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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十三章 瓴南湄北雾湖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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梧叶清风吹不尽,墨痕渐染谁人心?梧清,梧清,清几许,浊几许,都已成回忆……
盛夏的季节,万物散发着蓬勃的生命力。林荫古道上,我与叶凝夕纵马驰骋,扑面而来的清风吹来丝丝清凉。两旁林木飞速倒退,马蹄激起的尘土也随着消逝的蹄声沉淀,唯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儿时而啼啭几声,仿佛在给我们送行。
我本性喜静,加之骑在马背上,自是一路无话。不知为何,叶凝夕今日也沉静许多,想是独自沉浸在过往的回忆中,我也不便过问。因此,我们只顾骑马,谁也没先开口。
……
经过十来天的奔波,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当崑榆城那座雄伟的城墙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心里真是百味杂陈。这十来天,我们几乎没在途中停留,甚至有两天没找到歇脚的地方,还在树林子里过夜。还好我们都是习武的人,稍微吃点苦也还能承受。叶凝夕虽是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却也不似那些娇生惯养的小姐。一路下来,她虽对我抱怨过,也只是说说而已,并未因此放慢前行的速度。一路上顺利得近乎诡异,让我不得不感叹现今的江湖太过平静。且不说什么有身份背景的江湖人士,就连街上捣乱的地痞流氓都没遇到一个。
牵着马,站在城楼前,我竟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心心念念的地方终于出现在眼前,按理说该激动不是么,为何此时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赤日投射下光芒万丈,耀得我眼睛生疼。低头,看着来来往往各自忙碌的人群,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们对这样的太平盛世应是很满意的吧。这样想着,将心里那丝不安强压了下去。
……
我兀自想着心事,不觉间已怔在原地许久,直到叶凝夕有些焦急的声音传来,“宛沚,你愣着干什么?快走啊!”
我淡淡应了声,“哦,好。”
与叶凝夕牵马并行,穿过城门的时候,我不禁又感慨了一番。这些守城门的将士一脸严肃,站如松,丝毫不见懈怠,可见,他们的纪律之严明。难怪师兄要说,崑榆城丝毫不逊于国都东禳。
据说崑榆所处的锦州乃定南侯的封地。据说定南侯原本是名震四方的平北大将军。据说平北大将军少年英才,自从十五岁初上战场以来,经历大大小小上百场战役,却从未败过。尤其是三年前与北方翼国那一场大战告捷,不仅击退了来犯的翼军,还让翼国割地求和,签订谨翼十年友好合约。自此,平北大将军声名大噪,他所领导的战役也被说书人编成话本四处传扬。平北大将军,无疑成了谨国的传奇。他的荣华却不止于此。据说大战告捷后,平北大将军班师回朝之际,谨国天子宇文邑亲自出城迎接,当即下旨册封其为定南侯,赐锦州为封地,这样的殊荣在谨国可谓史无前例。
然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将军已是功高震主。自古以来,多少功高盖主的臣子不是被皇帝以各种理由除掉,可是这个定北大将军却全身而退,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众人都道皇帝宅心仁厚,仔细一想却明白,皇帝不过是在转移威胁。锦州虽富,却只是南方一隅,且平北大将军的兵权也被皇帝以世道太平为理由剥夺了大半,只留了一小支军队给定南侯带到锦州。因此,大军仍在渲州,处于皇帝的掌控之下。这个定南侯也不过空有一个爵位而已,对于当今天子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我们在城中心找了间客栈住下。城中心来往人多,对于我找人来说方便许多,当然也方便师兄找到我。叶凝夕更是高兴,刚放下包袱就吵着让我陪她去逛街。看来,逛街这个天性可不是现代女性特有的。我好说歹说终于说动她先休息一天,明日再陪她出去,毕竟赶了十来天的路,我早已疲惫不堪。
休整了一天,我精神恢复不少。叶凝夕再次提出逛街,我也就欣然答应了。
崑榆城与岚桠不同,少了一些江湖味道,多了很多政治风貌。这也是有一定原因的,崑榆城乃锦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又地处瓴山以南、湄水之北、雾湖之西,风光秀美,多有文人雅士慕名而来。又闻定南侯自镇守崑榆以来,礼贤下士、任人唯贤,吸引了不少有志之人前来一展抱负。此地也便成了南方的文化胜地,各路文人自成一派,颇有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的景象。
走在大街上,我的目光不时瞟向那些身着白衣之人。但是,阅过无数白衣身影,终没发现那双张温润如玉的脸庞,亦不见那双温柔含笑的瑞凤眼。我低着头,有些失落地跟在叶凝夕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说着话,不想却撞上一个迎面走来的路人。抬头,意外地撞进了一双浓黑如墨的眸子里。那双眼黑得看不出丝毫感情,彷若万籁俱寂的黑夜。
待认出来人,我赶紧挪开视线,望向一旁。叶凝夕还未发现我已停了下来,欣然跑向一家售卖剑柄流苏的小摊。
我的目光并未从叶凝夕身上收回,对旁边半讽刺半自嘲道,“真巧,在此都能遇上墨庄主。”
“路姑娘近来可好?”不知道我是不是听错了,竟然发现墨凉信的问话含着浓浓的关切。这样温柔的语气从他口里说出来,我倒还是头一次听到。而且,他今日竟然没带上墨小四,实在是奇迹。这段时间没有遇上他,我也的确过了一段安宁日子。
我沉默片刻,敛了嘲讽,只淡淡答道,“很好。”
“我们能借一步说话么?”
“你想干嘛?”
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潜意识里竟然这么怕他。
“你很怕我?”略带笑意的声音。
意识到自己的窘样,我有些尴尬地沉默了。恰巧这时叶凝夕的声音传来,“宛沚,你在干什么?”说话间,她已往这边行来。也不知道叶凝夕到底认不认识墨凉信,若是认识,她定会挺身而出为王彪报仇的吧,即使自己的武功远不如他。我犹豫着是打发墨凉信走,还是打发叶凝夕先回去。还没来得及想清楚,叶凝夕已经来到我们跟前。
她难掩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墨凉信,全然无视我在一旁努力示意的眼神。看来她真不认识墨凉信,不过眼前这人可不是好惹的主,若是将他惹怒,我们可就难以脱身了。我急得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她才回过头来,却对我相当暧昧地笑了笑。我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着。
她又是暧昧一笑,对我说道,“宛沚是不是该介绍一下眼前这位公子呀?”
看她这副样子,难道她以为我和墨某人……
该不该告诉她呢,这就是那个声名狼藉的墨家庄庄主,就是那个差点害死王彪的人。唉,为了她和我的人身安全,我就再欺骗她一次吧。正准备撒谎道这不过是个偶然撞上的路人,却听墨凉信已自报起了家门,“在下墨凉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看来,真是天要亡我啊。
“墨凉信?墨凉信!”叶凝夕顿时反应过来,却仍是不确定地向我无声询问着。我无奈地耸耸肩,事实就是这样。
曾听叶凝夕说她父亲不许她习武,但她却偷偷地学了一样暗器。但是自认识她以来我们就没遇上过什么大事,因此也没见过她出手。不料,初次见她使暗器还真令我刮目。几枚梅花镖从她袖口飞出,带着劲风直射向墨凉信裸/露的喉间。墨凉信抖开折扇一挡,镖虽然挡下来了,那象牙做的扇骨却从中折断。他和我同样吃了一惊。街上的行人突见这一变故,都吓得四处躲开了。
不过,墨凉信的愤怒显然多于吃惊。他嫌恶地看了眼折断的扇子,将它扔到一旁。冰冷的眼神一扫,叶凝夕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我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如此紧张。事已至此,我们当然应该共同面对。
“不知道在下何时得罪过这位姑娘,让你一见面就想取我性命。”我看得出墨凉信是在强压怒气,尽量让自己声音放平静。我在一旁看着,早已为叶凝夕捏了一把汗。
“墨大庄主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呵,也对,你害过那么多人,又怎么会记得清呢?我叶凝夕技不如人,要杀要剐随你便!”我使劲捏了捏她,这种话可不能乱说的,真就这样让他杀了也太不值了吧。
“你姓叶,可是棠叶山庄的人?”
叶凝夕激动道:“墨庄主终于想起是谁差点将王彪哥哥害死的?”
墨凉信皱眉,“王彪?本庄主根本不认识此人。”
一听这话,叶凝夕急了,甩开我的手冲到墨凉信身前,丝毫不顾形象地指着对方鼻子说道,“你竟然说不认识?你以为你说不认识就能否认掉你曾做过的事情吗?”
“哼,本庄主敢作敢当,何必要否认!”墨凉信狠狠地一甩袖子,负手而立,尽显狂傲之气。
我在一旁瞧得清楚,那墨凉信所说倒也不像是假话,况且以他如此狂傲之人,当不会不敢承认吧。这中间会有什么误会吗?
我想了想,问道:“墨庄主可还记得在崑榆我曾救过一个被你下毒之人?”
“记得。”
我又问:“你可知他是谁?”
“区区一个莽夫,本庄主何曾认识。”
这些人,还真是狗眼看人低?你以为自己就有多尊贵吗?我在心里鄙视他,却听叶凝夕一声娇喝,“不许你侮辱王彪哥哥!”
“原来他就是王彪……”墨凉信恍然,却道:“本庄主不曾对他下毒。”
我立马追问道,“可是街上的人都说是他得罪了墨大庄主才被下毒的,不是你还能是谁?”
“本庄主已经说清楚了,我并没对他下毒”,说完,转身又对叶凝夕道,“今日之事,本庄主便不与你计较。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他转身欲走,忽又回头对我说道,“明日申时怡然居,我在那里等你。”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他邀请我去什么怡然居到底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