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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

  •   从那日起,洛长宁终于鼓足勇气不再逃避。
      他把一模成绩贴在桌面上激励自己,每日课上努力听课,认真对待每次考试,并把错题认真地记录在错题本上不时翻看。与去年只是为了做做样子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学习上不同,这次洛长宁认真地审视了自己:语文和文综还不错,英语也马马虎虎,数学……不会,不会就是不会,他没长一颗学数学的脑子。于是他将数学成绩的目标定到及格就好,然后将提高分数的部分集中到文科科目上。托谢之凛的福,他的文言文分析几乎永远是满分,不管再怎么说那个男人毕竟是个从小在国子监博览群书的皇子,对于文科的储备知识量相当丰沛,对于蓝国霸权以前的历史也能倒背如流,更何况,看美人讲课比看学校那位留着长发表情阴沉的历史老师讲课赏心悦目得多,他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就记住了那些排列在重大年份后的复杂人名。
      与此同时,随着天气逐渐变暖,扮成马匪的伽国军队也在一路缓慢南行。
      今日入古代他拿的是史地办公室论斤买来的新教辅书,出现的位置也刚好是谢之凛的马上,唯一的区别是战马被拴在树旁,马上只有他一个人。
      “阿凛?”他叫了声,不过却没有人能听得到他的声音,扮成马匪的官兵各自找地方休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群兵痞子身上的匪气越来越重,以至于洛长宁每次都很怀疑这群南宫家的私兵在南下结束后会不会真的逃离伽国出去占山为王。
      以往也有过几次这种情况,也就是在他来到古代时谢之凛不在他身边,好在战马相当听话,对他的出现只会表现出少许疑惑,最多会用脏兮兮的鼻子碰碰他的肩膀。不过就算是谢之凛在,两个人的交流也少得可怜,若是在行军,谢之凛便会下来牵着马,让他坐在马背上写卷子,若是已经扎好帐篷,谢之凛便会守在帐篷外面,让他一个人在军帐内就着油灯或者蜡烛誊笔记,而像今天这样周围兵士稀少的情况却极为罕见,他做完了半张地理卷子,谢之凛还是没有出现。
      距离晚上放学还有两个小时,洛长宁索性把卷子收回书桌,几次回到古代世界roll一个站在马下的机会解开缰绳,再反复在两个世界间穿梭,将自己roll到马上。周围的兵士早已对当今圣上身边可能出现的一系列怪事见怪不怪,洛长宁用手拍了拍马屁股,示意战马小步跑向谢之凛所在的方向。
      “陛下知道臣的答案,就算是答一千次一万次,臣也不会松口。”
      他远远听到国师的声音顺风传来,声音不高,却足够清晰,从他的位置看过去,国师明修施施然站在谢之凛身前,身形不及谢之凛高大,却坚定地挡住了当今圣上的路。
      “那是朕的——”
      “陛下!大义重要!”
      谢之凛的样子看起来完全没有被说服,双手死死握着拳,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男人精致的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愤怒,一眼锁定洛长宁,怒气冲冲地走向自己的战马。他想了想,把屁股往前挪了挪,方便谢之凛踩着马镫上来坐在他身后,一抖缰绳。
      “驾!”
      洛长宁余光瞟到有几名兵士也立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上马,然后不紧不慢地跟在谢之凛身后,呈一种保护的架势。
      “又在和国师吵什么?”洛长宁斟酌片刻,伸手向后揉捏谢之凛的后颈,他记得男人相当吃这一套。
      果不其然,掌心中的肌肉随着他的抚摸而逐渐放松,谢之凛下颌抵着他的头顶叹了口气。
      “我带你去看。”
      谢之凛的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男人带着他穿入树林,林中各处藤蔓缠绕,战马却数次精巧跳跃,准确无误地避开所有路障,几乎不费什么力气的穿过树林,来到一处悬崖上。
      “看,向下看。”谢之凛说。
      二人所处的悬崖大概只有十层楼高,为了让他看清下面的景象,战马尽可能地凑到了悬崖边缘,洛长宁虽然不太恐高,但依旧有些腿软,不过在看清了下面的景象后,愤怒代替了对高度的恐惧感:下面是数以万计衣着破烂的流民,推拉着各式各样的残次木板北行,流民队伍相当庞大,一眼看不到边际,偶有人栽倒在路边,第二个人的脚便直接踩了上去,偶有心善的人会将那人踢下土路踢进干瘪的河床里,让倒下的人避免被后面的人活活踩死的命运。
      “这是……这是什么?”洛长宁的声音发着抖。作为一名生活在高科技现代的普通人,他几乎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景象,隔着十层楼的高度他无法看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但他依旧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阵阵麻木与压抑。
      “这是伽国与蓝国边境处的百姓。”谢之凛压低声音愤怒道,“有探子捉了个濒死的百姓前来复命,那老人说,蓝国不但课以重税,还日日在边陲小镇捉丁充军,连舞勺少年也不放过,今年春季又是大旱,如油春雨迟迟不来,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土地皲裂,就是挑水浇田也救不了新秧的命,因此百姓纷纷北逃,踏入我伽国地界寻口饭吃。”
      两人正说着话,又有体力跟不上的老人与幼童脱离了队伍,老人干瘪的身体顺着斜坡滚落,而幼童则被不知名的人拾去,洛长宁无比确定那幼童在跌倒时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大抵已经猝死,却被其他并非那幼童母亲的人捡了回来,像一块腊肉般丢在板车上。
      他立刻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意,洛长宁别开目光,几乎不敢想象接下来的命运。
      “到了伽国……他们就能活下来么?”他喃喃问。
      谢之凛显然看到了与他相同的东西,略微收紧手臂,道:“三年前随着达官贵人南下的地主不少,正是因此伽国地广人稀。倒是也有不少庄园主选择留在伽国寻求商机,他们也确实缺乏大量的劳动力,可……”
      他听懂了男人没有说出口的后半句的隐意:这些人中只有很少的一部分可以活下去,用劳力换得明日的饭食,大部分都将作为消耗品,死在希望渺茫的路上。
      “我好像明白了。”洛长宁费力扭过身,与谢之凛充满忧虑的凤眼对视。“你想散了我军的粮草救济这些人。”
      谢之凛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我们是轻装上阵,随身粮草有限,救不得这么多人。”
      “可是你仍然想着,能多救一人便是一人。”
      谢之凛眼眶微红,烦躁地捋了把头发,道:“你刚来时,朕在同国师吵架,他质问朕是救一时还是救一世,他说朕是皇上!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易子而食是朕合该背负的债!”
      男人越说越激动,连带着通灵战马也不安地抬了抬蹄子,有小土块顺着悬崖落坠到下面,却没有任何人抬头看上一眼。
      “朕该怎么做?长宁?你说我该怎么做?此行南宫弘不在,朕可以以癔症为由散尽粮草。”
      就算没有心声,他也总能知道谢之凛没能说完的后半句,并将它补全:“可是你知道你该怎样做,然而这个决定让你很痛苦。”
      谢之凛苦笑:“朕也不知,为何父皇的江山会变成现在这样,甚至不如国师与南宫老贼治理得那般井井有条,朕南下本是逼不得已顺势而为,现如今却……长宁,若是你呢,若现在将这江山交予你的手上,你会怎么做?”
      在某种程度上洛长宁能感受得到谢之凛的痛苦,但他毕竟不是帝王,只是千万百姓中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他看了看下面浩浩荡荡北行的大军,在谢之凛的怀里摇摇头。
      “我会牺牲眼前的这批人,取走蓝国江山,再让兵士解甲归田,修立水道以灌溉农田,”洛长宁的声音极轻,“没有人会记得这批人为此做出的牺牲,但我会记得,纵使万千业障缠身,也由我一个人来抗。”
      谢之凛的呼吸窒住了。
      “这就是人生,不是么,人活着总要学会取舍。”
      他的皇上不再说话,而是调转马头,沿着来时的方向一路飞奔,忠心耿耿的侍卫依旧追随在身后,洛长宁摸了摸自己的头顶,在发丝间清晰地触到少许水痕。
      同行的兵士只知道国师与皇上吵了几天的架,却又悄无声息地重归于好,没有人胆敢揣测这万万人之上的二人心思,只有国师在洛长宁坐在帐篷里挑灯夜读时偷偷溜进来过一次。
      “洛长宁,”国师用食指点了点他手中的教辅。“烦请稍待,明修有话要问。”
      “呃,国师请讲?”
      “明修斗胆问上一句,他日九皇子与太子正面朝向之时,结局如何?”
      洛长宁嘴角勾出个微笑。“国师这是怕站错了队,最后再问我求证一次么?”
      “否。”国师摇头。“‘灵犀开,地位即’,九皇子拿下江山已是定事,明修更关心最后半句,等有朝一日天下平定,‘江山避’又是何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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