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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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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九月的天气紧紧抓住了盛夏的尾巴,暑气霸占了整个城市,好在太阳西沉,热风吹在人的身上并不算滚烫。
林记海鲜酒楼的门口早已开始大摆长龙,饕餮对美食总是有一种执着,顾客对林记的热爱跟每年的盛夏一样。
这家酒楼开了十年有二,生意发展也跟上了时代,已是比最初的门面扩大了不止一倍,连菜品都增加了烧烤这一项。除了屋内的酒桌,店外还摆了不少。
林实向来爱坐在马路边吃东西,吃着东西看向路上的行人,是她惯有的习惯。不过,她与其他的顾客不同的是,她一个人吃饭时的餐桌从来都不点海鲜。
今日不同,菜是彦朗点的,林实看了眼桌上放的菜微微皱了眉,没说话。
彦朗看着她的微表情,问“怎么了?不喜欢?”
女人没答。
林实这人有些怪,虾和螃蟹一起吃会过敏,但分开吃又没事。
男孩笑了,说“这整个海鲜酒楼都是你的,你不喜欢海鲜以后怎么办?”
她拌着自己面前的蔬菜沙拉,吃了一口才淡淡地说“咸吃萝卜淡操心,赶紧吃完送你去学校。”
大学已经开学两个多星期了,总是彦朗百般不愿去学校,但也别无他法。
“妈说下个星期让你回家。”
林实嗤笑一声,淡淡道“你倒是叫得亲热。”
林母和彦父是一对重组家庭,没几年。四个素不相识的人成为家人的时候是彦朗刚高二,兴许是林母对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又或许是弥补上了他那缺失母爱,整个家庭氛围还算和睦。林实是个例外,两个中年男女结为夫妻的时候她早已大学毕业,外出工作有三年,教人画画。
彦朗不再说话,林实外冷内热,虽然极少出现在家里的饭桌上,但每次回来总会准备每个人的礼物。
林实为了保持身材,晚饭连蔬菜沙拉都没吃太多。她吃完自己面前的东西,百无聊赖地看着周围。
餐桌上的人各型各色,有一家三口在此吃晚饭的,也有一大桌来聚餐的。多数为回头客,新客人也层出不穷,林实因此被要求回来工作,主要是打理酒楼。
彦朗习惯林实不说话,他们之间经常是他问一句,她回一句。
一个人埋头吃饭略显枯燥,他抬头看了看林实,又瞧了瞧四周。远处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走来,多为男性。
林实看着他,又看看桌上的菜,剩那么多还没吃不是他的作风。
“不吃了?”
“不是,我看看是不是我老师。”
林实闻言转头顺着彦朗的目光望去,男人身材高大,低头走在边上,嘴里含着一根烟。一群人里,他的沉默显得跟旁人格格不入。
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再次看到陈域好像又回到了他们第一次说话的那个夏天。
蓦然的,他突然抬头与林实的眼神交汇在一起,后者猝不及防地别开了头,手不自觉地握紧。
“我老师怎么一直看着你。”
彦朗嘀嘀咕咕,看见那群人走来,连忙站起来跟人套近乎,喊“陈博士,您好。星期四您来我们学校上公共课的时候,我去听了您的课的。”
男人半截的烟捏在左手别在身后,右手同彦朗握手,站在桌边简单交谈。
林实坐在椅子上没有动,低头看着男人的手。她的眼光随着烟草的光,灭了又亮,一点点侵蚀到他的手。
那手可真粗糙,一条条纹路像大地皲裂出来的沟壑,爬满手掌。
她这样做真不像一个家长见到老师该有的反应,属实是不够礼貌的。
交谈的时间并不长,一个老师对一个毫无印象的学生能有什么话说?
直到他走后彦朗才坐下,说“你跟我老师是不是认识?”
林实抿了口水,知道他走了才放松,不咸不淡地说“不认识。”
“你们不认识他怎么一直看你?”
“谁不爱美人?”
林实说完兀自便笑了,无聊的冷笑话,引得彦朗也笑出声来。
她的确很美,多为清冷的美
可是她既然说两人互不认识,他也不再追问,但心中仍然是觉得狐疑。若是不认识,林实不会连站起来一声招呼都不打,还全程低着头不说一句话,她不是那样没有礼貌的人。
安静一会儿,彦朗笑得谄媚,喊“姐,你这怎么着是不是得看在我老师的面子上给他们免个单啊?”
林实直直地看着彦朗好一会儿,说“条件?”
后者被盯得心里发怵,撇嘴说“好呗,下星期妈给你介绍对象我绝不再掺和了。”
“有点自知之明吧你。”
林实说完站起来去了店里,她回来打理酒楼今年是第三年了。多有熟客跟她打招呼,林实一一应下来。
她站在收营台前跟人说话“四伯,刚来那桌的客人给他们免单。”
“哪一桌?”
“人有点多,大概十来个。”
四伯年纪有些大,近几年退休了,便来酒楼做起了前台收营。
他指了指二楼栏杆处的一桌,林实顺眼望去,模糊地看着那人的轮廓,是陈域。
林实转过头,说“嗯,就那桌。”
说完,寒暄几句后林实便出去了。
彦朗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林实把车开出来,她戴了副眼镜。彦朗在路边等着,两人下来换了座位。
他刚考到驾照没多久,吃饭前就说好了回学校的路上由他来开。
刚刚踩上油门上路,一个突然的冲劲儿,即使她系着安全带还是猛地往后靠去。
林实啧了声嘴,心里直冒火地说“就你这技术,我刚吃下的都东西待会儿都得出来。”
“哎呀,姐,你别这样说,我还不是想着你想减肥么。这样,你放首歌听听,别主意我开车的水平。”
林实在车厢里播了一首歌,两人不再交谈。
安静半晌,彦朗眼看即将要到学校了,旁敲侧击地说“姐,妈之前问我你男朋友是不是叫张尧。”
“你怎么说?”
“我说没见你出去约过会啊,应该没谈恋爱。”
“嗯。”
“姐,我跟你说,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那个老师。那老师来我们学校上的公共课我特喜欢,说不定以后也会往那个方向发展。你要是认识,你就帮我问问,以后是长期来我们学校任教还是偶尔开公共课,好提前告知我一声,你不知道,听他的课人很多,晚了我就得错过了。”
“他叫什么名字?”
彦朗望了她一眼,说“陈域,我不是之前跟你说过的吗。”又说“他很有才华,博士毕业,讲课很生动,都是些结合他所见所闻的经历。”
林实不再说话。
一直到彦朗下车他都没明白,林实这是答应了,还是在告诉自己他们根本就不认识。
陈域坐在二楼的栏杆处,看着一楼的门口处进来一袭墨绿色的身影。
她走路身姿摇曳,风情万种。长发别在脑后,半个后背都能看见,蝴蝶骨好看得异常。
男人眯着眼看她,见林实顺着收营人的手看向了这边,没转头。
林实的眼睛近视,这段距离不足以让他们的眼神交汇。
她没多留,低语说了几句便离开。
陈域反复咀嚼她的那句不认识说得是如何那样有底气的,他们半个月前还见过一次。
聚完餐,男人先离席去楼下结账,被告知不用了。
他多嘴问了句“谁结了?”
“南星说你们那桌不用结账了。”
迟疑一会儿,他没再推脱,只道日后会常来照顾生意。他好久未曾听到别人这样称呼过林实,那是她在家的小名,南边的星。
做生意就是这样的需要回头客来光顾,四伯连道好。
林实送完彦朗去学校便驱车回去了,她素来不爱社交,对于交友亦没有太多的耐心,倒不如回去独处来得自在。
屋里开着暖黄色的灯,她坐在阳台上做手账,写写画画能待上一天。
屋子是一个平层,三室两厅,后面还有个小院子。面积不算特别大,里面的布置确实极其用心,色彩丰富。不知是专业使然还是心向彩色,运用了大量的艺术风格。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林母打来电话。
开门见山道“彦朗跟你说了?”
“说了。”
“南星,最近店里的螃蟹大么?妈想吃螃蟹了。”
“还行,我明天让人送些过去。”
“好,还有件事跟你说。”
“什么事?”
“过几天管伯伯家的二女儿结婚,把你那个黑色的包给我背一下。”
“嗯,知道了。”
“你跟我一起去。”
“不去。”
沉默几秒,对方又说“南星,妈只有你一个孩子,去给妈争口气行吗?”
林母说得苦口婆心,林实却觉得难过,她被攒得太紧了。是不是全天下失了志的父亲或是母亲都会把所有的期望放在孩子身上,渴望他们为自己那活得狼狈至极的人生争一口气。林实不知道别人的人生是不是这样的,她只知道自己背负了好多。
“嗯,早点休息。”
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交谈,林实怏怏地聊完进屋做了一个小时的瑜伽才洗澡休息。她的作息十分规律,只是睡眠一向很少。
临近三十岁的女人若是不细心保养自己,岁月的痕迹便会毫不留情的找上门来。她不得不为自己负责任,因为她的人生,好像是在父母离婚之后才真正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