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魂》碧水莲君

50、前生（十八）

　　“我该说恭喜吗？”
　　木子的手里擎着一个青瓷杯，眼睛看也不看对面的周霆，淡淡地笑着。
　　“呼”周霆长长地出了口气，“应该可以吧？”他很坦白，对木子，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要隐藏什么。只是不知为何，他的语气有些犹豫。
　　这时，银色的月亮从花架上葳蕤的蔷薇枝叶中泄下玉白的光，照在这两个夜间对酌的人身上。这一向忙乱，两人竟未曾象从前一样交心，今日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夜饮一回。

　　酒杯里有个小小的银月亮，木子端起来，一饮而尽，道：“怎么，有心事？”
　　“没。”周霆也端起酒，看着杯子里的月亮出神。月亮就在那里，好像在自己的掌心里，可以掌控，可以抚摸，可以拥有。端起酒来，周霆也一饮而尽，那月亮沿着喉咙下去了，可心里空荡荡的。
　　“我走了，你慢慢喝。“不久，周霆闷闷地说。木子嗯了一声。
　　周霆一个人去了，剩下木子，和他酒杯里的月亮。

　　从木香花的长廊上望去，周雨居住的小院还亮着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的关系，那灯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说不清离自己是远还是近。
　　夜里，拥在怀里的人，莹然的侧影，也像是月亮的影子。

　　“我会对你好的，一生一世。”周霆嘟囔着吻吻那淡色的唇，“我发誓！”他在心里补充着。。
　　周霆紧紧地楼住那温暖而单薄的身体，一如幼时撒赖不放手那样，紧紧地。他疯狂地吻着怀里的人，炙热的吻好像要将这身体上打下属于自己的烙印才放心。
　　无论他如何索求，怀里的人都顺从着，几乎没有任何抗拒。只激情难耐时，会呻吟几声。
　　可是，越是这样，周霆就越是担心，担心这样的美好来得太快太不真实，就像月亮的影子，一眨眼就会消失。

　　他挚爱周雨，也愿意为自己的行为解释或者赎罪，但是周霆倦怠而顺从的反应，令他意外，也更让他心里没底。
　　是的，周雨没有过多的抗拒，几乎是带着震惊后的麻木顺从着周霆。但是，那越来越幽暗的神情，越来越忧郁的眼睛，却让周霆不安也更让周霆心疼。他加倍地对周雨好，不能说百依百顺，——因为周雨没有任何要求——但他确是对他呵护备至处处关心。
　　只是，无论他如何，周雨始终淡淡的，眉宇间那一重阴云，无论他怎么努力，也还在那里。

　　周霆的心，始终歉歉的，悬着的。

　　………………………………

　　周雨的病渐渐地好了起来。
　　周家毕竟是这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除了生意来往还有水陆田庄。虽然木子帮了很大的忙，但他也只能处理一些普通事务，故而周雨病愈之后，便得一一处理那些积下来的事情。
　　见他幸苦，周霆当然心疼。恨不得一时都揽过来担在自己肩上，却苦于这些事务不比江湖上拔刀厮杀的勾当可以直截了当，再是心急一时半会却也无法全部承担过来。
　　偏偏近年来朝局动荡，官府不力，以至于地方上盗匪横生，不仅生意，连田庄上也颇不安宁。木子说“乱世敛财，盛世买地”，周霆深以为然，便要想将田地出手变了财物以防万一。他本以为周雨要反对，但周雨只说了一句：“周家是你的，你有权做主。”
　　这话让周霆的耳朵有点刺痛，但他的想法是，只要能减轻周雨身上的负担，让周雨轻松一点，那什么做法都是可以的，包括变卖祖宗留下的田产！
　　既然可以由他做主，他便开始实行起来，只是周家田产众多，一时之间也无法全部出手，只有慢慢地进行。

　　………………

　　这日，管事来报说周家田产中的东庄庄头和佃户闹了很大纠纷，恐收拾不住。恰逢周霆到后山练功，周雨便带了些随从前去东庄调解。
　　等周霆练功完毕，回到书房中才听小厮阿蛮说周雨已经出门去了。

　　周霆忙问道：“去了哪里，何时去的？”
　　“去了东北边上的那个庄子，去得早，天蒙蒙亮就去了，那时您还在练功呢。说是那边里好像出什么事了，耽误不得，就去了。”
　　“大爷带了些什么人去？”不知为何，周霆有些不安。
　　“贴身的只得秋荻一人，”阿蛮见周霆担心，连忙加上一句：“二爷不用担心，除了秋荻，大爷这次还带了好几个庄丁呢，人多，不妨事的。”
　　周霆皱皱眉头，心中仍然未能释怀。

　　这些时世道不太平，乡间盗贼出没，还有那些溃兵比盗贼还猖獗。庄户中也恐有通匪通贼的，周雨虽然带了从人，但他仍然有些不放心。
　　正寻思着去找周雨，又见小厮来报，说是有客来拜。

　　周雨不在，周霆也是周家当家人，便只得迎了出去。

　　却是这周围远近好几个乡的乡老长者，结伴而来。都是些素有贤名德高望重的人，只不知为何会一起来周家。周霆有些纳闷，便一边好生款待，一边听他们的来意。
　　原来这世道越来越不太平，溃兵盗匪，民间深受其害。因周雨在周家庄组成护乡队，保了周家庄一方平安。让临近各乡羡慕不已。但要各乡都学周家那样组成护乡队，一来是没有这个财力，二来众人也不知该如何做起。
　　故而几乡长者结伴前来，是想请周家出头，组成乡勇，各家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企望能保得自家安宁。

　　周霆听了，心中一动：
　　他匆匆回乡，除了相思难耐之外，便因那北兵奸细曾言，今年会有一骑暗马南下，算其路途，周家庄这一带首当其冲。他担心周雨及家中众人，方才回到此地。
　　如今这些乡老虽然不知此事，却要组成乡勇，正当下朝廷暗弱，地方官员不理事务，如真有这四乡组成的乡勇，不但可保平日里安宁，若真的有事发生，也不至于完全如鱼肉般任人宰割。于是这建议也正中周霆下怀，当下便慨然应承下来。
　　那几人虽然没有见到周雨，但对周家情况也略知一二，知道周霆是周家嫡子，算是周家真正的当家人，待周霆一口应允后，几人尽皆大喜，当下便略略商议了些出钱出粮的份额和与官府沟通的杂事，周霆本性豪爽慷慨，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都一口应诺下来。那些乡老自然喜出望外，将周霆没口子地称赞。
　　等事情议完，将那些乡老长者一一送走，已经日上三竿了。

　　周雨仍是没有回来，也没有音讯。
　　虽然知道东庄离周家大宅甚远，周雨肯定是晚间才能回来，但不知为何，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到了中午时分已经坐立难定，连饭都不曾好生吃得。
　　再过得一时，周霆已经按捺不住了，更觉得眼皮直跳，心中不定。暗暗担心周雨是不是有事，便独自一骑快马，匆匆向东庄驰去。

　　……………………………………………………

　　一路急奔，看看到了桃花山外。正在路上策马疾驰，忽然山地里远远传来呼喊：“救命啊，有强盗！”喊声凄厉嘶哑。周霆连忙勒住马，却见山沟里连滚带爬出来一个人，周霆看时，竟是自家庄上的一个庄丁。周霆心中一震，这庄丁正是周雨带去的人之一。连忙飞跃至前，一把拉住道：“你为何在这里？大爷呢？”
　　那庄丁衣衫褴褛身上全是血迹，看见周霆，呜地一声便开始嚎啕：“二爷，二爷，我们被强人围住了。……好几个都死了，……。”
　　周霆耳朵轰地一声，便有血液从心底冒到头顶，脸耳都热辣辣的。连忙道：“在哪里，有多少人，大爷怎么样了？”
　　“在前面山湾里，……贼人多，有一百多人……，大爷和秋荻还在那边……。”
　　不待庄丁说完，周霆一拍马，便向前方狂奔而去。

　　……………………………………

　　却说周雨一行人不到午时就到了东庄，问清事情是庄头和庄客因为一点口角纠纷导致斗殴。这样的事情周雨自当家以来不知处理过多少，当下周雨问明是非按理处置，处置完毕之后便已经正午。随意在庄头处用了些饭食就折头回转。不料才进桃花山就遇到一伙强人。
　　平常盗贼抢劫，多为财帛，一般不伤人命；再不然就干脆绑票索赎金。但他们今日遇上的而这伙盗贼却十分奇怪，见他们没有箱笼行李等物，掠去浮财后便下杀手。
　　周雨带去的庄丁平素都随着护乡队训练过，比一般庄户人家护院要厉害得多。但不知这股盗匪是哪里来的，一个个勇悍异常且训练有素。很快，那庄丁便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庄丁四散，只秋荻和一庄丁死死护住周雨，在乱贼中仓皇辗转。

　　这周雨生来俊美，纵使狼狈之中仍是不掩其国色。几次被喽啰追上，也举刀要砍，但总是为周雨容色所惊，那兵器便招呼不下去。三人得了这点便宜，在贼人愣神中便冲了出去。眼见可以逃离险境。
　　不料跑不多远便见几骑飞驰而来，马上人身手了得，只一个照面间那庄丁便成一具无头尸首，脖颈间颈血飞溅而倒。周雨秋荻被抓住绳索绑了起来，压送到匪首跟前。

　　原来这只贼兵竟是当年吴大将军被打散的那只溃兵，按朝廷法令，战败当处刑，于是不敢回乡，也无法谋生，便彻底做了强盗，反正平素他们和强盗也差不离。
　　这溃兵原由一校尉统领，如今自然而然地做了强盗头子。也是周雨运气不好，这校尉是闽南人。闽南多好男风，这贼头平素也尝得这口。此时忽然见到周雨这般殊色，便从骨子里痒了起来，当下便劫了周雨呼啸而去。这些人历来不把官军放在眼里，指随便转移了个地点，命众贼在山坡下歇息，寻了个偏僻之地，将秋荻和周雨牵上来。

　　周雨一路颠簸，却无损其丽色，而用力过后面色晕红衣衫不整，更是艳丽。那贼头一见，便觉得一股热流从小腹下闹哄哄地升起。

作者有话说

　　那啥，小碧事情还没忙完，更新不固定。大家还是收起来慢慢看，也可以养肥了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