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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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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琛不怒反笑,“我后悔了,我可以揍回来吗?”
“你觉得呢?”何川又把打火机从裤兜里拿出来,另一只手在上衣口袋里摸索着,好像是在掏烟盒。
江琛把打火机抢了过去,“马上要到教室了,你现在抽了,一身烟味会被发现的。”
何川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晃了晃,示意他手是空的,无奈地说:“想抽也没了,刚刚在器材室里抽完了。”他又叹了口气,用手把挡在眼睛前面的刘海撩了起来,露出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眸。
哪怕一直注视着那双眼睛,江琛觉得自己不仅不会腻烦反而恨这辈子不够长,只能感叹千秋也成须臾了。他怔怔地问:“眼睛那么好看,为什么要挡住?”
何川侧目,冷漠地看着他,“知道我那次为什么打你吗?”
“为什么?”江琛想起那次,自己真的是被打懵了,脸上的淤青好久都没消,还被他妈发现质问了好久。
“你眼睛挺好看的,因为这句话。”何川皱了下眉,“又好像不是…”
江琛更在意前面的话,问:“这句话很欠扁?”
“那倒不是,之前也有个人也这么跟我说过。”何川露出回忆的神情。
“你讨厌的人?”江琛想起何川说过他像一个讨厌的人,原以为这句话是怼人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何川一脸平静地看着江琛,尽管一言不发,眸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想涌出来,但又被什么压住了,风平浪静得可怕,最终只吐出两个字,“死人。”
江琛没再多问了,毕竟这个“死”字不知道是事实还是通过言语所表达出的愤怒。他转念一想,又有些愤愤不平,“不是,她妈的,你讨厌他,为什么要报复在我身上?”
“我也不想,人要是处处都能克制情绪,那还是人吗?”何川说。
江琛听出了点儿落寞的情绪,他仍心里有不甘,“这很不公平。”
“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快走到教学楼了,何川抬手扫了扫头发,继续用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
“嗯。”这世上确实有很多事情没有公平可言,口口声声的公平,但这公平的界限又是谁来规定的,说不公平的往往是处于弱势的受害者。
“但我还是不接受。”他可以理解其他大多数人的不公平,但这次他是被讨厌的那个人,所以无法换位思考,无法站在何川的角度去体谅这种转移。
“我和他有多像?哪里像?”江琛问。
何川皱眉,“长相记不清了,但感觉像。”
“草?”江琛不理解,何川居然将一个连样子都记不清的人讨厌到了这种地步。
“怎么?知道了还要改吗?”何川似笑非笑地问。
“其实我每次看你眼睛,都有种熟悉感…可能你长得像某个明星吧。”
何川明显一愣,敛好神色,没再搭腔。
两人脚刚一踏上楼梯,下课铃就响了,便趁着课间就溜回了班里。
“你去哪儿了?”沈冲看见进门的江琛问道。
“散步。”江琛随口回答。
沈冲的目光又落到跟在江琛身后的何川,眼睛都瞪直了,“我天?和他?”
江琛否认:“路上碰到的。”
“那你问器材室干嘛?”
江琛随便敷衍:“去探险。”
“哈哈哈哈你骗人找个好点儿的理由好不好?”沈冲又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找到宝藏了吗?”
“没有。”
找到宝藏了吗?江琛看了眼讲台那边,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他也回答不上来。
沈冲:“哥们儿我打算表白,你觉得我手上拿点儿什么合适?巧克力还是玫瑰花,还是情书?”
“嗯?你不是说Q|Q上表白吗?”江琛转过去问。
“我还没来得及多说几句,她把我删了!我感觉网上说这事儿,确实没啥诚意。”
江琛:“……”
凭沈冲这种直男的性子,估计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惹到那女生了。
“你觉得赵佳丽人怎么样?”沈冲问。
江琛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谁?”
“就我喜欢的那个。”
“没印象了。”江琛仔细回想,脑海中那女生五官是模糊的,但给他的印象是可以的。
沈冲奇怪了,赵佳丽也算是回头率极高的类型,江琛居然连样貌都记不住,好奇地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不知道。”江琛被问烦了,反问他:“你是不是脑子里只有谈恋爱啊?”
“我没有啊!”沈冲忙解释:“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关于她的事,能不能和她在一起也都无所谓的。”他又认真地说:“每天看到她活蹦乱跳就很开心了。”
江琛单身那么久也没有碰到能让他心动不已的人,那种带点儿好感的喜欢确实有过,但根本就没到在一起的程度,所以理解不了沈冲这种为爱成魔的境界。
“你这种三好学生,我估摸着你会喜欢乖乖的、可爱的那种类型。”沈冲又凑过来小声地说:“像何川那种,我就觉得他喜欢那种御姐类型,才能压得住他。”
江琛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何川,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哈哈我草!先把你的事解决了,再来揣测别人的理想型吧!”
最后一节晚自习,江琛就写了一张小测验卷,他站起身看到还在睡觉的何川,有些奇怪这人今天怎么没冲出教室。
“江琛,走啊!”沈冲收拾好包,站门口催促他动作快点儿。
“你先走。”江琛摆摆手。
“行。”沈冲一溜烟儿,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江琛重新坐在座位上,看着桌面发呆。
“最后走的同学关下灯哈!”安全委员在教室里大吼一声,同学们都不想最后一个走,收拾东西的速度更快了,何川和江琛除外。
教室安静下来,江琛把书包挂在右肩上,走到何川的桌前,“诶!下课了。”
何川埋头“嗯”了一声,然后没有任何动作了。
“那我关灯了。”江琛转身要走,校服的一角被人抓住,低头去看,恰好和抬头的何川对视。
何川问:“等我?”他的头发本身就乱,再加上趴在桌上睡觉的姿势,额前的刘海更像是杂草般交错丛生。
江琛那瞬间都忘了呼吸,心跳得有些快,又回过神来说:“教室里就我俩,我不等你,等鬼?”
何川起身,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后就走,别说书包了,一本书都没带。
“不背书包?”江琛看了眼被留在座椅上的黑色书包。
“我又不看书。”何川说。
“那之前不也背?”何川喜欢把书包甩到肩上,所以路过讲台时,江琛撞到江琛的课桌。
何川没理他,自顾自地走出教室。
江琛拉下电闸,整个教室瞬间陷进了黑暗里,光线一下子就变弱了。他再转身,看到何川正站在过道的灯光下。
这人就往那儿随意一站,却怎么看都觉得是在耍帅。灯的范围就那么大,落在地板上的像低配版的舞台灯光,人就站在中间,却有种比灯还亮的错觉。
他突然明白何川为什么有的时候要背包了,大概是因为书包里放了台灯……怪不得有的时候撞到他的课桌是发出的是硬物碰撞的“哐当”声。
“何川有没有点良心?走那么快?”就在江琛走神的空档,何川已经离开他视线,下了一层楼了。
“三千米都跑下来了,这几步路都不愿意跑了?”何川没有丝毫要停的意思。
江琛也加快了步子追上他,并肩走到一起后想跟他搭话,却发现连话题都找不到。聊学习是不可能的,他唯一好奇的是何川讨厌的人,但何川已经拒绝回他这个问题了。
最终两个人的无声使得整个楼梯间只存留有节奏的脚步声。直至出了教学楼,江琛准备同何川一起进宿舍时,何川停下步子说:“跟着我干什么?回你家去。”
江琛突然觉得自己像一条被人撵走的流浪狗,有些无语了,“台灯啊!兄弟。”
何川听后默默转身进寝室。
这是江琛第一次踏进这个学校的宿舍。男寝只不过是少年群居的地方,没什么新奇的,嬉笑打闹声从各个寝室发出来,中间还夹杂着几句脏话,传进人的耳朵里反而成了青春。
他们在这里成长,与同一屋檐下的室友称兄道弟,哪怕发生了摩擦互相揍对方几拳说不定就两清了。
“你们有没有充电宝啊?我手机没电了。”男生拿着手机数据线冲进隔壁寝室。
“好啊!你们寝室吃独食!”
“要洗澡的快点啊!等会熄灯了。”另一间寝室又传来男声。
琐碎的话语所构成的就是生活本身。门关着的是一个小团体,打开就是一个大集体。
江琛留意着四周,跟着何川进了寝室。
“砰”的一声,门一关,江琛一瞬间觉得耳朵都清静了,外面的声音顿时小了几个度,噪杂声变得模糊了许多。
寝室里除了靠门的这张床铺了棉絮什么的,另外五个床位只有光秃秃的木板,显而易见,这间寝室真的只有何川一个人。
何川手撑着在床上,一只脚半跪在床沿边,木板发出“吱呀”的老旧声。他习以为常地弯腰,另一只手再往里伸了一点将台灯从他的枕头边拿起,一脸平静地递给江琛。
寝室本身不大,但就何川一个人站在那儿,显得这个地方太宽敞了,和刚刚在走廊外看到的其他寝室成了鲜明的对比。
江琛这时才明白了那句话。
热闹都是他们的。
他接过白色的台灯问:“我带回去了,那你今晚怎么办?”
“我还有一个。”何川说。
“你手机也没电…”江琛想提议也帮他把手机电给充了。
“我充电宝还有电。”
两盏台灯,一个手机,一个充电宝,属实是有点供不应求。
“充电宝可以用多久?”毕竟是整夜都要开着台灯,江琛觉得再怎么样也撑不了多久。
何川估摸着说:“两三天左右吧?”
“那我两天来一次?”江琛低头看手里的台灯问。
何川站在那儿像在思考要不要答应,过了会儿才走到柜子那儿,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充电宝,不客气地说:“帮我把这个也充了吧。”
“那你手机?”江琛接过充电宝,手臂感觉到了明显的重量,有些好奇这是多少毫安的。
“我还有个充电宝。”何川薅了薅头发。
江琛:“……”
这么一看,准备真的很齐全。
江琛把东西放进包里后说:“行,那我走了,明天晚自习给你。”他拧开把手准备出去,听到身后的何川说了句“谢谢”。
“咱俩这交情,客气什么?”
“咱俩什么交情?”何川一脸疑惑地看着江琛。
他俩的交情,还真不至于让江琛这么帮他,但江琛就想这么做。江琛站在原地认真思考,吐出一句,“我兄弟可能是你未来妹夫的交情?”
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来了。
何川:“……”
门一打开,又是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喧哗声传来,清晰而又真实。这道门就像是一条界限一样,江琛的眼前是生生不息的烟火气,他的身后确是开天辟地前才有的孤寂。
他一脚跨过门槛,再转身关上门,看到已经把头发撩了起来的何川。
他和何川就这样对视着,直到在门合上的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