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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 31 章 ...

  •   按照史书上的记载,三年前,蓝国被丁零族人大举入侵,仓皇之下蓝国皇帝举国南迁,带上了宫里大部分的皇亲国戚,只留下南宫一家、四皇子,以及九皇子谢之凛,这是他翻来覆去读透了的故事,不像谢之凛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印刷在教辅书上的婚讯,这段历史从一开始就没有被更改过,也就是说——
      “可太子不是假的吧?”洛长宁问。
      “太子是真是假本就无关痛痒,”谢之凛无视了那条在他的袍脚处磨牙的黄狗。“伽蓝两国本就同属一脉子民,而共通点则是对丁零族人的恨意。古语有云:得民心者得天下,在南宫老贼差人知会骠骑将军蒋从武在回宫路上取走我性命时,那老东西便已经为朕安排好了朕的宿命。既然伽国的第一任皇帝是意外身亡,那朕必然不能拥有同样的死因。”
      洛长宁很快跟上男人的思路:“也就是说在我们回宫的时候,百姓夹道欢迎,都是丞相安排好的结果?”
      “是,”谢之凛点头,“他希望我死之时顶着一代贤君的称号,于是帮朕大肆收买民心,却没想到蒋从武临阵抗命,以至于让朕活着回到了宫里,所以南宫老贼索性将计就计,决定将朕推上风口浪尖。百姓才不关心是谁得了天下,他们只想要安稳的生活,与其支持个南逃的胆小鬼,倒不如支持刺杀了丁零可汗,为伽蓝国人报了三年前的仇的我。”
      “……所以他打算让你南渡。”
      “没错,清君侧不过是个借口罢了。还是那句话,谁会嫌自己的权利大呢?光是伽国本身已经不能满足南宫弘的胃口,若是能一举吞并蓝国,伽蓝两国南北一统,朕是他手下的傀儡,朕的妻乃是他的小女,南宫老贼既是丞相又是国丈,这天下都会被他收入囊中,真是好大的胃口。”
      洛长宁一言难尽道:“可是南宫婉已经死了。”
      “那又如何?直至今日依旧无人知晓南宫婉的死讯,又或者就算她的死讯已经传遍宫里,南宫弘照样是朕的岳父。”男人闭上眼。“朕可以想办法除掉南宫弘,虽然冲月宗于行刺上并不听命于我,但朕还有沈庭。但就算今日除掉了南宫弘,也会有下一个姓南宫的人接下他的位置,作为谢家的母舅家,父皇任由他们的势力发展得太久了。”
      洛长宁双手捂住口鼻,仔细地端详着谢之凛刀削斧凿般精致的那张脸。与教辅书上完全平面的相貌有所不同,谢之凛的侧颜也好看得要命,说着话时剑眉微锁,一双狭长凤眼神光逼人。他这一生十七年……哦不,已经是十八年了,在他这十八年的短暂人生中他从未遇到有如此帝王之气的人,明明只是坐在御膳房稍显油腻的椅子里,却像是坐在尸骨遍地的王座之上,对现状侃侃而谈,可当有其他人在场时,这只高傲的凤凰却又能迅速隐藏自己,装作是一只气鼓鼓的公鸡。
      “何事可笑?”谢之凛皱着眉看他。
      洛长宁摇摇头,把目光挪到男人头顶的簪子上,移开话题:“我还是不记得你的簪子是我所雕,但我怀疑当我触碰到一些东西的时候,我就能想到过去的事情。我还有没有给你雕过别的东西?”
      大黄狗趁着两个人都不注意的时候一跃而起跳上椅子,用舌头把他俩刚刚吃过咖喱的碗舔了个干干净净,这次谢之凛没有将黄狗赶走,而是站起身,一整袍脚。
      “跟我来。”
      他们没有回这次为了谢之凛大婚而准备的寝殿,而是来到偏殿,也就是之前谢之凛住的地方。这里也不像之前那样冷清,落叶堆了厚厚一层才有宫人不情不愿地清理干净,现在虽然地上依旧存有少量雪渍,却已经被打扫出了一条能通往谢之凛卧室的路来。
      他还是无法在雪上留下脚印,他注意到谢之凛也发现了这点,不过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知道你还能记得多少,”谢之凛从床周摸出上次他拿出鲛珠的那一丈来长貌不惊人的盒子,这次没有背着他,而是将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展示给他看。“你要不要试着摸一摸?”
      盒子里装得最多的是五片花瓣的木槿花,足足有六朵,从粗糙排到精致。最粗糙的那枚木槿花说白了只是个稍有雏形的木片而已,而第六朵却已经可以看出每片花瓣的脉络。洛长宁将手放在木槿花上,心神微动,这次他没有坠入记忆之海,他依旧保持着清醒。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他突然说,“每年一朵,所以攒下了这么多。”
      谢之凛急切地捉住他的手道:“还有呢?你还能想起来什么?”
      洛长宁缓慢摇头,一个画面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拼尽全力才捉住那个画面的尾巴:“后来有人安葬了你奶娘的尸体,然而你却不再离开允贵人的……摩罗宫。太医以你心神剧震为由为你向国子监那边请了假,任凭你孤身一人在摩罗宫里不动也不说话,唯有我来的时候你才像活过来般……眼里迸发出光亮。”
      八岁的洛长宁在上学路上进入古代世界,手里攥着朵不在花期却因人工侍养而盛放的木槿花,那是别人送给洛冬的礼物,洛冬却将它转送给了洛长宁。小小的洛长宁捏着花瓣走到深宫深处,将掌心这朝生暮死的花朵放进十岁的谢之凛手中。
      “外面花开了。”洛长宁拽着谢之凛的袖子。“我们出去摘花,好不好?”
      谢之凛摇摇头,也不说话,洛长宁却不依不饶地拖着比他身体大几号的谢之凛往外走,两个孩子穿过深邃幽暗的回廊,最终来到园子里,看到满园因冬季未过而光秃秃的枝丫。
      “没有花,你骗我。”很久没开过口的谢之凛艰难地说。
      “会有的,我雕给你。”洛长宁笃定地拍拍胸口。“你给我一片木头,我给你一个春天。”
      那时的洛长宁刚学木雕不久,每天不上学的时候就会拿着妈妈买给他的工具在木片上辗转碾磨,在现实世界里练习还不够,他把自己的工具带到古代世界,煞有介事地雕刻谢之凛不知道从哪里给他找来的木片,一二三四五,五个花瓣勉强成型,他从冬季硬生生雕到春季。
      寒冷的冬夜终会过去,温暖的春日总会降临,十岁的谢之凛每天都准时守在同一个位置,等待手持雕刻工具的洛长宁凭空出现,边说着他听不懂的词语边继续雕刻手里的木片,终于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里,洛长宁将手法拙劣的木槿花放在谢之凛掌心。
      “看,春天到了。”
      也是从那时起,九皇子因奶娘的意外亡故而深受癔症困扰的消息不胫而走,谢之凛在宫里本就不是皇上身边的红人,这下更是没什么人愿意理他,除了无论对待哪位皇子都一视同仁的国师与太医之子沈庭外,大家都像是生怕癔症会传染般绕他而行。
      永不凋谢的木槿花安静地躺在洛长宁的掌心,他闭上眼,眼角溢出一滴温热的泪滴。
      从那时起,他每年都会在谢之凛生日的时候为对方雕刻一朵木槿花,提前一天交到谢之凛掌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雕刻技艺也越发精湛,第六朵木槿花栩栩如生。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
      一晃几天过去,这些天谢之凛忙得要命,几乎每次来到古代世界他都会看到皇帝陛下在处理政事——这些活计原本都是由政事堂负责完成,再交给丞相南宫弘过目,上闻下达,完全不需要经谢之凛手,但这些日子南宫弘忙着琢磨造反的细节,所以有很大一部分政事都被推给谢之凛亲自完成,或者说,推给国师辅助谢之凛完成,男人自从被推上这个位置起就没处理过政事,此时只能从头学起,每日在国师的监督中汲取治国的知识。洛长宁并不想打扰对方,索性减少了前往古代世界的频率,取而代之的是每日攥着鲛珠在出租屋内写作业,把那边的读书声当背景音乐听。
      转眼就是圣诞节,他原本还在担忧这天继母会不会突发奇想逼着他回家团聚,好在很快在看到了宋玦国外之旅的朋友圈。洛长宁这才松了口气,抓紧时间在晚自习的时候补了个觉,又挨到放学,被程橙风风火火地拽进校门口的帕拉梅拉。
      “快快快,年轻就要high起来!”程橙一把拽开后排车门,把洛长宁往里搡。“我的妈呀憋死我了,为什么咱们学校圣诞节不早放学啊?”
      驾驶座上的江郎扑哧笑了声,把车里空调调低些许,笑道:“急什么?今年不是已经高三了么?等明年毕业就解放了。”
      “解放个球啊,”程橙揉着脑袋坐到洛长宁身边关上车门,“明年还不是——”
      还没说完,程橙猛地收住话头,怔怔地盯着副驾驶的人看。车里的照明灯刚关,洛长宁稍等了十几秒才看清副驾驶上坐着的人。
      “时光教授。”他对男人略一点头。
      “嗯。”脑后扎着小揪的长发教授淡淡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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