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杀》茗子叶

57、番外四：7度倾角

　　“哥！！！！！”
　　游崎顶着一头乱发从工作室廊道拐角冲来，俨然是刚起床，脸上却是不见懒漫的兴致勃勃。
　　谌独忙左跨步避开游崎带来的冲力，手里的豆奶不能撒了。

　　游崎急定住步子，“哥！！！！”
　　这是遇上什么大喜事了？

　　谌独也笑：“嗯。”
　　“这次专辑制作要和兹扣合作了！！”
　　仅仅只是听到兹扣，谌独的神经就被紧扯，“秦老师通知的？”
　　游崎猛点头，“刚刚通知的！”俊逸的脸在冬日清晨里多了几分呆萌。

　　“拿去给大家吃，我去找一下秦老师！”
　　谌独难掩兴奋，把手里两大袋早餐都塞到游崎怀里，只想快点知晓具体事宜。

　　昨晚姜仇太疯，以至于今早上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连例行查看群消息的习惯都搁置了。
　　但现在，仅是“兹扣”这两个字，精神就抖擞了。

　　那个音乐界都觊觎的人才要和D-Day合作！

　　谌独敲了敲门便听到秦绍难掩喜悦的“请进”，他最清楚不过，秦绍是最爱才也是最惜才的。

　　两人对坐沙发，秦绍手中拿着复印件。
　　“小独知道了吧？其实兹扣一个月前就联系我了，他说D-Day的音乐价值观打动了他，想在下一次进行合作，也就是这一次。策划部的专辑制作日程已经出来，明天正式着手。你们这几个月的手稿我看了，很符合这次的专辑主题。”

　　手稿记录成长轨迹是当初秦绍的随口一提，说灵感来了就不要放过它，心境也好、现象复刻也好，都记下来，时间久了就是成长手帐。
　　他们记住了那句随意，直到现在。

　　谌独有些恍惚，自己的手稿记录的最近几个月的心境，大都绕着姜仇的离开离开还是离开波动。
　　处于惶恐中，想知道他为什么就不能呆在原地，分明说好了让他抓住。
　　就因为他是精神病态者吗？他不相信所谓的长久，所以总会不定时离开去释放点什么？

　　“兹扣联系我后我们一直有邮件往来，他知道了这次的专辑主题后作了词传过来。你看看。”秦绍把复印纸递给谌独，谌独回过神接下。
　　“我个人非常欣赏这歌词，可以放入不同环境进行多角度解读，加入这次专辑再合适不过。”

　　谌独一字一字看着，分明只是简单的汉字，却承载着别样的凄美……甚至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确实，再合适不过。

　　D-Day这次专辑的主题延续上一张的《以爱为名：Speak》，定名为，《以爱为名：Share》，主要围绕分享爱，从而小爱汇集成大爱，直至心中宇宙遍布爱。

　　“兹扣说这首适合当专辑序曲，但希望由你一个人作曲，后续觉得词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邮件交流。”
　　谌独怔愣，看向秦绍。
　　秦绍笑得和蔼：“他应该是知道了你的事情。”

　　＃谌独男朋友＃这一事实确实全网皆知，但是，兹扣对那方面的感情也不介意吗？
　　下一秒又自我否定，也许兹扣并不关注自己的事情，可能他作词时是想隐喻其他，而自己不过由词联想到了爱情这一情感。
　　这么一想，就通了。

　　·
　　隔天专辑制作进入日程。
　　这次的《以爱为名：Share》还是和上一张的《以爱为名：Speak》一样，序曲仍旧是solo曲。

　　审慎公司表示，“以爱为名”系列短期内不会完结，每个成员会有专属自己的叙述空间，即solo曲。
　　之所以开创这种模式，一是专辑需要，二是推动成员音乐实力进步，三是满足粉丝想看到他们更优秀的期待，四是堵住黑子动不动造谣成员即将单飞的嘴。

　　秦绍很早就跟成员们说过，D-Day签约期间不会出现任何小分队活动，因为那是团队破裂的前兆。

　　“在音乐上有野心非常正常，但首先必须认准自己在团队的定位，主唱、主舞、Rapper……各司其职才能让团队发光发亮，然后提升自己的实力，公司一定会给予帮助。”
　　但所谓帮助其实只是辅助，绝对主角是他们自己。审慎公司为他们个人想发布专辑标准线为———自己能够作词作曲，只有这样那张专辑才会专属。

　　成员们也清楚认识到这一点。
　　他们实力不同，魏迹和游崎目前还没能力作曲，作词也是前年才一点一点磨练；季夏歌曲制作实力刚进入公司就很强，系列专辑制作都有他的影子；宁沅舞蹈能力在圈子里是佼佼者；谌独则是作词出色，多次请教季夏后作曲能力也开始崭露头角，以至于这次秦绍非常放心地把序曲交给他。

　　他们还在不断愤力成长。

　　·
　　谌独看着兹扣作的词谨慎思考两天后，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谌独：您好，兹扣先生。
　　兹扣：你好谌独，可以直接叫我兹扣。
　　谌独：好。对于歌词，有一部分我想更改。」
　　谌独发送自己想修改的歌词部分。

　　「兹扣：能说一下为什么吗？
　　谌独：您所作的歌词我很喜欢，喜欢到自我代入了。所以加了私心，想让它朝着我的部分想法饱满。
　　兹扣：谌独你……真的依旧啊，说时依旧。」
　　谌独怔愣，这话是什么意思？

　　「兹扣：修改之后情感高度确实不一样了，就按你的来，音乐确实有了真情实感才会使人感同身受。
　　谌独：好。等我作好曲，希望您也能给点建议。
　　兹扣：好，我静候。」

　　之后谌独又多次与兹扣邮件往来，每次交流结束谌独心情都好到飘飘然，发自内心的敬佩。
　　“兹扣真的好优秀……嗯？”本喃喃自语的由衷赞叹在一偏头后被吓得渣都不剩。

　　姜仇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转椅后面，现在这阴沉的脸色……谌独觉得如果是以前的自己，肯定已经怂成一坨并敬而远之。

　　双手还在键盘上，谌独侧身仰视一言不发的人。
　　姜仇情绪波动一般不会这么大，现在看来是受了什么刺激。刺激？！不会是嗜杀欲又！

　　“怎么了？”急忙起身面对他，很不放心。
　　近看才知道自己神经过激了，他不是什么想杀人，他是在生气，那分明是他生气才会有的表情。

　　姜仇没回答，只是一把搂住他的腰贴近，撬开唇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霸道，强势得谌独招架不住。而且就姜仇现在的行为，肯定不会止于此。
　　他的手把在腰下。

　　“别在这！”
　　姜仇顿了一下，幽深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似乎并没打算更深入什么，只是生气而已。
　　谌独双手撑着他结实的胸膛想推开，却没有任何效果，几乎吼出来：“这里不行…嗯！”
　　封唇，侵占城池般狠厉。

　　虽然这是家里的办公间，但对谌独来说，这里是音乐世界，是净土，更是他的骄傲！
　　所以，不管对方是谁，这里都不该带上任何被唾弃的行为，尽管那行为里带着爱也不行，不行！

　　姜仇咬了一下不断挣扎的唇隔开毫厘，对上谌独怒火滋燃的眼，刹那轻嗤一声，眸色蓦地一沉，猛地把人抱了起来，一手推开碍事的键盘放上去。

　　谌独单手撑着身体，抢先一步拽着他的头发吼：“姜仇！你在哪都可以！这里不行！我说了不行！”
　　姜仇表情越发阴郁，一把逮实他的手擒到身后，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另一只手握着劲瘦的腰。

　　姜仇在强吻他，是强吻，不是什么你情我愿。没有任何心动可言，不分场合地胡来让谌独怒火中烧。

　　“唔……放，放……开我！”
　　没有谁闭眼，四目都带了火，碰到一起被烧成灰烬，但还是因为近距离融在了一起。

　　姜仇仍旧发力，舌头掠夺般搜刮每一寸领土。
　　快窒息了。谌独脑海中只有这个念头，所以越发火大，本撑着的单手在挣扎中摁到了键盘，电脑屏幕熄掉，唇上的咬疼也停了下来。

　　谌独一脚狠踹了过去，正中他的胸口。
　　姜仇踉跄后退一步。

　　“我叫你停下！你个疯子！！”谌独怒视他。
　　姜仇恢复平日的面无表情，扫了一眼谌独身后黑了屏的电脑，转身走了。

　　谌独自嘲，还有理了？是不是得亲口、一字一句向他说这里不能做？
　　搞笑！！姜仇那么会应变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忌讳什么！虽然专辑制作期间自己太忙做的次数大大减少，但突然闹这一出显然不是欲求不满。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把莫名的气撒在自己身上！对，这次就是他的错！
　　这么一分析，谌独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是姜仇的脑神经又错乱了而已。
　　不会先低头的！

　　闹出了这么一出，两人竟然很巧合地没怎么见面，姜仇待在江上医院，谌独忙专辑制作也无心再想什么。

　　·
　　一个月后，序曲MV公开那天下午六点，相关话题＃D-Day回归 谌独序曲＃空降热搜。
　　后援会也第一时间出水星凌日现象版歌词海报：

　　「《Intro：水星凌日》
　　作词：兹扣／谌独
　　作曲：谌独

　　今天的宇宙依旧辽远
　　有小东西慢慢爬过
　　拿起望远镜的人却说
　　它弄脏了太阳
　　只有我知道它是无意的
　　它越过了7度倾角
　　想灿烂 想美好

　　银河漾起微妙光点
　　小东西依旧不起眼
　　当万千星火引燃荒芜
　　人们开始控诉
　　怪它打破常规
　　只有我知道它是无意的
　　它向着黑暗爬过了7小时
　　想遁逃 想依归

　　我向它伸手
　　人们说罪恶啊
　　是啊 是啊 罪恶
　　却再也无法悬崖勒马
　　无法放手 不能放手
　　无法放手 不能放手」

　　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沉浸在MV宏大的凄美里，还有置身星空下的谌独，固执地仰望。水星凌日现象消泯在星辰大海里仍在仰望，只是嘴角多了笑或凄怆或幸福，无论是什么，都带着细微的感伤。

　　也正是这非常具有渲染力的笑，参与MV解析的人数激增，才一个小时飘在网络上的解析版本就有好几种：

　　「浪漫爱情：
　　“我”喜欢的人就像水星凌日现象出现时那个肉眼难以看到的黑点，那分明不是他的错，但一身的黑色杀意仍旧让人不寒而栗，所以“他错了”。“我”喜欢上了错误的他，哪怕被世人连带唾弃也在所不惜。］

　　［现实与梦想：
　　向往星程大海的斗志少年每晚夜观星象，某日发现水星凌日现象后，却也只是用自己的语言慨叹美的事物不被美的眼睛发现。］

　　［抑郁与被治愈：
　　“小东西”被世俗唾弃想逃离，“我”想拯救它，却也被拖入宇宙荒芜之中。“我”却不在乎，一起被唾弃至少还有一个人陪着，也还不错。］
　　……

　　话题＃神秘制作人兹扣＃也备受关注，评论区更是说出「兹扣、谌独，两个音乐才子，绝配！！」
　　于是话题＃谌独男朋友 危＃热度也居高不下，帖子内容由开始的玩笑———姜仇再不出现谌独可就被拐跑了，到后来越演越烈为：

　　甲评论：「两人其实已经分手。不然全网怎么会没有他男朋友的任何痕迹！」
　　回复：「对对对！至今全网都还不知道他男朋友是谁，这么久了，记住的还特么是侧脸！」
　　楼中楼回复：「铁定分了！」
　　乙评论：「谌独干脆跟兹扣在一起得了！合作曲这么好听！！」
　　丙评论：「淡定淡定，兹扣长啥样？」
　　……

　　谌独并不知道现在的网络舆论走势，他只知道歌曲自己很满意。而且反响也很好，半小时就空降由路人决定质量的KIO音乐榜单，紧绷的神经终于放下。

　　走出公司，脚步停顿，姜仇……
　　好像已经一个月过去了，那次之后姜仇脸色不是一般难看，寥寥几次同床时也是各睡各的。
　　姜仇肯定也是觉得自己占理。

　　这些都能理解，因为自己的冷漠态度也有问题。在一起就应该把话说开。
　　冷战是毫无意义的，明知道这一点自己却仍旧任其发展。实际上自己早忘了当时生气的情绪，只是以此为由后心思都扑在了音乐上。

　　他突然怔住，好像已经两个星期没见过姜仇了，那晚走出办公间就没见过，只是当他加班。
　　谌独一度以为江上医院的班都是姜仇加的。
　　当时忙得晕头转向，也就默认了这一点。

　　可是现在清醒了，他不会半路玩失踪的。
　　是不是姜铭朗又带走他了？！

　　心不自觉慌乱，狂奔向江上医院。
　　停在他的办公室前忐忑，如果真的不在了怎么办？他又离开了怎么办？

　　手微抖着推开本半掩的门，见人已经换了日常服站在窗前，那背影在冬季残阳里孤寂。

　　酸涩漫上胸口，谌独直接推门进去，脚不小心碰到了躺在地上的手机，屏幕裂开了一条痕但仍然亮着，不是被砸出来的还能是什么。

　　弯腰捡起来，顺手反关了一下门，视线落在屏幕上的时候整个人僵在原地，内容恰好是热搜话题，＃谌独疑似已分手＃。

　　他突然明白了姜仇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反常，那天电脑屏幕亮着自己和兹扣的邮件交流……
　　他吃醋了！非常确切。

　　刚刚的担心烟消云散只剩下得意，嘴角微微挑起，拿着手机走向正幽邃看着自己的姜仇。
　　走近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挑眉：“可以扔了吗？”
　　姜仇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机入分类回收箱的哐当声。

　　谌独看着面无表情的俊脸，好心情又溜了一半，他醋了一个月？每天都这么生气吗？
　　微仰下巴触唇，果然，没有回应。
　　他真的生气了好久。
　　谌独隔开，轻扯他的衣摆，“回家。”

　　·
　　回到家后谌独直接把人领进了卧室。
　　姜仇坐靠床头，幽深眼神看着跨坐在自己面前的谌独，任由他解开衬衫衣扣。

　　衬衫敞开，看着结实的肌肉，谌独惊叹：“如果我运动时间能和你一样多，肯定也可以……”
　　话没说完，视线落在了他的胸口，中·枪的痕迹虽很浅，但还是看到了。

　　那天自己猛踹的那一脚，好像也是这个位置，自己学过散打，狠劲都用在他身上了。
　　疼惜和歉意来势汹汹，谌独俯身，吻落在那里，缱绻不已。

　　姜仇皱着眉，在胸口舔舐的人仍旧不依不挠，过于温存，想推开，但右手情不自禁地抚在他的后脑勺，像是一种许可。
　　后颈传来清凉的触感，谌独撑着他的两侧起身，三两下衣物甩到床下，回身向他压了过去。
　　唇舌相抵，肆意舔吮。

　　微喘着隔开，笑着看眼前的人，手后握接吻间隙放出的炙热，精准落下，瞬间无力埋首颈侧吃痛。
　　不过几秒，从颈侧吻回唇角转移注意力，由试探到大起大落，没有任何拘束，真诚地坦露给了他。

　　但响动不过几分钟，姜仇就低吼：“妈·的！”
　　在两人的关系里谌独并不常这样，他更多的是使用他的三脚猫功夫想让他人降服，至少姜仇是这么感知到的。
　　他这次的行为在姜仇看来，是不可思议却也百年一遇，好似暴风雨下的孤帆突然恍然，竟懂得不知死活地飘摇在汹涌海浪上，横冲直撞拙劣至极。

　　其实说到底，他再怎么断定自己不知道这种过于明晰的感情，眼前眼神晃动涣散的人还是会悄然充斥他幽深的瞳孔。
　　剜心后深渊底部被囚困的怪物向他发出警告：现在你的眼里只剩下他了。
　　他再清楚不过，但任其猖獗怨恨。

　　开始迷恋了，这样不顾一切挽留着他的谌独。
　　谌独听到了他的低吼，只是越发得意，掌控的满足感爆棚，凑到他的唇角轻啄：“喜欢吗？”

　　姜仇眼神全变，一把揽抱，就着姿势把人压在身下奋力，想让那孤帆坠入海底。
　　海面有什么好的，狂风骤雨惊雷四起，还是一起沉入海底，静谧悠远，只有彼此。

　　谌独闭着眼完全交付。
　　姜仇凝眸，这样的谌独，确实是他的，温柔忠诚。

　　没有动作了，谌独疑惑地睁开眼，对上了正认真看着自己的姜仇，好像在确认，却让谌独觉得他越发需要疼惜他，让他对他们的感情有安全感。
　　于是一把将他揽下，鼻尖相抵，话语在灼热的呼吸间：“你一直都是我唯一的选择，姜仇。”
　　那人怔了一下，回以热吻。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响动恢复平静。
　　谌独趴在他的胸口，心脏跳动声传到耳中，那地却又是清凉，尽管如此，自己还是很喜欢。
　　“小东西。”宠溺着低语。
　　上方是姜仇的不解：“……嗯？”
　　“没什么。”蹭了蹭阖上眼。
　　姜仇仍旧不解。

　　他之所以要改兹扣所作的词，是因为初看那词就想到了姜仇，他就像水星凌日现象出现时的那个黑点，因深藏幽暗而与时代格格不入。
　　但，或许他并不想这样，或许他只是像天生带着残障降生的孩子一样迫不得已，而且他克制得很好。

　　那天他讲的故事里，他说要给王子灿烂，要给王子美好，他那么想做到，那么努力克制。
　　不该是“想掩藏想猖獗”，
　　而该是“想灿烂想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