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无声》南暖浅巷

11、无声

　　王维华一早上收获颇丰，一抓就是三个。这三个人不仅是同一个班，还出奇的来自同一个学习小组。

　　更重要的是，其中一个还是踩着王维华的背翻墙的。

　　简直是江城一中一大奇景！

　　南嘉不知道这话究竟是谁在传，反正一眨眼的功夫，从高二二班开始传遍了整个校园。

　　做为同一个学习小组的王特，显得要比旁人更兴奋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学习小组四个人的平时分属于连带。

　　“哎呦，小活佛啊~”王特凑过来，笑出一脸的褶子，“我一直以为你会是我们小组的一张王牌，你怎么就沦陷的这么快，这才开学第几天，在老王眼皮子底下连墙都翻上了？”

　　南嘉笔尖戳着课本，不敢抬头。
　　您就不能声音小点嘛……

　　但显然这事对王特来说就小不了——

　　“我知道林家傅那张脸勾引起来简直不人道，但你还是得把握住！”

　　王特嗓门大，南嘉生怕别人听见，她轻轻推了一下王特，带着恳求的意思：“能不能小点声。”

　　不说这句还好，一说王特可能感觉自己嗓门有点小了。

　　“怕什么，不丢人！林家傅那张脸，老太太都遭不住，我奶奶就是其中翘楚，恨不得再年轻个五十岁！”

　　一阵哄笑声起——
　　林家傅抬起头，从后踢了王特一脚，以示警告。

　　就在这时，一首“爱情买卖”从走廊道的另一端一路飘过来，配合王维华特有的“蹬蹬蹬”脚步声。

　　二班全体心中警铃大响。
　　不好，又来了。

　　“吵什么吵，都什么时候还不知道紧张！”王维华从前门探出个脑袋，圆溜溜的，猛一看去，还怪可爱的。

　　“整栋楼，就属你们这个班最不像话，我闭着眼就能摸到这来，怎么着，要不要统一给你们记个大过？”

　　鸦雀无声。
　　毕竟是教导主任，对大部分学生来说，王维华其实威望很高。

　　当然，除了那么几个典型以外。

　　谢成将戳了戳一旁的林家傅，小声开口：“老王跟早上比有点不一样。”

　　但就是一时找不到不一样的这个点在哪。
　　到底是哪里不一样呢？

　　林家傅抬头瞥了一眼，又面无表情低头，在草稿纸上唰唰几下，解了一道题。

　　“头顶摸油了。”他说。

　　谢成将了然于心的“哦”了一声。

　　可真是……油光满面的一颗精致小脑袋。

　　教室没了先前的喧闹，整个安静下来，各自埋头做题，就在这时，王维华再次开口：“林家傅，你出来一下。”

　　林家傅扔了笔，站起身，手都抓到桌子边角了，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放下来，改将凳子往后挪了一下。

　　“哐”的一声，南嘉眼见的脊背又一怵。

　　林家傅莫名有点无奈，她怎么这么容易受惊吓？
　　果真像一只……鹰宝宝？

　　桌子往前抬不行，椅子往后推也不行，那下次他要出去……算了，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练起飞吧。

　　-

　　“我又做错事了？”教室外，没等王维华说话，林家傅先不耐烦的开了口，“想骂人就骂呗，你这怎么还突然来悄咪咪这一套，让人心慌。”

　　“你小子！”王维华巴掌举的高高的，抡圆了半晌又轻放下来，完美演绎了什么叫雷声大雨点小，瞪了一眼不知所谓的林家傅——

　　“你别以为我不会打人，我告诉你，我那会年轻的时候，哪个学生敢这么跟我说……”

　　“行了行了。”林家傅打断他，说：“只要不脱鞋怎么都行。”

　　王维华两眼一翻，胳膊肘下还夹着一本书。红色书皮的，一看就是一道正派的光，全靠这本书撑着。

　　“有正事！”王维华呵斥。

　　林家傅抬了抬手：“说。”

　　林家傅个子比王维华高了足足一个头，他这个抬手示意王维华说的动作一出，一时竟有些分不清两个人究竟谁是老师谁是学生，谁在训人谁在受训。

　　王维华脸色变了又变，最终意识到身高这种事真是一点补救办法都没有。

　　“下周是我们学校这学期第一次正式的升旗仪式，经学校老师商量决定，由你来做国旗下讲话，这个稿子……”

　　“老王。”林家傅抬眼，“我还欠着三篇检讨呢，很忙的，你换个人吧。”

　　“放屁！”王维华唾沫横飞，“这是你说换就能换的？我跟你说，定好的就是你，你不讲也得讲，没得商量！”

　　“那你说这么半天干嘛呢？”

　　“我这是通知你！”王维华将那本红皮书从胳膊肘取下来，换了只手拿着，“稿子给我好好写，别丢我的人！”

　　说白了，这种演讲就是分享学习经验，打打鸡血之类的。
　　林家傅上次联考一举闻名周边所有学校，他的确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

　　“那个老王啊，你真不怕我一个演讲把所有学生都给你带跑偏了？”

　　王维华眉毛一挑：“你这说的什么胡……”

　　“话”字生生咽了下去。
　　别说，南嘉都翻墙了，旁人真的说不好。

　　王维华不再废话，转身就走：“进去，演讲稿写好了先让我看，没问题了再念！”

　　林家傅冲着背影喊：“我下周一还要念检讨！”

　　“不冲突！”

　　这还不冲突？
　　前一秒激情飞昂的冲鸡血，后一秒苦兮兮的说我翻墙了我错了？

　　真当他林家傅不要脸的吗？

　　-

　　直到这周周末，陈景才出完差回家。

　　这不是南嘉第一次见他，却是她搬到这个家以来第一次与陈景出现在一个饭桌上。

　　比起陈子昂眼里丝毫不加不掩饰的嫌弃，陈景显得就随和多了。

　　“嘉嘉啊。”陈景笑着摸了摸南嘉的头顶，感叹，“都长这么高了。”

　　第一次见陈景，南嘉才十岁刚过一点。
　　那一年，孙玉萍与陈景刚走到一起，可能是做为两家人之间的交底，那次，陈景带着陈子昂，孙玉萍难得的带上了南嘉。

　　自那之后，几乎再没有碰过面。

　　饭桌上，只有孙玉萍与陈景两个人说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南嘉不感兴趣，看样子，陈子昂也兴趣不大，只一个劲的往嘴里塞白米饭。

　　大口大口的喂，看上去快要噎死了。

　　南嘉不动声色的往他旁边推了一杯水，陈子昂瞥过头瞪了她一眼，似乎是嫌她爱管闲事，手却伸出来很自然的将那杯水喝了个底朝天。

　　南嘉本以为四个人的这场饭局可能就这么结束了，没想到，陈景忽然冲她开了口——

　　“嘉嘉，我听说你跟林家傅是一个班的？”

　　南嘉莫名一怔，僵硬的点了点头。
　　也不好问陈景是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林家傅跟陈子昂说的吗？

　　“是吗？”孙玉萍反应过来，“你怎么不跟我说？”

　　南嘉没吭声，心说，你不也没问不是吗？
　　新学校怎样，新同学怎样，这一切孙玉萍都不感兴趣，南嘉自然没有开口的必要。

　　气氛忽然一凝。
　　陈景很自然的打了个岔——

　　“家傅这孩子学习好，不像子昂，让人操心操不完。嘉嘉，你跟家傅是同班同学，在学习上，可要跟他多学学，多问问，那孩子聪明，也勤奋，多问总不会出错。”

　　就很难得的。
　　这些话她从孙玉萍的嘴里听不到，反倒是才第二次见面的陈景，让她有了家人长辈的错觉。

　　“家傅哥哥最近不给我讲题了。”陈子昂抿着嘴，满口的白米饭塞着，吐字都吐不清，“我暑假作业没写完，他竟然让我自己想办法！”

　　陈景转头瞥了陈子昂一眼，差点吓一跳。

　　“谁教你这么吃饭的？也不怕噎死！”陈景起身给他续了一杯水，道：“我让你有难题，实在不会的可以找家傅，你倒好，拿着一本空的暑假作业直接让人家给你写，家傅今年都上高二了，哪有时间伺候你！”

　　陈子昂扭头，不满的问：“他说他要写检讨，喂，家傅哥哥他犯啥错了？”

　　这个“喂”指的应该就是南嘉。

　　南嘉一怔，不知道应该怎么圆谎。
　　陈景显然与林家傅家熟，南嘉并不清楚林家傅的父母究竟是怎样的人，翻墙这种事，要是说了，会不会把林家傅给卖了？

　　染了头发的那次南嘉记得林家傅有说过一句话，他指着自己脑袋反问谢成将“我这个样子我敢回家？你真以为我妈溺爱儿子只吃素？”

　　你真以为我妈溺爱儿子只吃素？
　　南嘉心想，还是算了。

　　“他下周一要做演讲，应该是演讲稿。”

　　陈子昂瞪了她一眼：“哦。”

　　-

　　一个周末，过的非常不轻松。
　　南嘉跟不上一中的课程，作业一堆一堆堆成山，她的做题速度又慢，怎么都提不上去。

　　一到这个时候，南嘉就会想起林家傅，可能是因为站在学生视角，他讲题比老师讲的还要好，更容易懂。

　　可是，自己终究不是陈子昂，可以毫无负担的缠着他。

　　过了一个忙碌如同打仗的周末，新的一周终于开始了。

　　江城一中的升旗仪式安排在早自习结束后，按照以往议程，第一项就是学生代表讲话。

　　林家傅站在二班的最前头，没有像其他学生一样穿校服，他上身穿的是一件白衬衣，混在一堆的蓝白相间校服中间非常显眼。

　　王维华做为教导主任，义不容辞的客串着主持人的身份，他清了清嗓子，高亢嘹亮的语调通过音响，倒是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沉稳——

　　“下面有请高二二班林家傅同学、高二七班程之陌同学上台演讲！”

　　南嘉一怔。
　　她才知道原来做演讲的有两个人。

　　林家傅抬脚，往讲台上走，他走得慢，还时不时的转过头往后看，似乎是在等谁一起。

　　果不其然，很快，从后跑上来一个女生，穿的也是白衬衣，高高扎着马尾，跑起来的时候浑身都透着青春的张扬气息。

　　两人并排走着。
　　养眼的有些刺。

　　林家傅耐心的等她走近，偏头说了句什么，虽然听不见声音，但南嘉能看见他弯起的眼睛以及过分柔和的眉眼。

　　林家傅身上一向都是狂跟拽更多一点，那种眼神，那种神态，在他身上，南嘉是第一次见。

　　就在林家傅偏头的那一瞬，台下忽然掌声雷动，伴随着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一股八卦之味疯狂袭来——

　　“我靠，也太般配了吧！”
　　“林家傅什么时候对人这么温柔了？”
　　“废话，也不看看谁，那可是我们江城一中校花程之陌！”
　　“她就是那个连林家傅都追不上的女神？”
　　“……”

　　南嘉揪着自己一边衣角，睫毛动了下，说不出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