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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二十二章 忆往昔几多辛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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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轻轻拂过,桌上的花瓣似害羞一般踟蹰后退。
我静静地盯着那瓣瓣金黄,思绪却早已飞回一个多月前的那天。尽管我已经努力让自己变平静,当讲到自己那一月非人非鬼的生活时,还是忍不住有些伤感。旁边师兄轻轻拍了拍我的肩,我回以一笑。又继续道,“后来,我便在柳漾里遇上了师兄。然后,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叶凝夕听完我的故事,没有被我的感伤影响,反而激动地站了起来。她猛地一拍桌子,说道,“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我诧异抬头,“什么差一点?”
叶凝夕大概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复又坐下,答道,“宛儿你不知道,那天我本来是……”
叶凝夕手足并用,边讲边演,洋洋洒洒似说书一般讲了约半柱香的时间,才讲完那段传奇的经历。
原来那日我坠江之后,抢剑谱的黑衣人便似丢了猎物的猎人,不知何去何从。他们虽怨恨杀手的从中破坏,欲弑之而后快,但慑于对方高强的武功,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叶凝夕则是怒极、痛极,随便捡了把剑就要和杀手拼命。奈何两者悬殊甚大,几招下来叶凝夕已受了几处伤。先前旁边那群抢剑谱的人或许认为可以从叶凝夕这里探听点消息,见她命悬一线,竟然跳出来帮助她对付杀手。
这样一场混战,双方都未讨到好处。正打得不可开交时,又一群黑衣人从四面八方攻来。各个都是一流的高手,竟然将那些人杀得一个不留。那位杀手也被一个面戴月牙形面具的人一剑封喉。
叶凝夕被救回了侯府,崀玄则带着一队人在湄河边上搜寻了三天,却没找到我的尸首。
……
听叶凝夕这样讲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倒霉。如果当时,我还能多坚持几招,如果当时我能等到崀玄,如果湄河的水流没有那么急,如果我没有被冲到隐蔽的柳溪……我的结果是不是就完全不一样了呢?可是那样一来,或许我也见不到师兄了。如此想来,我这伤倒也受得值。
不过,仔细想来,叶凝夕的话中还是有很多我不能理解的地方。崀玄何以会在那时赶过来,又如何会认得叶凝夕,并且将她救回侯府而不是玄夜门的地方?毕竟,玄夜门门主和定南侯在外人看来,是没有任何关联的。他这样做,就不怕暴露身份么?
我微微蹙眉,兀自思索着。忽听一声朗声大笑,“哈哈,你们讲得好热闹。宛儿怎么也不叫上我?”
我抬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崀玄正缓步朝这边走来。
石桌周围恰好有四个凳子,我们围成一圈坐着,任头顶的桂花瓣纷纷扬扬、飘飘洒洒。这一刻,没有江湖,没有官场,只是几个好朋友久别后的重逢。
崀玄今日心情似乎特别的好,他一向只拿剑的手此刻竟然摇起了折扇。纯白的扇面,中间淡墨绘了几朵桃花,简单却别有一种韵味。一把桃花扇,一双桃花眼,整个人都快成一树桃花了。“扑哧”,我心里想着不觉竟笑出了声。
立时,三双眼睛同时望向我。尴尬又见尴尬……
“宛儿你笑什么?快说说,让我们也跟着乐乐!”叶凝夕快人快语,首先发话。
崀玄也略带调侃道,“看来宛儿今日心情不错啊!”
只有师兄未发一言,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我。
“嘿嘿,其实也没什么。”我顿了一下,指着崀玄的折扇道,“只是觉得这树桃花画得甚好甚好。”
“宛儿喜欢吗?”崀玄问道。
“喜欢。”我脱口而出。如此雅致的东西,我向来很喜欢。
“那我便赠与你如何?”崀玄顺水推舟道。
“啊?”我惊讶了。不是因为这把象牙骨的扇子多么值钱,也不是因为这幅桃花图绘得多么美妙,而是因为“桃花扇”这三个字让我突然想起了那个秦淮名妓李香君。一把桃花扇,寄了她多少相思。侯方域对李香君一见倾心,赠一把诗扇以作定情信物。后来,香君为保贞洁,血洒诗扇,以成桃花扇。虽说他们的故事是凄惨了点,可是那把扇子却是他们忠贞爱情的见证。现在,崀玄赠我桃花扇又是何意呢?
“宛儿在想什么?”是师兄的声音。
哎呀,我在想什么呢!崀玄根本不知道什么李香君的故事,想来他这样身份的人,赠东西都成习惯了吧。不就一把扇子嘛,我多想些什么呢……
我慌忙摆摆手,“没,没什么。多谢穆……呃……谢过侯爷!”
我本来觉得这样大庭广众之下,称呼“侯爷”是必要的礼节,没想到对方眼神一下子就暗了。我寒了寒,身体不自觉地往师兄旁边挪了一点。没想到我这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使得那双本就没有温度的眼更加冰冷了几分。
当然,这只是我觉得。因为我离他比较近,他一个微小的神情我都可以看得清楚。而师兄和叶凝夕就不一定了。因为面前这棵桃花,甚至一直都是微笑着的。在外人看来,该是多么和蔼呀。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我突然有了一丝歉意。似乎他的不快都是我造成的……于是乎,我的眼神也跟着暗了暗。没想到我这一暗,对方却亮了。
崀玄似乎一下子又恢复了正常。让我松口气的同时不得不感叹这个人变脸速度之快。
只听他说道,“我说过,大家都不是外人,以后便以姓名相称罢。”
师兄拱手道,“定南侯客气了。”
“柯兄不必如此多礼。”
我饶有兴味地瞧着两人你谦我让,余光却瞥见叶凝夕也“饶有兴味”地瞧着崀玄。
这一瞥却让我心猛地一坠。因为,我从叶凝夕眼里看到的不仅仅是兴味,还有一丝掩藏不住的……情意。这样的眼神,在崀玄看着我的时候出现过,在墨凉信看着我的时候也出现过,甚至我恍惚觉得在师兄的眼里也出现过……
这样的想法让我吃了一惊。若事实是我看到的那样,我们几人之间的关系又该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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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一开始,我便当师兄是我亲兄长,因此纵然与他朝夕相处那么久,我却从未对他生出过男女之情。而崀玄,却是从第一次见到他起,我就莫名地对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后来经历那许多事,对他的感情愈甚。直到刚才见到护身符发光,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更加不简单了。不管我与他是否有一段前缘,我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对他的感情却是真真切切的。可是,叶凝夕……她若是真喜欢崀玄……
“宛儿,你怎么了?”
听到崀玄的声音,我涣散的眼神顿时聚焦。这才发现,我已眼珠一动不动地“瞧”了崀玄许久。听见问话,我微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语气却怎么也不似先前那般轻松了。
崀玄大概瞧出我情绪不好,随便找了借口就让我陪他去走走。我想,把师兄和叶凝夕晾在这儿也不好,便也让他们先回房休息,改天再聚。师兄浅笑应下,叶凝夕却无所谓地起身,弹弹衣摆上的花瓣,笑道,“改天也好。我正好约了小菊学习做莲子羹,等我学成,改天就可以做给大家尝尝了。”
听到这句话,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真的是叶凝夕么?真的是那个“只恨错生女儿身”的叶凝夕么?
我盯着她,仔细辨认了一下。没错,是她。我欣慰地点了点头。
“宛儿你犯什么傻,快走啦!”说着,她朝崀玄的方向努了努嘴。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再次欣慰地笑了。我相信,不管叶凝夕对崀玄什么感觉,我们之间的友谊都不会变的吧……
转身,崀玄向我伸出手。我微笑着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手心被回握的感觉让我心安。
对不起,小夕。唯有爱情,我不会,也不能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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崀玄带着我一路出了侯府。没想到我们前脚刚出大门,荆宁后脚就跟了上来。我微微蹙了蹙眉。虽说这位荆大侠武功高强,长得也不赖,可是他老跟着崀玄,倒像是怕我拐了他家侯爷似的。
门前早有小厮备好马车。崀玄拉着我立在马车前,转身对荆宁说道:“不用跟着了,做你自己的事去吧。”
荆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应道:“是,公子。”说完,便转身进了府去。
我挨着崀玄坐在马车里,好奇道:“他怎么不叫你‘侯爷’呢?”
“宛儿想知道?”听到这微扬的语调,我心里一颤,似曾相识的情景浮现出来,我赶紧摇头。
却见崀玄轻笑一声,径自说道:“荆宁是我们家养奴才,自幼和我一起长大。在我父亲还在世时,他便是这样称呼”他顿了一下,又接着道:“后来……我就让他不必改称呼了。”
据说,定南侯的父亲据说也是一位将军,可惜战死在疆场。据说,那位将军夫人听闻将军死讯,竟追随他而去。据说,现在的定南侯那个时候只有十五岁,我歉意低下头,轻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崀玄摸摸我的头,顺势将我搂过。他下巴抵到我额头上,幽幽叹了口气,说道:“至少,你还在我身边。”
我半边脸贴在他胸膛,听着他阵阵强劲有力的心跳,竟有种失而复得的惊喜。我弄不清楚这是种什么感觉,也没必要弄清。这一刻,我们靠着彼此,便是幸福的。
然而,那个时候我却不知道,我们的这条路竟会走得那么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