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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上课铃响,洛长宁清了清嗓子。
      “我可能该回去了,替我向时光教授问好,有关于自主招生的事情我绝对会好好考虑的,谢谢学长的信任。”他语速飞快。“也谢谢学长的巧克力!”
      他赶在江郎察觉出破绽前匆匆逃回自己的座椅,程橙倒是不见外,顶着老黄杀人如麻的目光拿过巧克力拆开就吃,边舔手指边将巧克力塞回洛长宁的书桌,瞟了眼他手中印着玕大纹章的文件夹,巧克力球鼓鼓囊囊地在腮帮上顶出一个可爱的弧度。
      “玕大真的不怎么好考的,宁宁你得加油。”程橙说。
      接下来又是例行的老黄动员时间,洛长宁捏着水性笔翻看手中的卷子,一时间有些神情恍惚。他刚刚对江郎说的确实是他的真心话,他这阵子实在是太过于沉迷古代世界,沉迷于让人血脉贲张的战场,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如此喜欢骑着战马、奔驰于草原上名为自由的感觉,喜欢站在沙盘边看着男人与将军一起排兵布局,更喜欢那个气息灼热的吻。
      他一共听过那个男人两次的‘我爱你’,第一次是在未知结局的刺杀前夜,谢之凛的心声这样说着,嘴上却对他说了永别;第二次则是初吻之后,男人依旧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只有一句心声钻入他的脑海。时至今日他依旧无法判断他所听到的心声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只是他的一厢情愿,又或者一切都反过来,那不是谢之凛的心声,是他自己的,是他将自己从未交予的信任热气腾腾地捧在手上,生怕被对方嫌弃般轻而易举地塞进谢之凛怀里,就好像这只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也不值钱。
      他没有玩弄脖颈上晃晃悠悠的鲛珠,就像每次这种名为思念的感觉汹涌澎湃时一样,他害怕当自己握住这枚光滑的圆球后,会从脑缝深处听到那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声音,更害怕当他握住这枚不存在于世间的鲛珠后,他什么都没听到,就好像谢之凛的存在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盛大幻觉。
      爱上现代世界根本不存在的同性已经足够愚蠢,更愚蠢的大概是连这种眷恋也不过是虚假错觉。
      他将手中的卷子翻了个面,又好好地将桌面上书桌里所有的书本都收拾了一遍,逐个检查清理,在上面看到无数记忆里根本不存在的、属于他自己的新鲜字迹,他已经假借着荒唐幻想逃避现实逃避了足足三个月,他在这三个月中储备的快乐大概已经足够他回味一生。洛长宁微笑着展开自己从未见过的期中考的成绩单,单手托住下巴,将谢之凛的名字从脑海中驱逐。包括那双凤眼,包括那个吻,也包括那场与他毫无干系的大婚,然后专心致志地、按照他原本计划好的那样生活,摆脱原生家庭,活成独立的自己,然后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
      而谢之凛呢?谢之凛会像史书上记载的那样,成为伽蓝国的千古名君,受到万万人瞻仰吗?会和他那丞相家亲手养大的、知书达理的漂亮新娘喜结连理,子孙满堂吗?
      史书——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匆匆在老黄的语文课上翻出历史教辅。
      他和那个男人很少讨论有关教科书上有关伽国蓝国相关史实的问题,就算偶尔聊到这里,他们也会默契地有意避开,但这不代表洛长宁没查过与伽国第二任皇帝谢之凛的史料记载。他清楚地记得,在他第一次翻开历史教辅的时候,有关于伽国的内容少得可怜,可当他这次再看的时候,那里的内容似乎多出了几行。
      秋,十月,谢之凛军发羊城,渡济水,至筽原。丁零大骇,引可汗拔野古东渡。骠骑将军蒋从武为前锋,丁零箭骑直压伽军,之凛以臂护将,从骑奋击,无敢出者。可汗趋筽原,伽军兵分三路,一捣粮仓,二刺可汗,三佯攻,之凛束疮而战,破可汗亲兵,斩可汗首级。收丁零三千人,迁内地以授教化。之凛半月余归,布衣皆以颡顿地,欢呼十里可闻。
      洛长宁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不少,他相当笃定自己上次翻到这页的时候上面还没有如此详细的解释说明,有关谢之凛的生平不过寥寥几句,根本没有详细记载过有关刺杀可汗的内情。一种莫名的恐慌攥住了洛长宁的心脏,他眯着眼,装作认真听课的样子看了会儿讲台上唾沫横飞的老黄,却依旧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我这些天究竟都做了什么?谢之凛所存在的地方,究竟是架空出来的平行时空,还是真正的古代世界?我的所作所为……是否真的在改变历史?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到古代世界将自己的猜想进行一番验证,接下来是读课文时间,洛长宁强迫自己低头,把目光挪回到眼前的教辅书上,下面还有半段与谢之凛生平有关的介绍,脑内古文自动翻译成现代文:谢之凛大婚之夜有刺客来袭。
      他确实想把谢之凛从内心深处最重要的地方摘除,但却从没想过要谢之凛死,他情愿以后再见到那张脸的方式只有手中的教辅书,却不情愿将他从火海中救出的男人死于新婚之日。
      下课铃声响,洛长宁疲惫地把头砸在书桌上。程橙在旁边伸了个懒腰,半个身子黏在他背上,揉揉他的脑袋说:“宁宁,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一直心不在焉的。”
      “只有今天吗?”他冷静地问。“你觉得我这些天的状态都怎么样?”
      “这些天?我觉得你这些天都挺正常的啊,该上课上课,该写作业写作业,反正我觉得你不去‘那个家’的时候状态都挺好的,相当健康。”程橙咂咂嘴。“就是偶尔会走神?不过频率也不高啦,别担心,期中考试发挥不好不算什么的啦,明年一月的一模才是重灾区。反正还有接近两个月呢,来得及的。”
      ‘这些天都很正常’意味着当他的意识在古代世界遨游的时候现代世界的生活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而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期中考试成绩单则证明了在他沉迷古代世界的这段时间内他的成绩确实有所下滑。洛长宁简单翻看过了玕大的招生简章以及自主招生的资料,人脑类脑智慧模拟专业的就业前景虽然相当有限,但只要他能考进这个专业并顺利毕业,他将无需为他的前路担忧:专业人数极少,本科毕业生多半会选择在本校继续深造,硕士毕业后可直接就业于研究生三年所泡的研究室,他几乎不需要怎么担心钱和吃住的问题,除了玕大位于玕市距离继母住所相对较近之外,这个专业几乎是达到他所描画的未来里最理想的专业。
      “我决定了!”他直起身,不管躺在他背上的程橙哎呀一声差点扭到脖子。
      “你决定什么了?”
      “好好学习!以玕大为目标!”
      “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吗?”程橙不舒服地转动着脖子咕哝了声。
      洛长宁想,‘戒谢之凛’并没有比戒烟或者戒糖轻松多少——他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每时每刻都有人关注的感觉,习惯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不加掩饰地讲给某个特定的人听,然后再倾听对方所遇到的问题,动用自己的脑瓜提出馊主意帮对方添乱或解决,洛长宁没谈过恋爱,但他猜想他和谢之凛之前的相处模式其实和谈恋爱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始终像连体婴似的凑在一起,就连下马也要男人在下面张开双臂接他,所以彻底戒掉谢之凛比他想象的难得多,好在他就连生父的家庭暴力都能挺得过去,一颗心脏早已经千锤百炼,他相信时间是治愈一切的良方。
      他也同样知道时间只是一个借口,因为他准备在谢之凛大婚那日回去与男人见面。
      只是为了帮助男人度过刺杀,仅此而已,男人救了他一命,所以他要还给男人一命,这很公平,也很合理。
      接下来的一周洛长宁将自己完全浸泡在书本里,就连早上买早点时手里都要捧着本口袋书背单词,老黄显然很欣慰于他的变化,频频把那种让他起鸡皮疙瘩的慈祥目光落在他身上,洛长宁在自己的脑海内定下大婚之日的闹钟,然后努力将它完全遗忘,程橙对他这种高效的学习方式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拍胸脯包揽了‘投喂洛长宁’这项活动,甚至恨不得替他去上厕所,这样就可以腾出一趟小便的时间多做几道题,程橙就可以自主做更少的作业而抄更多的练习题。
      他一直没有主动触碰鲛珠,鲛珠也没有再次发烫,直到十二月十二号那天,他脑海中的闹铃轰然作响。
      不需要药物加成,甚至不需要长时间的冥想,他只要闭上眼就能触得到心脏处满溢出来的思念。洛长宁轻而易举地捕捉到那片璀璨的星空,他向下坠落,再坠落,准确无误地与古代世界接轨。
      红色,铺天盖地都是红色,大喜的日子自然要配上大喜的颜色。洛长宁一骨碌从绣满鸳鸯戏水锦绣团圆图的床上爬起来,抖掉身上的大枣花生等物,一把推开新房的门,然后撞进麝香味的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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