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佼佼者》孚卜

68、渗血

　　夏小妍很早以前就知道池涌的举动是不轨的行为。

　　她身处在鱼龙混杂的农村里，走在街上，那些大爷大妈都会对她指指点点。

　　夏小妍听过他们骂一个女孩，说她是烂鞋子，是赔钱货。

　　夏小妍那时不懂，烂鞋子是什么意思。

　　鞋子烂了，买不就好了？

　　她懵懂地问母亲，母亲和她说，那些女生都是不自爱的，把自己的身体随意给别人碰，就是烂鞋子。

　　在夏小妍遭遇猥.亵时，她内心慌张又无措，认为自己就是乡村里那些人说的“烂鞋子”。

　　她害怕极了，只能装作懵懂无知的模样，可内心的紧张和身子的僵硬，眼眸里的无措，种种行为，出卖了她。

　　夏小妍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她逃跑了。

　　她疯一样擦拭着自己的身体，没有用，她依旧感到恶心想吐。

　　那段时间，夏小妍的心情阴晴不定，总是不说话，呆呆地看着一个地方。

　　夏利民注意到后，直觉就觉得自己的闺女有些不对劲。

　　他平常忙，田里少不了他，尽管看出了女儿的情绪，也没有时间去同她说说话。

　　那日，夏利民比以往早回了家，妻子说小妍在房间里，说不饿，不吃饭了。

　　夏利民是个老古板，听她这么一说，顿时来了火——

　　“真是太惯着她了。”夏利民皱着眉，咬着牙，起了身，喋喋不休地说：“人是铁饭是钢，我不管她有什么理由，饭必须吃！”

　　说罢，他便朝着夏小妍的房间走去。

　　夏利民给足了夏小妍隐私，没选择破门而入。

　　他重重地敲了两下门，朝着里面的人喊：“给我出来吃饭！”

　　里面的人没了动静，夏利民没有细想，连喊了两声还没人回答，他狐疑地打开了木门。

　　这一幕，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夏小妍的胳膊上渗着血，用手用力掐着自己的脖子，眼睛已经翻了白，夏利民心惊了下，两步并做一步走，抵挡了夏小妍想死的心。

　　夏小妍的眼袋很肿，夏利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你这是干什么？你吃了一了百了，我和你妈怎么办？你妈妈怎么能承受得住！”

　　夏利民的声音带着点儿急躁，细听像是要哭。

　　他紧忙把门关上，怕给孩子妈看见。

　　夏小妍缺氧太久，不停地呼吸着，肩膀上下起伏，可她就是不说话。

　　夏利民抬起她的手看——

　　夏小妍手上的疤痕有很多，看上去都是最近割的，不知怎的，夏利民落下了泪。

　　他很少流泪，无论再辛苦，也是为了这个家硬扛着。

　　看着自己的女儿脸色苍白，嘴唇没了润色，头发乱糟糟的，手臂还时不时渗出些血。

　　他在想，自己真的担得起夏小妍的“爸”字吗？

　　他配做一个好父亲吗。

　　他连父亲的职责……似乎都没尽到。

　　“爸……”夏小妍虚弱地开了口，“我不想活了……”

　　夏利民听到这句话，心口似被撕裂，疼得他要喘不过气来，他想抱抱自己的女儿，告诉她别怕，还有他在。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

　　他俯下身，刚想抱住自己的女儿，就被夏小妍激敏地躲开。

　　她瑟瑟地看着夏利民。

　　“小妍……”夏利民咽下了泪水，“我是爸爸啊……”

　　我是你的父亲，我怎么会做对不起你的事呢？

　　夏小妍眼眸怅然，良久，她才低声道：“对不起……”

　　—

　　夏母听完丈夫的自述，哭得不能自已。

　　“夏利民啊夏利民，你是多狠的心呐！你明知道小妍经历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母哽咽了下，继续说：“你明明知道实情，你从不告诉我，你明知道小妍的心理障碍，却还是狠心的叫她减肥，你是想让她死给你看吗！”

　　夏利民哑声道：“我是为了她好，她再不减肥，总有一天也会被健康摧毁。”

　　夏母不听，她猛地摇头，她宁愿自己的女儿因为健康问题深受痛苦，也不愿她深受那样的痛苦。

　　姜延对夏利民的话感到惋惜，夏小妍是个好姑娘，可她太过懦弱了。

　　也许是她的家庭出身让她懦弱，或许她的想法也和她的父亲一样，这样的事说出去，太丢人了。

　　她不想变成村里指点的对象，更不想做“烂鞋子”中的一员。

　　她强迫自己忘掉一切，重新好好生活。

　　她努力学习，想要考好学校，想永远离开这个鬼地方。

　　她做到了，可她又没有做到。

　　夏小妍这样的人，最让人怜惜。

　　她明明没有错，可大家都把错赖在她的身上，因为不受欢迎，被人出卖，导致现在背负上了杀人嫌疑犯的罪名，到现在都不敢露头。

　　姜延有时在想，世界上为何有那么多悲惨的家庭？

　　他的家庭已经够惨了，他以为自己是被人抛弃的那一个，可老天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

　　在他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上天总会安排更可怜的人出现在他的面前。

　　这时他才知道——自己过得也还不赖。

　　至少，他不用像夏小妍那样，活得心酸。

　　薄连靳敛神，稍加思索，认为夏小妍的父母看起来并未有说谎，只得收回了疑心，开口道：“我们能去看看夏小妍的房间吗？”

　　夏小妍处于失踪状态，失踪的人是最难找的，如果知道主人喜欢去的地方，也许会简单一些。

　　虽然仅有百分之十的可能性，但薄连靳也要去试。

　　夏利民愣了下，呐木地开口：“有……你跟我来。”

　　薄连靳叫上了姜延，跟上夏利民的脚步。

　　夏利民边走边说：“小妍已经很久没回家了，她妈依旧会给她的放假打扫卫生，不然你们现在来，看的可就是蜘蛛网了。”

　　一个从未想过归家的人，并不知道，家里有个人正在时时刻刻想念着你。

　　姜妍深受感触。

　　到了夏小妍的房间，薄连靳客气地说：“麻烦你了。”

　　夏利民复杂地闪了闪眼眸，摆手道：“不麻烦——不麻烦——只要小妍没事，这些都不是麻烦事。”

　　到今天为止，他依旧在欺骗自己。

　　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女儿，做不出一尸两命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