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歌》谭哥哥

14、第14章

　　玄暖清淡莞尔，抱住了怀中的柔弱少年，轻声安慰道：“雨儿，倒是还没长大。别让人笑话了，堂堂男儿却哭哭啼啼……”
　　玄暖的话果真奏效，被唤作“雨儿”的少年慢慢起身，微微半斜开身子，抬起芊芊玉手拂去泪珠。尔后，回身朝向已经抱回了凌青珠的玄暖，似是喃喃般地问道：“已经过了暑期，哥你怎么又突然过来这里。”
　　闻言，玄暖修长的手指弹了弹凌青珠的额头，力道却轻得很。“是珠儿想来。”
　　“珠儿？”少年袅袅移步尾随玄暖，向堂内走去，看向玄暖怀中神似灾区出来的小难民，不解问道。
　　说话间，凌青珠也探出小脑袋，打量起这个叫玄暖“哥哥”的伪娘少年。
　　花雨，儿时便被真神教众长老选作圣子，代替比往常教主多出一个常羲皇帝身份的玄暖，献身真神——出家，故而被玄暖认为义弟。玄暖一直觉得自己对这个替身多有愧疚，于是对这个义弟自然恩宠不凡。
　　玄暖轻而易举地将怀中的凌青珠高举，对着花雨展示自己的得意物品。然后略显自豪地说：“就是她。”
　　“哦……”花雨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复又狐疑问道：“是……是哥新收的义女吗？”
　　“义女？”玄暖莞尔望向同样错愕的凌青珠，不可能——即使玄暖大凌青珠八岁。“她……目前，算是我最喜欢的宠物吧。”
　　宠物？凌青珠由呆愣转为愤怒——我是宠物？？你敢当我是好玩的宠物？？——凌青珠不动声色地暗中计划着报复。
　　花雨倒是被这“宠物”的说法逗得莞尔，轻轻地拉了拉玄暖的衣角，说道：“哥，她好可爱呢，能给我抱抱吗？”
　　玄暖似乎也很喜欢花雨能够和凌青珠相处融洽，便当即将自己怀中的猫崽子递给了跟在身后的御弟。“她不光是可爱，……她，可是能耐得不得了……”
　　“怎么能耐了？哥，看你的模样，好像很喜欢这孩子。”花雨半分笑意，半分担忧。
　　高兴的当然是玄暖和他一如既往地亲近，担忧的则是生怕这瘦小得有些可怕的人儿分走了玄暖的宠爱。
　　这孩子？难道你很大吗？——凌青珠暗中腹诽，无奈任由娘娘腔少年抱住自己。
　　“好轻，她好瘦啊……”花雨轻声惊呼，文弱地像是天生不会大声喊叫。
　　玄暖伸手轻轻抚了抚凌青珠仅仅覆了一层薄皮的额头。“我会把她喂胖些的。”
　　喂？真把我当是宠物，玄暖你今天晚上别想睡安稳了——凌青珠邪恶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型了。
　　“哥……”花雨突然轻唤，垂下了头。不过凌青珠看得很清楚，那一张烧着了的飘渺仙颜。“雨儿，雨儿……好久不见哥了，想……想念得紧……今天晚上……能不……能和你一起，嗯……一起睡吗？”
　　听过花雨含含糊糊的要求，玄暖再次抬手，温柔地扶了扶花雨一头垂地的青丝，应道：“当然可以啊，雨儿平日都忙着抄写经书，一定很累了。”
　　“我不要——”玄暖的话音才落，便听凌青珠一声高亢可比乔杏贞的尖叫，然后，凌青珠的手已经扯住了花雨一直享受着玄暖的爱抚的秀发，拼了命地撕扯。
　　花雨一直十分珍视自己异于常人的垂地秀发，自然舍不得在一头青丝上受半点伤害。立即痛得扭曲了小脸，委屈的眼泪随即溢出了眼眶。
　　第一个却不是阻止凌青珠的暴行，他拉住了玄暖的袖口，抬起了湿漉漉的双眼对上了玄暖的，进行着无声的控诉。
　　下一秒……
　　玄暖拉过花雨怀中得以坏笑的凌青珠，将她放到了地上，然后直身，轻轻地抱住了还在流泪的花雨，柔声安慰着：“雨儿，我给你揉揉就不疼了……”
　　凌青珠的两只小麻杆儿腿支撑着全身的愤怒和委屈，她喜欢的东西，原来……并不完全属于自己。
　　面前的两人，一个温柔优雅，一个善良单纯，他们……都和她不同。
　　再然后，凌青珠突然想起，血色月夜，五岁的孩子却染上血色，她已经是一个杀人无数的女侩子手，残忍而丑陋的魔鬼。
　　凌青珠的眼泪亦流了下来，被顿生的无力感压得喘不过气，或许她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爱哭鬼，本就没有资格和能力逞强好胜——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哥，我没事了……”花雨白皙的梨花脸庞亦因为泪水的冲刷而变得绯红，抬头对上玄暖仍旧温润的目光，扯出淡笑，柔柔地说道：“哥，你去看看珠儿吧……别太责怪她，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嗯……好。”玄暖最后习惯性地抚顺花雨引以为傲的长发，转身弯腰拉住凌青珠的小手，“我们回房间说……”
　　凌青珠哭得岔气，声嘶力竭地喊道：“我——不——要——”
　　玄暖蹲下身体，欲想抱住凌青珠，却遭到凌青珠毫无章法的踢打。
　　于是，不动声色地皱起了眉头。
　　“我讨厌你，讨厌你——”凌青珠挣开了玄暖的双臂，却又跑到了花雨的身前，攻击的对象便变成了花雨。“我更讨厌你，你们都是坏蛋——”
　　这一次，玄暖不余给凌青珠任何反抗的机会，轻而易举地钳住凌青珠狂舞的小手，径直将龇牙咧嘴的小人拎起，任凌青珠是喊叫还是哭得抽搐，都不管不顾地把人带回了房间，将闻声而来的几人全部严严实实地关在门外。
　　凌青珠被人甩到床上，紧接而来的，玄暖一言不发地拨开了凌青珠的衣裤。
　　门外便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拍打，和凌青珠近似杀猪般的哭叫。
　　“你打我，你敢打我……”凌青珠不可置信地叫着，却只能无力地把力气用到拍打床铺上。
　　“你太不听话——”玄暖低声呵斥，喃喃般却如同自语。
　　或许是因为太过失望，玄暖忽略了凌青珠渐变的脸色，却只听见凌青珠蛮不讲理的叫嚷。 “ 你凭什么要我听你的话，凭什么……你打我，你居然打我……”
　　玄暖瞥了眼凌青珠身下的被褥，只看见湿濡一片——不过，看她哭是家常便饭了。“就凭你不懂礼貌，不讲道理……”
　　玄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注意到了凌青珠颤得如同风中蝶翅一般的单薄身子，于是——心软了，打下来的力度，一次轻过一次。
　　“我，我……要离开你……”凌青珠哽咽着说，没了暴躁的尖锐叫声。
　　声音嘶哑，气力用尽——凌青珠突然没了动静。
　　“珠儿……”玄暖才想到唤了一声，可是没有了往日透着依赖的回应。
　　瘦成那样子的身体，走路都是有气无力的，怎么受得了这种折腾。
　　不忍再看凌青珠红肿的屁股，玄暖翻过凌青珠的身子，只见惨白灰败的脸上满是泪痕，额间却是皱起的深深的沟痕，双眼紧闭。“珠儿，应我一声……珠儿……”
　　得不到回应，像是五年前那场皇宫暴乱中的婴孩——没有灵魂，本能地跳动心脏，本能地呼吸——他都忘记了，是谁给过她温暖，给了她灵魂。
　　再然后，玄暖向门外慌忙唤道：“敏之，你进来……”
　　空前绝后的速度，光敏之应该说是跌进房间的，身后还有芙蓉妃、禾昔、乔杏贞和唯一一个没有乱了分寸的花雨。
　　“主公，什，什么吩咐？”光敏之七手八脚地晃到面如土色的玄暖身前。
　　“ 看看她是怎么了？我打了她，然后就……叫不醒她了。”玄暖惶急地拉着光敏之到床前，尔后自己坐到床边，抱起了昏迷了的凌青珠。
　　玄暖的脸色不好看，故而一干人等也就没有高兴的份儿。
　　芙蓉妃洗了干巾，小心翼翼地递给玄暖，然后又跑了两次，替凌青珠擦干净了小脸。
　　乔杏贞和禾昔一人霸住一边，站在床前，近似痴傻地凝视玄暖百年难得一见的沮丧神情——然后发觉，还是出奇地帅。
　　“哥……都是我不好……”花雨凑了过去，坐在玄暖的身后，将泪带梨花的小脸埋在玄暖的背上。
　　“跟你没关系。”玄暖扯过被子轻柔地盖在凌青珠的身上，缱绻稀少的曲卷发丝。“是我没有教好她。”
　　光敏之清了清嗓子，见玄暖还在梳理凌青珠的乱发，于是只好作罢引起玄暖的注意，自顾自说道：“小孩子身体太虚弱，嗯——是，身体需要休息罢了……”
　　结果就是，凌青珠在睡觉，一班子人却在一旁嘘寒问暖外加担惊受怕。
　　夜深。
　　床上，两个人。
　　“还疼吗？”玄暖涂着药膏，细声问道。“珠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凌青珠趴在床上，小脑袋枕在两只小胳膊上，踢了踢小腿儿，还是没有说话。
　　“明天早晨起来，就不会再痛了。”玄暖兀自言语。“珠儿，……还是个孩子呢。”
　　……
　　熄灯，放下帘子，抱住了某人，盖好了被子，合上双眼，一切便都安静了下来。
　　“暖……”
　　“……”
　　“暖，我想喝水……”
　　“……”
　　黑暗中，凌青珠试探着叫了几声。
　　然后才放心地动作起来，凭借瘦削的身子，灵巧地钻出玄暖的怀抱。
　　已经走到了门前，凌青珠还是顿了顿身形，折了回去，轻轻亲了亲玄暖的嘴唇，然后毫不犹豫地偷走了玄暖一直佩戴着的银环戒指。“暖，谁叫你打我？”
　　夜黑风高，干巴巴的小猫崽子漫无目的地游走在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