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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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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这时候的将军府是安静的,看门的老头坐在门槛上看了看天色,终于还是闲不住,从门后取出把扫帚,在门前慢慢的扫了起来。门前到庭院的这块地方其实不大,早晨为了迎接将军回府也是扫过一遍了,但是灵州秋后干燥,风沙又大,不一会就又扫了一摞厚厚的积尘。老头慢吞吞的扫着,还没来得及收到藤萝里,冷不防就被大力推到了一边,随即藤萝也被踢翻了。
“哎……”他趔趄了两步才站稳,却只看见个年轻的公子哥儿带着几个人大步跨进门去的背影。
岳宁一路横冲直撞穿过正堂,向后面内室走去,却显然是被气昏了头,连身后的仆从什么时候不见的都不知道。
将军府没有州牧府大,家丁也远远不如杜昇那里多,故而岳宁穿过花厅就转到了后苑里,连个阻拦的人都没遇见。远远的只看见长廊下站着一个人,在深秋的天气里只松松的披了件素色的袍子,没有束冠,满面悠哉的看着湖里鲤鱼嬉戏。再走近些,才发现此人头发湿漉漉的披在身后,像是刚沐浴过的样子。
岳宁暗骂道:这百里霂果然不是什么好鸟,公然在府里豢养男宠,还如此风骚的站在这。他按捺不住好奇仔细打量了那人一番,不由得又嘀咕了起来,好此道的朋友也不是没有,但大都喜欢些娇媚如女子般的小倌,年龄以十四五岁为佳。而面前这个人虽然长相够俊美,却是英气十足,而且似乎年纪太大,身量也太高了些。
正想着,这人已抬起头,两人视线恰好相对,被那锐利如鹰般的眼神一扫他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了,但还是鼓足了底气,走上前去,提高嗓门道:“叫那个百里霂给爷滚出来!”
此人笑了笑:“请问,阁下是?”
岳宁整了整衣襟,却因为比这人矮上半个头,失了些气势,他昂着头:“你这种人也配问小爷的名讳。”
“哦?”这人失笑,“我是哪种人?”
岳宁用眼角觑了他一眼,鄙夷的说道:“在男人身下婉转承欢的禁脔,比娼妓还不如,我不与你废话,把百里霂给我叫出来!”
他本以为这人会大怒,却不想此人反而向他逼近了两步,仍是一脸笑意:“请教岳公子,在男人身下的,当真就比娼妓还不如?”
岳宁嗤笑一声,心道这人简直自取其辱,他冷笑一声道:“堂堂七尺男儿竟屈身于人下,多半是有人生没人教的,靠张开双腿讨一碗饭吃,岂不是比娼妓还不如!”他看那人渐渐没了笑意,更加得意的说道,“我若是你,早就一刀抹了脖子,怎肯苟且偷生,受这等侮辱。”
他突然反应过来,变了脸色:“你,你怎么知道我姓岳?”
这人却收了笑脸,冷冷的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并未答话。
此时恰好从廊下快步跑来一名副尉,对这人行了军礼道:“将军,方才擅闯将军府的几个人已经收押。”
“将军,”岳宁险些咬了舌头,“你就是百里霂?”
百里霂扫了他一眼:“睿国公长子岳宁岳公子,皇上圣恩浩荡,钦点岳公子来灵州随我略加历练,末将自然不敢怠慢。”
“宋安,你过来。”百里霂对那名副将抬了抬下巴。
宋安忙走上前来:“将军有何吩咐?”
“岳公子就暂时安插在大柳营你的手下,今后无论工事操练,都不准将岳公子单独落下,与其他步卒一视同仁,明白么?”
“明白!”宋安答得铿锵有力。
一边的岳宁早已变了脸色:“百里霂你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你!等我告诉了我父亲……”
百里霂冷哼了一声:“你父亲真的那么本事,你还能来这?”他低下头看着岳宁的脑门,冷冷地说道,“军中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如今只是士卒,就算是冲撞了伍长,也要受处置的。”
他说完挥了挥手:“宋安,把他带下去,将三十二条铁律一条条教给他。”
岳宁还要再骂,早已被宋安制住了胳臂向他身后一带,痛得他惨叫连连,哭爹喊娘。宋安一手制着他,像抓着小鸡仔似的,大踏步从后门走了出去。
等到人散了,四周都静下来后,百里霂独自又站了一会,湖那边的琴声有些缥缈,不知怎的听起来有些悲戚。对岸抚琴的人影像往常一样几不可见,他笼了笼衣襟,抬脚向书房走去。书房的桌案上铺着一纸诏书,夹层里照例是一封私信,信上的字迹百里霂再熟悉不过,苍劲有力,开头的称呼就是甯旭。普天下除了天子,几乎没有人再会用他的表字称呼他,这封信其实并不长,寥寥数字,百里霂却还是从头到尾又默念了一遍。他念完后自顾自的笑了:“什么九五之尊,被人得罪了只会丢给我……”
那笑容却慢慢凝住了,一张薄薄的信笺他几乎捏不住,最后只是长长叹了口气,将那纸信抹平,放入手边的匣子里,那里同样的信笺已放了厚厚一叠。
晚间有家丁来报:“将军,杜大人求见。”
百里霂算着他要来,有些好笑:“让他在前厅等我。”
杜昇每次见了他都有些畏畏缩缩,连他家的椅子都只敢挨着边坐着,见了百里霂出来,更是立刻站起身,陪着满脸的笑:“百里将军凯旋而归,卑职却被些琐事绊住,未曾远迎。”
百里霂对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自己坐到了一边,随手端过桌上的茶碗:“杜大人今夜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杜昇却不敢直说来意,仍是拐弯抹角的道:“今日庆功宴将军不肯赏脸前去,各位同僚真是颇有些失望。”
百里霂掸了掸自己的袖子:“这种场面我也不是第一次缺席了,杜大人有事不妨直说。”
杜昇怕他没了耐性,只得小心的陪着笑道:“听说岳小公爷被将军安插到军营中去了?”
百里霂终于抬头正眼看了他一眼:“怎么?我军营中的事,杜大人也想插手管管?”
杜昇连忙摆手:“卑职不敢卑职不敢……只是,睿国公也算是权倾朝野,还是当今的国丈,这小公爷若是出了什么事,咱们可不好交代。”
“你收了国公的银子,自然不好交代。”百里霂也不看杜昇发青的脸色,兀自吹着漂浮的几片茶叶,“他算是什么国丈,我倒不知道他女儿封了后。”
“将军……”
百里霂直接打断了他:“杜大人,本将只是奉了圣谕行事。杜大人若是执意干涉,究竟是跟本将过不去,还是想抗旨呢?”
“哎呀,百里将军,”杜昇给他说的汗都出来了,“你何必拿卑职玩笑呢,卑职自然也是为了将军好。这军中操练一向严厉,那岳公子从小娇生惯养,必定不服管教。若是为此捱了打,或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凭国公爷的手段,你我可都……”
正在他连连哀叹的时候,外面又传来通报声:“报,白副将求见。”
百里霂抬起眼:“让他进来。”
白凡倒是精神多了,进来后看见杜昇,先是作了一揖,随后便转向百里霂。
“那小子怎么样了?”
白凡看了看杜昇:“将军……”
百里霂笑了笑:“杜大人也不是外人,你有什么事便说吧。”
“是,岳宁下午不肯去修缮城墙,独自躲在营里,晚间操练也不肯出来,方才吃了宋副尉几鞭子,现在安分多了。”
百里霂点了点头:“食宿还惯么?”
“他嫌饭菜粗糙不肯吃,我方才巡营,看见他在角落里抱着被子睡了。”
“不吃就饿他几天。”百里霂说完,转向杜昇,“天色不早,杜大人也请回府吧。”
杜昇脸色不太好,却还是站起身告了辞。
百里霂看他走了,才向白凡说道:“宋安的鞭子,我是放心的,最多让他疼两下子。明日晨间继续操演,让我看看,离开这几日,你们都松懈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