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我是你哥》高阳伏羲

9、第九章

　　焦子瑜和焦媛刚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当时家里没有人。焦子瑜回到了房间就躺下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于是焦子瑜开始收拾一地的行李，一本笔记本就在他整东整西的时候被翻了出来。
　　那是他高一第一学期的笔记本，这让他想到自己转到陈澜班上的第一天。虽然当时还是高一第一个学期才刚过了一半，大家也都还不大熟络，但来自某人的恶意和抵触还是让他感觉自己要多孤单有多孤单。

　　“滚开。”陈澜把书包直接砸到面前焦子瑜的桌上，甚至不容对方辩解，“我说滚开，不要坐我旁边。”
　　焦子瑜坐在位置上有些愣住，他知道这个挂名哥哥不喜欢他，只是没想到会到这么恶劣的地步。
　　“陈澜你干什么，别人第一天来上课你就整这出？”没等焦子瑜说话，班长高秦萱已经走到焦子瑜身边，将桌上的书包扔回给陈澜。
　　陈澜接住书包，看着秦萱，“那你和他当同桌。”
　　“…”秦萱瞪了陈澜一眼，之后拍拍焦子瑜的肩，“行，子瑜你坐后面来。”说完朝教室后门喊了一声，“赵晓！过来，换个位置。”
　　本来只是在后门看热闹的赵晓走了上来，秦萱已经把他的书包放到了焦子瑜的桌上，“你和陈澜坐吧以后。”
　　赵晓笑容一僵，一脸疑惑地接过秦萱递来的东西，问，“不是，这就把我换走了？”
　　秦萱回头，盯了他一会，“嗯。”
　　“换位的事跟老师说了吗？”赵晓不依不饶。
　　“我会说的。”秦萱和赵晓对视了一会，赵晓拿她没办法，只好走到焦子瑜的位置上。
　　赵晓极其不悦地看了一眼焦子瑜，焦子瑜表情有些尴尬，但见况还是换到了自己后桌的位置。
　　陈澜见焦子瑜已经换走，翻了个白眼才慢吞吞地坐下。
　　焦子瑜叹了口气，位置是换了，但是和陈澜日后的相处，还是一场恶战。
　　想到这里，本是很不愉快的经历，但焦子瑜却忍不住笑了出声，事后又觉得有些愧对自己，无奈地伸手抓了抓头发。
　　“在看什么？”陈澜走进房间，看见焦子瑜正坐在桌前翻着一个本子。
　　“什么时候回来的？”焦子瑜刚回过神来，抬头看着陈澜走进来。
　　“我回来的时候你没醒。”陈澜走到桌前，拿起焦子瑜手中的本子，上面是满满的笔记，只不过其中一页被撕开了大半，还苟延残喘着没有掉下来。
　　“啊这个……”陈澜手里拿着本子，想起自己好像就是迫害这个本子的凶手时，突然有些无地自容，“我帮你粘好。”说完他合起本子抱在怀里。“我还以为你早就修好了……”他又嘟嘟了一句。
　　焦子瑜感到有些好笑，一只手托着腮，抬头看着一脸不好意思的陈澜，“那我非常感谢噢。”
　　陈澜抿了抿嘴，什么也没说就坐到了一旁的书桌上开始修复笔记本。
　　焦子瑜趴在桌上，静静地看着陈澜。
　　“我以前真的很混蛋，对吧？”陈澜没有看他，手里拿着剪刀正剪着透明胶，突然问了一句。
　　焦子瑜想了想，看着陈澜把一段透明胶贴到笔记上，回答说：“有点吧。”
　　“不过，哥，你就那么讨厌我吗，连同桌都不能和我做。”焦子瑜突然又问，用着开玩笑的语气。
　　陈澜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着焦子瑜，想起来以往的事情，“虽然很不想回答，不过是事实。”
　　“是因为不喜欢我姑姑嫁进你们家？”焦子瑜问。
　　陈澜看了焦子瑜一会才回答说：“…是我还没有放下而已。”说完他扭过头，把目光放回到了笔记本上。
　　“没放下阿姨吗？”焦子瑜问。
　　“嗯。”陈澜看着笔记本，好像在想什么。
　　“我能问个问题吗？”
　　“好。”陈澜回答。
　　“阿姨她，是怎么走的？”
　　“…”陈澜吸了口气，好像在鼓足勇气，“她心脏不好。”
　　“你好像很怪叔叔。”焦子瑜轻轻地回答他，像小孩子的耳语。
　　陈澜笑了笑，“以前挺怪的，总觉得他没照顾好我妈。而且我妈走了也没多少年，他再婚，我是真的很难理解。”
　　“哥，其实叔叔一直都很想阿姨。啊，我姑告诉我的，叔叔几乎每个月都会买花给阿姨。”焦子瑜又摸了摸头发，嘟囔了一句：“其实我好像不该叫他叔叔…”
　　陈澜似乎并不知道这些，停顿了数秒才将修好的本子放到他面前，什么也没说。
　　“那我也问你个问题吧。”陈澜突然开口。
　　焦子瑜眨巴了下眼睛，“好。”
　　“你和许茵很熟吗？”陈澜试探道。
　　“啊…还好吧。”焦子瑜回答。
　　陈澜皱眉，好像对焦子瑜的回答不太满意，“她怎么会在…阿姨的花店？”
　　“什么？”焦子瑜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陈澜的话，想了好一会才回答：“她是来过花店买花。”
　　“只是买花？”陈澜又问。
　　“对啊，就买花。”焦子瑜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问什么。
　　“你朋友圈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啊…”陈澜追问道，见焦子瑜手里还在翻着那本笔记本，他有些烦躁地把笔记本抢走放到一边。
　　“照片？”焦子瑜低头看了一眼被抢走的笔记本，“哦你说那个啊…”
　　“我姑给拍的，说好看，让我发朋友圈顺带宣传一下。”焦子瑜一脸无辜地补充道。
　　陈澜两手交叉在胸前，看了焦子瑜好一会，硬是没看出说谎的模样，“行吧。”
　　“…怎么了？”焦子瑜突然发现陈澜的异样。
　　“没什么。”陈澜淡淡地吐了三个字，把刚才的笔记本又放回到焦子瑜手里，走出了房间。
　　“他怎么了…”陈澜走出房间之后焦子瑜看着他离开的门口忍不住低语了一句。

　　……

　　焦子瑜搬来这边以后第一次见到校园暴力，大概也是他高一的第一个学期。那时的陈澜要多讨厌他就有多讨厌，焦子瑜就像是他的导火索，两人相距十米之内，陈澜就不会有好脸色。
　　焦子瑜并不想招惹他，但是两人无论上学放学都是一条路，回同一个家，还是一个班的，放学时间都凑在了一起，这让他很苦恼。
　　他知道陈澜放学会不定时打球，只要他早点走，就能避开陈澜。
　　但是焦子瑜也是要做值日的…
　　那天下午，焦子瑜值完日就往家赶。怕什么来什么，他刚走到步行街，就发现陈澜在二三十米外的巷口。
　　“害…”焦子瑜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咬咬牙，硬着头皮往前走。
　　走出没几步，焦子瑜停住——他看见陈澜身边有一群不良少年，正围堵住一个男生。看校服，那个男生应该也是他们学校的。
　　只见那群人中有人叫了陈澜一声，被围堵的男生一脸惊恐，背贴着墙。见陈澜不理会，那人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带着其他人把男生推进巷子里。
　　陈澜无动于衷，继续往前走着。
　　焦子瑜愣了愣，跑上前去拉住陈澜。
　　“他们要带他去哪？”焦子瑜边说边探头看着男生被带进去的巷子。
　　陈澜甩开焦子瑜的手，脸色还是阴沉沉的，“不知道。”
　　“你为什么就放他们走了？”焦子瑜好像很焦急。
　　“所以说关你什么事？”陈澜瞄了一眼焦子瑜，准备走开。
　　“你…”焦子瑜显然没想到陈澜是这个反应，但思索片刻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身冲进巷子里。
　　“你想干嘛？”陈澜抓住焦子瑜的书包，把他控制在原地。
　　“救人。”焦子瑜的神情很严肃，但认真得让陈澜想笑。
　　“你？怎么救？”陈澜拉住焦子瑜的书包猛地把他往自己面前一拽，焦子瑜失去重心向后踉跄了两步，撞进陈澜怀里的一刻又被他狠狠地推开。
　　焦子瑜直起腰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和背包，“不帮忙的话别拦着我。”
　　陈澜嘲讽般地勾起嘴角，两手放进外套的口袋里，“别干蠢事。”
　　焦子瑜这次没再说话，而是直接掉头跑向巷子。
　　“你给我回来。”陈澜冲上前拉住焦子瑜，低吼了一句：“你以为你是谁？”
　　焦子瑜奋力想从陈澜手里挣脱，“你放开我。”
　　“焦子瑜！”陈澜突然大吼了一句，把焦子瑜连人带包一起推倒在地。
　　傍晚时刻这条街的人还不太多，只有一些路过的人和小摊的摊主。这些正好在现场的人目睹了这一幕都忍不住停下手里的动作片刻，但稍后又匆匆投入自己的工作。
　　“别自不量力。”陈澜放低了音量，盯着坐在地上的焦子瑜。
　　而此刻的焦子瑜显然被陈澜镇住，半晌没说一句话。
　　“你只会把自己也搭进去。就算救了这个，你也不过是下一个，懂吗？”陈澜平静地说着，但眼前的焦子瑜却着实让他心里很窝火。
　　他本可以任由焦子瑜过去，然后挨一顿揍。
　　这很解气。
　　但陈澜有些犹豫，毕竟焦子瑜出了事，老陈肯定第一个找到他门上。而奇怪的是，除了担心引火上身，他似乎有些不忍心看到这个小饺子挨揍。
　　他知道巷子里那群人每一个下手都没轻没重，焦子瑜落到他们手里不过是羔羊入虎口。目前几乎没有人知道焦子瑜和他的关系，更不可能有人忌惮陈澜而对焦子瑜温柔丝毫，所以拦住焦子瑜，是他目前唯一愿意做、又能够最直截了避免后顾之忧的事情。
　　“所以一个也不救吗？”焦子瑜的外套蹭了一地的灰，他边站起来边拍着自己的外套，语气里很是不屑。
　　“你要去就去吧。”看着焦子瑜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陈澜心头蹭得烧起一股火，转身就走。不知走了多久，他都没有回头，也不知道焦子瑜是不是乖乖听了自己的话跟着自己回家，他就只是往前走。
　　后来陈澜知道了，焦子瑜还是去了巷子里，因为他瞟见路过的每一个橱窗里都只有他自己的身影。
　　那天晚上临吃饭的时候焦子瑜才回来，陈澜悄悄打量了一下小饺子的脸蛋，没发现什么伤痕才松了口气。
　　他想问问后来的事情，但又不想先开口。况且焦子瑜显然也在生气，一眼没看过陈澜。
　　于是自那天以后，两人进入了一段奇妙的冷战时期。
　　虽然以往两人的关系也不好，但毕竟情况从“我陈澜单方面很讨厌焦子瑜”突然变成了“焦子瑜也很讨厌陈澜”，陈澜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膈应。于是陈澜从对焦子瑜爱答不理变成了偶尔会创造两人互动的机会来试探焦子瑜的态度。
　　比如，帮课代表发发作业什么。
　　“喏，焦子瑜，你的。”陈澜抽出焦子瑜的作业本放到他桌上，只见焦子瑜头都不抬把本子收进抽屉里又继续写着题。
　　陈澜徘徊了两步，见焦子瑜没反应，就索性把手里的作业本都放到他桌上，“帮我发一下。”
　　焦子瑜停下笔，还是一眼都没看陈澜，抱起作业就离开了座位。
　　陈澜努力压抑住不悦，想到被无视的情况已经持续了近三天，自己的性子已经几乎被磨平，他便朝焦子瑜的背影叫了一声：“你是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果不其然，无人回应。
　　“澜哥，你是干了什么惹得人家这个样子？”赵晓瞄了一眼焦子瑜，凑到陈澜面前。
　　陈澜一脸不爽，越过赵晓走到焦子瑜旁边，硬是把焦子瑜手里的作业本都抢了过来放到一张空桌子上，然后看了一眼赵晓，赵晓立马会意，跑上前把作业抱走。
　　“你出来。”陈澜拉着焦子瑜的手就往教室外走，焦子瑜没有反抗，只是跟着他到了楼梯间。
　　“你什么意思？”陈澜两手交叉在胸前，一脸不悦。
　　“有事吗？没事我就回去了。”焦子瑜刚准备转身就被陈澜拉了回来。
　　“什么没事？我问你这个态度是怎么回事？”陈澜知道焦子瑜是因为步行街那件事情生气，但在他看来就算焦子瑜把他骂一顿都好过现在这样忽视他。
　　“你平时欺负我惯了，才觉得我不给你回应就是有问题了吗？”焦子瑜淡淡地说道，眼神里也只有平静。
　　陈澜怔了怔，发现焦子瑜的话是一针见血。
　　自从焦子瑜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他还不曾给过他好脸色。焦子瑜第一天到校的中午，无人目睹的情况下，他一把把对方推倒在地，恨不得心里对这个人的厌恶能直接流露出来淹死焦子瑜。
　　快一个学期了，焦子瑜在他这里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怎么现在人家只是无视他，就要受到质问了呢？
　　“陈澜，如果你只是讨厌我，我可以理解。但你是怎么做到对受害者的遭遇那么熟视无睹的？你太冷漠了，我觉得你和张可说的一点都不一样，我也不想再相信你会有什么苦衷，你以后怎么看我，我也没关系了。高考完，我就会离开你家，现在放过我，可以吗？”
　　焦子瑜的话既像气话，却又一本正经。他话音刚落，经过楼梯的人都对他们投去目光，像是忍不住窥探些什么。
　　“走了。”焦子瑜没再理会陈澜，径直朝教室走去。陈澜微微低着头，想说些什么，却早已没有人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