样的困苦，不管是疾病还是灾祸，大家都要努力地生活下去。
唯有生，才有希望。
从我接收盘星教开始，已经有七个孩子（NEW HUMAN）出生了。我相信这些孩子以后会在盘星教的庇护下长大，会受到不同的教育，他们一定会看到我曾向你们描述过的「NEW WORLD」。
大家也是，在盘星教里的大家是家人一般的存在，即使没有了盘星教，大家也要像家人一样对待大家，永远不要有歧视，战争，罪恶。（我知道很难，但是请尽力去做吧。）
如果遇到了被咒灵伤害，又被咒术师保护的人们，你们可以尝试着去告诉他们，告诉他们世界上有咒灵这样因人心而生的怪物，也有为了保护他们而拼尽全力甚至付出生命的一群人。然后带他们和咒术师们说一声谢谢，这样你们才能更好的生存，社会也才会慢慢地发生改变。
还有，不管未来怎样，都不要与咒术师或者非术师的任意一方直接发生对立。
如果出现了重大变故（比如被咒术师方或者政府方盯住了），就请大家快些各自逃生。”
现在把这封信给他们看让他们原地解散还来得及吗······夏油杰忍不住想。
“原先的股份都各归其主，对盘星教贡献过资金的，不管多少都可以从南早先生那里领取相应补偿。
如果还有剩余，就委托南早先生存好，用每年的利息来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本部可以保留下来，做一个集会的地方，也可以另作他用，这个你们自己商量。
这里的书都可以分了，但是不要贪多，有些读不懂的也不要硬读，留给需要的人就可以了。
啊，还有，后院的土地不要荒废了，随便留一两个人，在上面种些什么都行，希望可以是花。
大概没有人会为难你们，如果有的话，就带着这封信去找五条悟，或者是我的老师夜蛾正道，他们都是值得信任的好人，会给予你们帮助。
祝大家安好。
还有一些信，如果方便的话，请帮我交给他们，分别是五条悟、夏油杰、家入硝子、灰原雄、七海健人、伏黑甚尔（如果那时候他还活着的话），还有他的儿子伏黑惠和我弟弟小月。我已经分别写好了名字。
真的再见。”
夏油杰看到最后一行，沉默良久。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从未认识过白川百穗，那样沉默的，阴郁的，倔强的白川百穗，与写这封信的那个温柔而强大的白川百穗，是同一个人吗？
以前白川百穗的形象被完全推翻了。
这个盘星教，究竟是为了什么而存在的？
白川百穗，究竟是什么人？
夏油杰拿着那些信坐下来，拿出下面的第一封，就是五条悟的。这次夏油杰几乎没有丝毫犹豫地打开了。
“见字如面。
五条悟，留这封信给你其实就是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喜欢你。
在你还不知道的时候，在你遥远的过去和你的未来，都喜欢你。
但你大概不会在意这些吧。
即使如此，为了不给我自己留遗憾，我还是告诉你，世界上有那么一个弱小的，卑微的我，在喜欢着你。
这也算是表白了吧？表白了，我就没有遗憾了，可以好好地离开了。
我期待着，期待这个世界有一天会变成不需要最强的支撑，也能安然无恙的世界。
因为是你，所以我相信它会实现。
让我看到吧。
最后，
祝福你。
我爱你。
永远。”
“祝福你、我爱你······永远。”
夏油杰抬起头，木然地看着天花板，心情复杂地重复了白川的最后一句话。
他看了那张印着花纹的信纸一会，信纸上淡淡的香气阴魂不散地钻到他的鼻子里。
然后他毫不留情地将它握成一张纸团扔进垃圾桶。
纸团稳稳地落进去，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他展开自己的那封信。
“夏油，你好。
有一些话，相信我一定已经对你说过了，可是我很啰嗦，所以对不起，再读一遍吧。
夏油，在我心里，不管是术师还是非术师，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类，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的。术师为非术师提供保护的同时，非术师也为术师提供着这个世界的滋养。
你有注意到吗？我们住的楼房，我们用的电力，我们喝的纯净的水源，我们乘坐的交通工具，我们吃到嘴里的饭菜，都是那些平凡的人类努力的造物。
术师是从非术师中出现的，术师的孩子也有非术师的可能。因此非术师的高尚与丑恶，术师都有，而且某些时候甚至更甚。并且，这个世界只靠极少数的术师是无法驱动的，就连最基础的设施恐怕都难以维持。
一个只有咒术师的世界是无法产生的，没有了非术师，这个世界就会毁灭。术师对非术师的救助并不是术师的施舍，而是咒术师作为生态系统的一环而应当发挥的作用。
所以你的观点并不正确，咒术师的存在并不是为了保护弱者，相反，咒术师的存在追根溯源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和其他的动物没有什么显著的区别。
只是大部分的咒术师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而已。
并且，你自认这是强者的责任，难道你就一定是最强吗？
毕竟在大多数情况下，最强只能有一个吧？
不过即使是五条悟那样看起来无敌的术式，也有会被打破的可能，伏黑不就做到了吗？
到底最后的结果会是怎样，现在还没有人会知道。
在这种情况下你就需要思考：你该以怎样的态度与五条悟相处呢？你又该怎样继续自己的咒术师生活？
前面提过，咒术师存在的价值并不是为了所谓的弱者，而是为了自身。这一点和人类相同，也就是说，咒术师其实也只是人类。
成为咒术师，并不代表任何意义。
这只是有咒力的人们选择的职业而已。就好像有的人因为身体天赋好，所以选择成为一名运动员一样，我们也只是因为有咒力，所以获得了选择咒术师作为职业的资格。所以我们也可以放弃这个资格，就好像运动员也可以放弃身体天赋，选择做别的什么人一样。
不要让「因为有咒力，所以就应当利用咒力去帮助他人」限制住你，你不一定要和五条悟走同一条路。
从另一条路上说，即使不是“最强”，咒术师也依旧有属于自己的价值。
因为最强只有一个，咒灵却有许多。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一个最强，那咒术的存在就没有意义了。
一切都在于你，就请选择一个即使十年之后也不会后悔的人生吧。
——白川”
这封信把夏油杰想过的，没想过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疑问的一些问题解答了。
原来是这样。
原来可以这么想。
夏油杰的心有些动摇。
到底怎样才是对的呢？弱者对于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夏油杰冥冥中觉得白川的话可能是对的。
但那只是可能，一个让夏油杰摆脱目前循环的方式。
当他习惯性地在脑中回放星浆体任务的细节时，他发现了令他细思极恐的一点：如果没有白川的干涉，这个任务很可能失败，五条悟、理子、他，他们三个很可能全灭。
多么让人惶恐，他和五条悟，这个号称“最强”的组合，从没有失败过的特级咒术师，会全灭。
他们真的是最强吗？夏油杰不禁疑惑。
可是当他稍微看一眼光芒照人的五条悟，他便知道自己的挚友早已抓住濒死时的机遇，一跃而起。
这让他感到窘迫。
他清楚地记得五条悟曾经说过的话。
“我们可是最强。”
是的，他曾认为他们是最强，可是现在，自己却陷入了一个假命题。
如果自己并不是“最强”，那所谓的强者还有意义吗？
他越来越焦灼于与五条悟站在一起。
可是只要自己还是咒术师，就无法摆脱五条悟的诅咒。
所以即使是踏入另一个深渊，即使是给自己染上一身麻烦，他也要逃离。
可是逃避是无法解决问题的，难道自己只是为了躲开五条悟就永远不再回去吗？等白川醒来后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只能徒劳地面对差距而已。
白川告诉他，现在的最强可以被打破，白川告诉他，没有谁一定要做咒术师，白川告诉他，即使不是最强，咒术师也依旧有价值。
白川还告诉他，非术师并不是弱者。
白川为什么知道这些？白川为什么知道自己在想这些？自己又该怎么做呢？
夏油杰感到了困惑。
他看了良久，然后将自己的信小心翼翼地折好，又去看其他人的信。
其他人的信大都不长，有的甚至好几个人写在一起，夏油杰读完后将所有的信纸展开，铺在桌子上，又将自己的信也放上去。
然后他想了想，将五条悟的那封信也捡出来，展平，单独放到一边。
夏油杰皱着眉头看着两边。
有哪里不一样。
夏油杰凝神看着。
“祝福你、我爱你······永远。”
啊，他知道了。
他从自己的和其他人的信中看到了隐晦的······「母爱」？以及对这个世界清澈的「悲悯」。
在这些信中，白川不自知地把自己放在了观察者的地位上，给他们解答疑惑，给他们指导，给他们祝福。那种情感是属于造物者、上位者、观察者的怜爱与悲悯，而不是应该属于16岁少女的情感。
只有五条悟的那一封不是。
“祝福你、我爱你······永远。”
那是情书啊。
只有悟的那一封，白川百穗才是真实的，她站在一个平等的甚至下位上，微笑着，带着遗憾与悸动诉说自己满腔的爱意。
夏油杰感到没由来的嫉妒。
为什么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
夏油杰拿起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那悟呢？悟在意过这些吗？悟知道这份爱意吗？
夏油杰的手伸向五条悟的信纸。
“哧啦——”皱巴巴的信纸被撕破一角，响在静静的房间里，也好像撕开了夏油杰的心的一角。
他愣住了。
自己在做什么？
撕掉白川给自己挚友的信？
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
因为······
因为自己······喜欢白川百穗？
自己以前对白川和家入的感情，是一样的。
一个弱者，需要照顾的弱者。
可是现在呢？
现在还是一样的吗？
不，不一样了。是从那个吻开始吗？那个他总是忍不住回想的吻开始吗？
他呆住了。
他仿佛又闻到了那夜烟的味道，酒的味道，沐浴露的味道。
还有，橘子的味道。
让人难以忘记的橘子味道。
夏油杰每一次从烟盒中抽出一根烟，都希望是橘子味的。
可惜这一盒里都再没有橘子味的。
于是他又特意买过一次，这次终于抽到了他心心念念的橘子味，他却并不觉得怎么欢喜。
味道不一样了。
和那夜的味道不一样了。
只有通过唇与唇相交，那些辛辣的烟雾中才真正地有了橘子的清凉与甘甜。
在难熬的深夜里，他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揉捏自己被白川亲吻过的耳垂，仿佛这样就能再次体会到那夜的潮湿与热意。
所以，自己是因为一个吻而喜欢上一个人的吗？
夏油杰私心里觉得这很龌龊，却又无法否定。
想和她再次这么做，想亲吻她，想和她牵着手漫步在街上，想一起看樱花落下来，想听她说：“我喜欢你。”
所以夏油杰以为自己真的是因为一个吻而喜欢上白川的。
可是事实并非如此。
或许在某一天白川百穗捧着花瓶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在高专最底层白川百穗毫无犹豫地划开自己手腕的时候，在白川百穗因为终于有人理解而给了他一个拥抱的时候，又或许只是因为某一个清晨的阳光很好，她冲他笑了一下，像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睛熠熠发光的时候。
总之，夏油杰对白川的喜爱早在那一吻之前就开始了，只是在那一天，才真正的显露原形，变成一种瘾。
这种瘾并不难戒，它来自少年对青春的悸动，只需要稍稍那么一狠心，就可以把它连根祓除，再不留痕迹。
夏油杰却不愿意那么做。
他没喜欢过别人，或许今后也不会喜欢上别人。
他想要尝试。
咒术师是很难有伴侣的。可是他想有，并且想要那个人是她。
他想要那么做，想要奢求一些普通高中生在这时做的事。
他也只是普通的高中生，为什么要压抑那些只属于青春的爱意？
夺走年轻人的青春可是不可原谅的。
夏油杰将那些信全部装好，放进自己的口袋，将所有的东西都回归原位，然后他看了一眼房间，从窗口跳了出去。
想去见她，就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一点。
没想到网课会比在学校还要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