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若如初见》叹别

279、第 279 章

　　留给时间，单硕就真的放平了心态去观察，去仔细留意齐瓷的一切，生怕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去验证齐瓷口中的改。

　　可单硕未曾发现齐瓷有一丁点的改变，她还是毫不避讳的和柳茂交际，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既然要改，不应该第一步就是和柳茂划清界限，为什么他们之间还是没有边界感。

　　还是说，齐瓷真的是愚人节愚弄她一下，就她自己当了真。

　　想说脏话一百句

　　还是一个普通的清晨，阳光在云层里捉迷藏，晨露在枝叶上观察着茎脉，透亮的水珠下，是属于春季的翠绿。

　　鸟语花香，呼吸里新鲜的空气让人很清爽。

　　花坛边有早起唠嗑和舒展筋骨的老人，他们看上去都是生机勃勃，意气风发，欢声笑语萦绕在他们身边。

　　单硕迈着缓慢的步子，走的有气无力，精神不济。她看不见属于这个世界的活力，也感受不到这个世界的热闹，她只觉得阳光好刺眼，周围好吵闹。

　　一起吵闹的还有兜里的手机。

　　单硕把快递换了一只手拿着，从左边口袋里掏出手机。停在原地点开了微信，抱在怀里的快递往下滑，她用手臂蹭上来一些。

　　“她发的朋友圈你看见了吗？”

　　单手打字有些费劲，单硕放弃了，把手机重新放回兜里，准备到家了再回复宋一。

　　她脑子里在思索，什么朋友圈，是那些每日一换的花束，新铺的桌布，还是窗户边齐瓷伸手就能碰到的阳光。

　　都是一些积极乐观，努力生活的模样。单硕天天看，一晚上会点进去很多遍。看齐瓷越来越精致的生活，看景色里她朝思暮想的人儿。

　　所以宋一指的是什么。

　　到家单硕把快递随意的扔在地上，往沙发上一坐，快速的给宋一回消息。

　　“什么朋友圈？哪一条？”这话证明她看了每一条。

　　收到了一张截图，然后宋一说：“这个”

　　单硕点开截图，文案写着：“爱心早餐”后面跟了一颗红色爱心。

　　下方贴出来的是聊天记录，一边的头像被裁掉了，另外一边是齐瓷。那人问她：“早餐想吃什么。”

　　齐瓷回复：“三明治”跟着害羞和开心的表情包，不是微信自带的那种。是单硕喜欢发的，一些网红小孩子的表情包。

　　在下面就是红包，齐瓷点掉的红包。

　　内容不多，但是足够刺眼，足够浮想联翩。单硕突然就觉着恶心，想到昨天她吃的三明治恶心。

　　接着宋一又说：“她叫她老公重新追她。”

　　“她老公还会给她买花，估计朋友圈晒的都是她老公送她的吧。”

　　宋一的目的很单纯，她把自己知道的原原本本告诉单硕，为的只是让单硕看清事实，不要一味的陷在过往里面。别人都在往外走了，都计划好了往后余生。凭什么，为什么，单硕还有为这份荒唐的爱情买单。

　　“她屏蔽了我。”单硕只回了宋一这一句，然后关掉手机，搁在沙发上。挪动两步蹲下来开始拆快递。

　　被一次次戏弄，一次次在失望和绝望中挣扎，单硕已是身心疲惫。

　　什么叫喊她老公重新追她，意思就是再给汪书楷机会，齐瓷已经打算回到汪书楷身边。

　　他们在玩婚姻式恋爱，在寻找彼此的初心。

　　回忆翻涌，是从愚人节齐瓷提出复合后，到现在一个多月的点点滴滴。

　　单硕看不懂齐瓷对她的好，既然是要与别人和好如初，为什么又要对她挂心。为什么要时不时的送她一些小礼物，明明就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为什么要买她喜欢的毛绒公仔给她，为什么还记得她的两个生日，并且都给她买了蛋糕。为什么每次回家都要表现出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在车里磨蹭着没话找话。为什么让她死去的心脏悄悄的发了芽，在快长成参天大树的时候，又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能不能就好好的放弃她，让她麻木不仁不再期待，能有一丝站在一旁观望的勇气。不要让她心脏复苏，一遍又一遍的受伤，她真的承受不住了啊。

　　仔细琢磨，那次之后，齐瓷确实没再提出过复合。难道齐瓷真的只是试探，只是为了一个心安，为了可以理所当然，可以毫无顾忌的开始新的生活。

　　那些偶尔送来的小礼物，不会是汪书楷殷勤地送给齐瓷，齐瓷转手在送给她的吧。

　　这招“借花献佛”未免也太过恶心。

　　单硕开始不断的假设，不断的胡思乱想。

　　快递包装承受了单硕所有的怒气，身躯也被单硕啪嗒啪嗒掉落的眼泪浸湿了。

　　她其实好想问问齐瓷，问问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问问她说的复合还算不算数，说好的改变还记不记得。问她为什么可以把心分成好几掰儿，交给不同的人。

　　可是单硕没有立场，也问不出口。齐瓷那么了解她，肯定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隐藏得很辛苦的爱意。

　　只是真的兜兜转转，最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她依旧像是齐瓷生命中未曾出现过的人，或者说只是齐瓷命运里安排的一个小插曲。

　　可是单硕有些不甘心，不想承认。不想承认自己是齐瓷可有可无的人，也不想承认齐瓷到头来真的会重新回到汪书楷身边。

　　能不能有一个契机，让她能光明正大的一探究竟。

　　昼夜更替，转眼五月也到了中旬。

　　日子很浪漫，520。

　　在这个述说爱意，缠绵缱绻的日子里，齐瓷却显得有些毛躁。

　　把单硕送到楼下后，车都还没有完全停稳，单硕的手刚接触到安全带的卡扣，齐瓷道别的声音就响在了耳边。

　　“拜拜”

　　单硕诧异地抬头看她，今天为何如此着急。

　　“有事？”单硕没有压制住好奇，不过还是选择了委婉，她本来想说的是：“有约？”

　　齐瓷讪讪一笑：“没…没有。”

　　这才拉起手刹，回到惯常不慌不忙的状态。

　　单硕心里咯噔一下，很明显了，瓷瓷今晚就是有约。

　　她约了谁，要去做什么，今天这个日子…

　　没有再说多余的话，也没有刨根问底地追问，单硕像是信了齐瓷的话，轻声说：“拜拜。”

　　还是习惯绕着车尾走，不过走到后门的时候，余光里出现的鲜花让单硕顿住了脚步。

　　齐瓷应该是忘了吧，按下后门的车窗柔声问她：“怎么了。”怎么停下来不走了。

　　借着车里的灯光，花束上的卡片也看了个清楚明白，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感受，单硕大脑一片空白。愣愣地回：“没事。”然后愣愣地往前走。

　　身后引擎的声音很刺耳，像是突然惊醒了梦中人。

　　单硕突然跑了起来，拼命地向小区的另一个大门跑去。

　　她要去一探究竟，看看这个送给齐瓷鲜花还写着卡片说：“晚上家里等我”的人到底是谁。

　　到底是那个和她有千丝万缕牵绊的汪书楷，还是那个萍水相逢却后来居上的柳茂。

　　当然她更希望看见的只有齐瓷，最好那一束花都不要出现。

　　单硕用了她二十几年最快的速度，疯了一样的跑。穿过两个小区的那条马路时，连路上的车都没有看，吓得好几个司机对她破口大骂。

　　躲在楼道里，单硕撑着膝盖喘粗气。心脏咚咚地跟敲鼓似的，血液像是要逃脱血管的束缚，冲得脑门儿直突突。

　　她其实不太确定能等到齐瓷，或者说不确定自己的速度够快，可以超过开车的齐瓷，只希望齐瓷在绕行的时候多遇上几个红灯。

　　心跳依旧很快，但呼吸平稳了许多。掌根借力，单硕猛一下站直身子，一阵眩晕，差点摔倒。还好伸手及时，撑住了墙壁。

　　她闭着眼缓解晕眩，耳畔传来了声音。

　　首先是电梯轿厢不锈钢门板打开带动的滑轮声，然后是跟鞋撞击地板的声音，接着是对话声。

　　“花还喜欢吗？”

　　脚步声渐近，单硕听见了齐瓷的笑声。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齐瓷这会儿脸上的温柔，或者还带着点娇羞，因为她的笑声带着柔情，带着矜持，又是发自肺腑的。

　　就一门之隔，门外是自己放在心尖尖儿上的人，是自己拼命也没有办法忘记的人，是给一丁点温柔就可以让单硕沦陷的人。

　　可现在她被另一个人拥有着，和另一个人打情骂俏。

　　“让我亲一下”

　　“外面呢”

　　“又没有人”

　　“有摄像头”

　　“没关系的，我就亲一下”

　　“汪书楷，你烦死了。”

　　亲耳听见了真相，再也没了说服自己的理由。单硕身子一软，整个人直往下坠。手掌狠狠的打在墙上，背部贴着墙壁，想要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声动静惊扰了门里的人，单硕听见齐瓷娇嗔地说：“别闹，有人。”

　　单硕狠狠咬着下唇，听着爱人向别人撒娇。哦，不对，她们已经分手了，齐瓷已经不是她的爱人了，可齐瓷依旧是她爱的人。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涌，鼻子堵的快不能呼吸，单硕微张着嘴喘气。

　　“你怎么这么害羞啊”

　　里面的对话还在继续，单硕实在听不下去了，跑着下楼梯，身型不稳，踉跄着差点滚下去。

　　她又疯了似得跑出小区，一路跑到人行道中间的警示桩旁终于撑不住停了下来。头特别的晕，单硕抱着膝盖蹲了下来。

　　终究她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单硕的神智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站起来木讷的就往前走。只是这次她没有那么幸运，迎接她的不是司机的谩骂，而是一辆红色的大货车。

　　单硕被撞出去很远，跌落在地上的她当场就晕了过去。司机师傅吓得魂飞魄散，他也没有搞清楚怎么突然就出来了一个人。

　　路边看“热闹”的人很多，有议论地上躺着的这个女孩的伤势的，有说货车怎么开车的，也有就摇头叹气，不愿面对的。

　　司机师傅打了急救电话，然后蹲身上前查看女孩的伤势，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因为除了擦伤，看不出来其它的外伤，这种情况是相当危险的。

　　他不敢乱动，颤着手探了探她的鼻尖，幸好。然后开口喊她：“姑娘，姑娘。”

　　单硕费力地睁开眼睛，她没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脑子很疼。

　　试着张了张嘴，第一次感觉到，原来开口说话如此费劲。

　　“1…”

　　司机好想把她扶起来，觉得枕着他胳膊，呼吸会不会轻松一些，可是他又不敢轻举妄动，害怕女孩骨折刺穿内脏。

　　他跪在地上，附耳去听女孩微弱的声音，他听得很吃力，单硕说的也很吃力。

　　但他听见第三个数字的时候，就明白了女孩在说什么。

　　这是多重要的人啊，才会在生死一线的时候首先想到ta。

　　救护车来的还算快，随着警声的远去，周围的人也逐渐散开，刚刚发生的事情，他们很快就会遗忘。

　　车上医生进行了急救措施，但设备有限，医生只说了一句：“情况很危险，多争取点时间。”

　　一车人都皱紧了眉头。

　　货车司机在拼命的打电话，打通了两次都被对方挂断了。

　　“谁啊？”齐瓷呼吸紊乱地问。

　　“不知道，打错了吧。”汪书楷又俯身下去。

　　齐瓷身体一颤，难以克制的咬着嘴唇。

　　“等…”电话又响了起来

　　“等一下，我接一下。”齐瓷抬了抬身子，手肘撑在枕头上，额间鬓角的头发湿漉漉的，面色潮红。汪书楷趴在她小腹处，还在作乱。齐瓷难耐的扭动两下，声音有些沙哑：“喂，您好。”

　　对方有些惊喜，有些慌乱，还有些紧张：“您好，是齐女士吗？麻烦你来一下第一人民医院。”

　　齐瓷有些莫名，疑惑的看了看来电显示，问：“为什么。”

　　“对不起，我撞了一个姑娘，她，情况很不好，昏迷前告诉了我你的号码，对不起。”

　　晴天霹雳，齐瓷整个人都傻了，愣了半天，才一把推开汪书楷：“我要去医院一下。”

　　“怎么了。”汪书楷一脸懵地问。

　　“你自己睡吧，不用等我了。”齐瓷快速的穿好衣服，慌忙的出了卧室。

　　“不用我陪你吗？”汪书楷提了声音问，回答他的是大门关闭的声音。

　　医院里，医生们纷纷摇头，问一旁的护士：“家属联系上了吗？”

　　“打了，电话打了。”货车司机在一旁赶忙说。医生看他嘴唇发白，全身颤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给她致命伤害的是颅内血管破裂，加上小姑娘心脏本来就不好，所以…不能全怪你。”

　　“再去催一催家属吧。”

　　话音刚落，齐瓷就出现在了诊室长廊。看样子是问过了护士台，径直向他们跑来。

　　眼里含着泪光，胸口剧烈起伏：“医生，她怎么样了。”

　　“尽力了。”

　　齐瓷难以置信地看了医生一眼，眼神里全是抗拒。

　　怎么可以，怎么可能。

　　病房里，单硕躺在床上很安静。但是身上的各种管子清晰的告诉齐瓷，她的女孩不是睡着了。一旁的心电监护是只有在电视上才看见过的设备，怎么就给硕硕用上了。

　　“她怎么了，医生，她怎么了。”齐瓷抓住医生的小臂，近乎崩溃地问。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明明自己把她安全送到楼下的，怎么就发生车祸了。

　　“好好道别吧，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醒过来。”

　　齐瓷来到病床旁边，握着女孩的手，泪眼婆娑地问：“硕硕，你怎么了，起来好不好，起来我带你回家。”

　　“你不是最讨厌医院吗？为什么要睡在这里，听话好不好，你起来好不好。”

　　齐瓷趴在女孩怀里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怎么可能呢，明明几小时前才刚见面的人，明明几小时前还生龙活虎的人，怎么就说没就没了呢。

　　她怎么舍得，怎么忍心啊。

　　应该是听见了心爱人的呼唤，应该是真的舍不得瓷瓷如此难过，单硕缓慢的睁开眼睛，费力的抬手，微弱的气息，像是风一吹就散了。

　　“瓷瓷”声音响在耳边，女孩的手落在齐瓷的背上。

　　齐瓷赶紧起身，盛满泪水的眼睛在灯光下亮晶晶的，激动不已：“硕硕，你醒啦，我去叫医生。”

　　单硕摇了摇头，抓住齐瓷的手腕，她真的很累了，怕自己撑不到齐瓷离开后再回来。

　　“硕硕”齐瓷反手握住女孩的手，拿到唇边亲吻。

　　“别哭”单硕微微扯动唇角轻声安慰她。

　　“你坚强一点好不好，硕硕很棒的，肯定可以撑过去的，就算是为了我，你坚持…坚持…”活下去好不好。齐瓷泣不成声。

　　“瓷瓷，你一定要幸福，要开心，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后面她声音越来越小，说得越来越吃力。

　　各种监视器的指标迅速的下降，单硕的呼吸也越来越薄弱。

　　几滴晶莹滑至颊边，女孩提着最后一口呼吸，声音细若游丝，她尽力说的清晰。

　　“瓷瓷，我终于可以不用爱你了”

　　说完唇角动了动，可那抹笑容终究没有成型，她的小梨涡再也不会跳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