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岑岭

45、象牙塔

　　庭院里有用木板搭建的平台，本就是用于歇脚的地方，此时却被水流溅得有些潮湿。

　　唐繁锦手提袋子，踮脚避开地面水洼，蹦跳着去找蒋玉涛，像只在林间穿梭的兔子。

　　蒋玉涛赶忙关掉水闸，跨步上前接她：“小心点，别急。”

　　“没事”
　　唐繁锦顺势抓住他手腕，借力站到他面前时仍在小声嘀咕，“我自己也可以。”

　　蒋玉涛忍不住笑，探眸去瞧她袋子里的东西：“早饭吃什么。”

　　唐繁锦将乱发撩至耳后，看了眼平台上的水渍，又低头掏出毛巾，弯腰清理出干净的区域。

　　她手里还提着袋子，重物在前后摇晃，行动起来更为不便。

　　蒋玉涛轻叹，从她手里夺过毛巾，顾自擦拭着：“你什么东西都带在身边吗。”

　　唐繁锦抱紧布袋，挠头笑嘻嘻地说：“可能我想做哆唻A梦吧。”

　　蒋玉涛无言，叉腰站直身体，做势抬手要敲她脑壳。

　　唐繁锦赶忙捂住脑袋，接连退后三步，满脸谨慎地盯着他：“你别动手啊，我生气的时候可是很厉害的。”

　　那只手仍逐渐下落，眼见就要触及她额顶，下一刻却停在半空。

　　“算啦。”
　　蒋玉涛收回小臂，摊手说，“不逗你了。”叠好毛巾，放于她身旁，“坐会吧，位置都擦干了。”

　　日头渐高，平台处残留的水渍被缓慢蒸发而去。

　　唐繁锦提眸瞥一眼他，挨个从包里拿出食物：“番茄汁，鸡蛋糕和橘子。”每样拿出三份，又在继续翻找，“哦对，还有奶糕。嗯......这是单独给你的草莓蛋挞。”

　　蒋玉涛笑，歪头调侃：“怎么还有蛋挞，我的兑换劵还没用呢。”

　　唐繁锦耳尖涨红，梗着脖子解释：“草莓酱再放就不好吃了，现在趁新鲜就全部用上。”提眸看他，认真地建议，“你的劵可以留着，等明年草莓上市的时候在用。”

　　“好。”
　　蒋玉涛点头，又指向台面上的早餐，“怎么有三份，还有人要来吗？”眉梢轻蹙，抬头去望二楼的方向。

　　除却202室开着窗户，剩余的三扇仍拉起帘纱。

　　王秋还没回来，难道又是李立？

　　蒋玉涛皱眉猜测，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这位不知名的电灯泡。难得有和唐繁锦独处的机会，他万不想被人打扰。

　　“没有。”
　　唐繁锦摇头，顾自坐下说，“这份是给池鸣阳准备的，他整日忙于练习，肯定没时间做早饭。”咬着蛋糕，去拿旁侧的番茄汁。

　　蒋玉涛先她一步拿起，拧开盖子再递给她：“池鸣阳这小子都成年了，难道不会照顾自己？”紧挨她坐下，肩膀碰着肩膀，“照我说啊，你不用太关心他。”

　　唐繁锦小口吃蛋糕，不满地反驳：“他可是要继续参加比赛的，不养好身体怎么行。”转头看向蒋玉涛，语气略有不满，“倒是你，一点兄长的样子都没有。”

　　蒋玉涛愣住，手仍保持举起蛋糕的姿势，半晌也没缓过神。

　　唐繁锦刚喝了口番茄汁，五官就被酸得皱成一团，赶忙去剥橘子，待甘甜的汁水涌入唇齿，眉头才舒展些许。

　　蒋玉涛看着她一系列的表情变化，忙以指节抵在鼻尖，轻咳着遮掩笑意：“很酸？”

　　唐繁锦先点头又飞快摇头：“酸点好，补充维生素C。”将橘子皮放入垃圾袋，拍拍手起身，“我吃完啦，先走一步。”说完，将单独的早饭放回袋子里。

　　“还早呢。”
　　蒋玉涛挽留道，“不再坐一会了？”

　　唐繁锦瞧了眼时间，现在已将近九点半：“我得去给池鸣阳送早饭，上午还要完成新视频的企划和拍摄脚本。”想了想，又做补充，“如果来得及，我想再看些外网的美食视频学技术。”

　　她兴致满满地说着计划，眸色闪亮如星辰，唇角扬起笑，全然不见之前沮丧的样子。

　　‘看来，她已经走出来了。’
　　蒋玉涛高兴地想，嘴上却调侃，“没想到你还是个大忙人。”

　　“当然啊。”
　　唐繁锦顺着台阶下，仿佛翘起小尾巴，“我的生活可是很充实的。”

　　蒋玉涛垂眼笑，继而起身走向她。

　　高大的身影遮挡住光，唐繁锦吞了吞吐沫，下意识朝后去退，可足跟刚移动，小腿就撞到木板边沿。她脚下一个没站稳，猛地跌坐在平台上，双眼仍看向面前人：“你，你干嘛？”

　　蒋玉涛笑而不语，只是缓慢弯下腰，领口却随及敞开，露出小麦色健硕的肌肉。

　　唐繁锦拼命移开视线不去朝下瞄，手指却无意识抓住板沿，眉头皱起又松开，喉间愈发干涩：“你快走开啊。”气势很足，但声音低若蚊语。

　　“扑通，扑通—”
　　气息交融间，心脏仿佛要跃出胸膛。

　　唐繁锦长睫轻颤，腰身不自觉地向后靠，可又在心里期待与他再亲近些。

　　风又过，满院花朵随之摇曳，窸窣的声响似乎是与心跳共鸣。

　　蒋玉涛依旧没回答，眸间映出她惊慌失措的脸，微微倾身，提起旁侧装有餐饭的布袋：“东西我来去送，你上楼去忙吧。”说罢起身，抱手看着她。

　　耳畔似传来‘啪，的动静，像是梦境破碎的声音。

　　唐繁锦愣住，双颊‘唰’地涨红：“蒋玉涛......”贝齿挤出字节，指尖用力内收成拳，“你不能直接说清楚吗！”当真是生气，嗓门比平时要高。

　　蒋玉涛笑着解释：“听我的劝，你一女孩子去池鸣阳的房间不好。”又凑近些，掩唇轻声说，“他全都没打扫，屋里可难闻了。”

　　“谁信你！”
　　唐繁锦蹿地站起身，狠狠甩一击眼刃，“就会胡说八道。”猛地跺脚，气呼呼地上楼去了。

　　蒋玉涛提起布袋看了看，低声嘟囔：“就为个池鸣阳，对我发这么大火。”撇唇，将包袋甩到旁侧，“还亲自去送早餐，他能用得着这待遇。”一路嘀咕，倒也是听话地站在204门口。

　　“人呢，出来开门。”
　　蒋玉涛左手叉腰，一个劲儿敲门，“起了没，太阳都晒屁股了。”

　　话落，始终没有回应。

　　蒋玉涛蹙眉，回首看了眼202的方向，心中郁结之情更甚，五指张开改敲击为拍：“出来，快点。”

　　许是动静太大，屋内总算传来脚步声。

　　门开一条缝，露出池鸣阳半边身体。他这回没戴口罩，俊俏的脸庞仍掩在阴影里。

　　屋内没拉窗帘，只剩电脑和桌灯的光在相互照拂。

　　蒋玉涛看见他眼底的乌青，皱眉道：“昨晚又通宵？”

　　池鸣阳没理会，只问：“什么事。”

　　蒋玉涛顾自继续劝：“早点睡觉啊，你年纪轻轻就这么萎靡，以后可咋办。”

　　池鸣阳皱眉，抬手就要关门。

　　蒋玉涛忙跨步上前，小腿抵在门缝之间：“我话还没说完。”沉声，语气多有不悦。

　　池鸣阳别头看向旁侧，片刻又瞧着他，身形晃了晃，忙跨步站稳：“有事快讲，我没空给你耽误。”

　　话落，带有凉意的手已触及额间。

　　池鸣阳一愣，飞快歪头避开，恼怒道：“你干什么！”蹙眉，嗓音难掩沙哑。

　　“生病了。”
　　蒋玉涛语气缓和，“发烧还通宵，不想活了？”

　　池鸣阳这回没再关门，就沉默地看着他。

　　半晌，依旧无言。

　　蒋玉涛先败下阵来，轻咳一声，抬手将蓝色布袋递去：“拿着，唐繁锦带给你的早饭。”别开脸，不愿他对视。

　　池鸣阳一怔，缓而将其接过，再抬眸时又恢复平淡模样：“代我给她道谢。”话落，就砰地关上门。

　　蒋玉涛呆站三秒才缓过神：“嘿这小子－”挠挠后颈，又转身嘟囔，“怎么就和我不对付呢。”

　　他边嘀咕边往前走，脚下却一踉跄，惊慌失措地赶紧站稳，下意识看向202的屋门。

　　幸亏那门仍锁着，唐繁锦并没有发现他的出糗。

　　蒋玉涛庆幸地长舒口气，左手插兜，右手随意整理刘海，哼着小调下楼去了。

　　下午，他照旧在做体能训练，一组运动完成，再抬眼去瞄时间。

　　现在将近三点，天边的日头依旧火辣。蒋玉涛拿起杯子大口灌水，又胡乱擦去颈边汗水，深呼吸，重新掂量着器材。

　　时间推移，阳光逐渐西去。倒计时在第四次重启后，终于再次归于零点。

　　四点四十分，是将近饭点的时候。

　　蒋玉涛将毛巾挂上脖颈，左手拿水杯，右手上下起点着屏幕。他得询问晚饭的机会，象征性地给池鸣阳打个电话。

　　铃声重复地响过两遍，那头始终无人接听。

　　蒋玉涛靠坐着沙发，眉头越皱越深。第三次的拨打仍无果而终，他轻啧一声，转手更换号码。

　　房间内，唐繁锦正在绞尽脑汁地想分镜头脚本，写完一条后又删除，推推眼镜，重新整理思路。

　　“食材全景结束，是直接拍摄做饭过程，还是切入特写呢。”
　　唐繁锦嘟囔着，细眉蹙成‘川’字，忽而趴在桌面上，纠结地直挠脑袋。

　　恰时，手机嗡嗡作响。

　　“谁呀。”
　　唐繁锦抓起来看，却见来电显示是蒋玉涛的姓名，先是窃喜，而后才想起还在和他闹别扭，扬起的唇角又落下来。

　　唐繁锦板脸说：“你找我干什么？”

　　蒋玉涛一愣，言语里难掩笑意：“我请你帮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