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租女友》无心低语

3、上钩

　　绫川爱歌无情地掏出了手机开始录像。

　　“乖狗狗。”
　　摄像头忠诚地为主人记录下面前的场景，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猩猩男这会儿正蹲在地上像狗一样汪汪叫着，漂亮女孩儿只嫌弃地看了一眼，就说：“算了，哪有真狗狗可爱，这样好恶心啊。”

　　“爱歌……”
　　乙骨忧太站在她身后不知所措，“这样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她回头抛出一个wink，饱和度极低的灰调眼睛轻轻眨了一下，“我会消除他们的记忆的。”

　　再回头时她脸上笑意尽收，仅剩的那一点人气儿也消失殆尽，少女不耐烦地踢了脚下的男高中生一脚，“垃圾，混蛋，变态，恶心，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脸活在这世上的。”

　　男高中生还在汪汪叫着，像是真的犬类一样祈求她的垂怜。
　　“您想要我去死吗？想要我为您而死吗？”他突然说。

　　绫川爱歌愣了一下。

　　——这不是猩猩男本人的意愿，是她的情绪通过术式传导到他脑海中的，她确实短暂地产生过想要他赶紧死掉的想法，不过这是不对的。

　　“没有。”她觉得好无趣，手指再一次按上太阳穴，“好好以正常人的身份活下去吧，【在我走之后你的记忆会被消除】。”
　　最后一句话是术式的力量。

　　“好了，那就这样结束了。”
　　绫川爱歌拍了拍手，像是在掸净掌心间不存在的灰尘，她的动作漫不经心，眼睫垂坠时却有一种静意的矜贵流淌期中，做完这些她从乙骨忧太手里拿回书包，复又抬眼问他：“忧太接下来要干嘛呢？回家吗？”

　　他直视她那双眼睛，像盗贼妄图褫夺蒙尘的水晶。她冰冷的眼睛，几分悲悯渺漠的雏形。

　　乙骨忧太回过神来。
　　“……嗯。”他轻声说，“接下来要回家。爱歌呢？”

　　然后他反应过来，这是个蠢问题。绫川爱歌放学后必去打工，不过据她本人说，如果不是放心不下他，她根本没必要隔三差五来学校，直接水过去就好了。

　　可是他看着她的眼睛，观望她双眼闭合启张之间的宁静，一眨眼就是一颤睫羽，朦胧的雾化作帷幔半遮半掩地包裹住琉璃，他不能看清，于是连带着内心也不得安宁。

　　绫川爱歌果然说要去打工。她打的工有点多，除了日租女友的项目还有咖啡厅便利店花店——她最近都有在考虑要不要去当侦探了，或者保镖也行。

　　她明白自己是“异常”。正常人谁能隔三差五看见一堆哥斯拉在地上爬啊，还有超能力，老铁这不就是阴阳眼吗？直接抓鬼换钱去，她不要太聪明。

　　不过，说到日租女友……
　　她感到久违的胃疼。
　　那块破广告牌……当时跑得太急，妹的弄丢了，还要再做一块，那又得花钱，她一天到晚收支相抵的，哪来的钱啊？

　　绫川爱歌遂决定开通互联网业务。
　　毕竟时代在进步。

　　互联网就是好，告别乙骨忧太后她就去咖啡厅打工了，工作日的下班时间是客流量高峰，绫川爱歌忙里偷闲，看到有人给自己的账号发消息，问她有没有时间接日租女友的单子。

　　那她必须有时间啊。

　　她问这位潜在的上帝有何需求，任何时间，任何地点，超级爱歌，认真赚钱！

　　上帝很好说话，他甚至没有犹豫太久，也没有任何要求。
　　上帝只问她今天晚上有没有空。

　　「一定要晚上吗？」她忤逆上帝。
　　「……」对方好像也意识到这之中的歧义，缓缓打出一个省略号，「抱歉，我想你是学生的话白天应该没有时间。那就约到明天白天？」

　　「不用。」她说，发了个大拇指，「没关系，日租女友，使命必达！」

　　上帝颇为赞赏她的敬业精神，也给她回了个大拇指。

　　时间上没有具体要求，在了解到绫川爱歌正在打工后，上帝将会面地点定在了她打工的咖啡厅，时间则是下班后。

　　毕竟是兼职嘛，还是轮班制，一天干不了几个点。

　　不过这位上帝倒是有点心急，一般的日租女友都会在一天开始的时候，因为想要体验沉浸式的恋爱，所以要进行少则半天多则一整天的约会。她这个工作项目可是很费时间的，不过赚的也多就是了。

　　这位客人完全是反其道而行之，选了晚上租她，以乐观且善意的角度想，绫川爱歌认为这位先生或许急于寻找一个能让他依靠的肩膀，改善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过如果非要以最大的恶意揣摩人，首先，咖啡厅还有其他工作人员，问题不大。其次，假如这个人真的透露出什么歹心，绫川爱歌很愿意为他无偿重塑一下肋骨。

　　“欢迎光临～”

　　约定时间的十分钟前，绫川爱歌好像已经闻到了金钱的芬芳。
　　——如果她没有在说出那声“欢迎光临”后看到夏油杰的脸的话。

　　“……”
　　她本欲招待客人的动作都顿住了。话说回来，夏油杰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所谓咒术师的能力吗？还是他在她身上放定位器了？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嘛。”笑眯眯的男人说，径自找了个空位拉开椅子就座，他修长有力的五指挨上木制的座椅，手指肤色如常，显然没有被东京的温度冻伤，“没有定位器，也没有超能力。不如说，是你自投罗网。”

　　……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啊？
　　绫川爱歌有一种想要报警的冲动。

　　“都说了，别用那种表情——表情太明显了，什么都写到脸上了。”夏油杰叹了一口气，接过绫川爱歌递给他的菜单。她确实很有职业素养，即便内心思绪难定，也仍然为了工资将那些情绪吞咽下去。少女瞪大眼睛看着他，嘴唇抿着，饱满的唇肉挤压，咖啡厅里热气开得很足，她却像寒冬腊月里抖落积雪的松枝，又化作不惧严寒的花朵在照雪寒光里绽放。

　　“……您要点点什么？”她还是那样瞪着他，其实不太能说出话，也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夏油杰向她展示他的手机屏幕，上面的聊天记录她再熟悉不过。夏油杰就是她的新“上帝”。

　　“点女子高中生会被当做变态抓走吧？”
　　男人双手交叠抵着下巴，身体前倾，就这样笑着看她。少女面无表情地回望，“所以呢？您要来一份110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旁边那条街就有警察局哦。”

　　“放松、放松。”
　　夏油杰举起双手，“饶了我吧，我投降。这样可以吗？我只想和你说说话。”

　　绫川爱歌绷不住了：“不是，大叔……你这样说话真的很像变态……”

　　“……”
　　夏油杰能听到，他的心，又，中了一箭。
　　这好像不是绫川爱歌第一次叫他大叔了。
　　……所以他真的看起来有那么老？虽然确实奔三了……不过被女子高中生叫大叔这种事还是算了吧。

　　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她本人自投罗网了没错。绫川爱歌也没想到这个人会这么难缠——倒不如说他挺聪明的，能想到以她平常赚钱的渠道来联系她。

　　她承认自己的警戒心有待提高，不过究其原因也是因为金钱的魔力太大了；也因为她太能打了，就算真的有变态也没关系，因为她是超能力者嘛——

　　“所以，你还是认为自己是超能力者吗？我上次好像说过，世界上是不存在那种东西的。”
　　夏油杰看着她说。

　　正如少女正在观察着他一样，他也在观察她。上一次在银座的街头，即便不夜城的灯火缭乱，长夜也如白昼，也比不上在明亮的室内端详对方。

　　她看起来身处于长时间的窘境。熟练得让人心疼的招呼客人的动作，和那常见于打工人脸上的、仿佛已经定了型的笑容。

　　但她的背脊却依旧笔挺，就好像无数次被人教导过一般。夏油杰的目光转而停在她左手腕上那只玉镯子上，那是确凿无误的咒物，用于封印的咒力在细微的裂纹之间游走。

　　“……虽然不记得你到底有没有说过这句话，不过我也明白你想说什么。咒术师，对吧？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

　　——而她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她眼睛里那种属于学生时代的清澈的愚蠢已经要过早地消失殆尽了。夏油杰却忽然想伸出双手把那份本该有的清澈与纯真重新归拢起来。咒术师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绫川爱歌不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但她叹了口气：“既然非要和我谈工作，那就拿出点诚意来吧？失礼了——”
　　那就让她「看」一眼他在想什么吧。

　　心灵操术·对人——

　　“……”
　　“……咦？”

　　被挡住了。她的「思维」，被拒绝在这个男人的大脑屏障之外了。
　　这算什么啊？说明他比她更强，所以她脑不了他吗？……真让人不爽。

　　绫川爱歌以前从来没有在读心这方面失败过，她也读过乙骨忧太的心，不过目的很正当，是为了关心那个笨蛋的精神状态。不过她也没资格关心别人就是了，在这方面完全就是泥菩萨过河嘛。

　　夏油杰看着她一脸不爽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喜怒不形于色，她总是记不住。

　　“刚才那是你的术式？很有趣的能力，操纵人心但不止于此，对吗？”他宽容地看着她，好让她看清那双剔透的紫色眼睛，像玻璃展柜后低调闪耀着的水晶，“别那么着急嘛。你想看我的目的和来历，这种事我说给你听也一样，毕竟我本来就打算告诉你的，不过上次你跑得太快了，这次还要逃吗？”

　　绫川爱歌登时翻了个白眼，然而美得利落，凌厉绮丽，“谁逃跑了，请注意你的言辞。”她偏过头去，小声说，“……那就说来听听好了，你口中的咒术师和高专。”

　　于是，在这一天，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超能力者而是社畜一样的咒术师；平时看见的那些脏东西也不是哥斯拉和怪兽，而是名叫“咒灵”的负面情绪的诞生物。

　　不妙，这个人说的都是实话。
　　她在一阵恍惚中想。虽然不能读夏油杰的心，但术式告诉她，他一句谎话也没有说——她的日常，从此往后好像就要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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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偶尔会填一些自己也意想不到的坑
爱歌能脑骨子哥是因为骨子哥从根本上纵容了这一点，你舅宠她吧
杰哥，被正统jk叫大叔的小哥哥一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