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失启事》情癫

12、第十二章 梦回前生

　　走了一路的坚城忍不住抱怨：“好累啊，先歇会儿行不行。”

　　说要做导游，其实自己也是个外来客的郭健根本抓不着重点。送走了老师同学，他没有退房。

　　正好遇见有人在发传单。

　　临安的景点很多，全都玩一遍确实很累人，干脆跟了旅行团。

　　回头看见郭健被沉重的包带勒得发红的手，立青忍不住皱了皱眉，可是什么都没说。

　　并肩走着的坚城知道他又傲娇了，明明心疼也不肯讲出来。忍不住仗义地低声：“帮忙拿一下会死啊，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

　　“他自己乐意的，又不是我逼他的。”立青故意这样说着：“你看不下去，就去帮忙啊，不知道是谁喊累。”

　　“你就是喜欢欺负人。”郭健满头是汗，什么话都不说，坚城看着不忍，但要他动手帮忙又舍不得：“干嘛非要欺负他啊？”

　　“奇怪了我欺负他关你什么事啊。”立青扭头不理：“快点走，有人在看啦。”

　　三个身材高大长得又好看的男孩是很亮丽的风景。声音甜美的导游小姐一边解说着，一边在偷偷地瞟他们。

　　“好了，现在要说的是重点哦，大家有没有觉得这一片房屋很特别呢，这里是特别打造的农家型旅馆，全部古风式建造，有没有觉得自己变成古代人？呵呵，《射雕英雄传》里就是以这里为原型的哦，你们现在看见的小木屋就是传说中的牛家村旧址，大家往前走！”导游伸长了手臂指过去。

　　青砖绿瓦，好似一幅古画，在人们面前展开。院外一棵老松，斑驳的墙是时间划下的伤痕。

　　保存的不错，只是物是人非。

　　记忆在岁月中荡涤得一丝不剩，然而走近了，却还是有奇异的念头燃起。

　　“这里是假的。”一直闷不吭声当苦力的郭健突然开口。

　　三个人的行李，他一个人背着，一路走来，说的话不超过五句，所以这一句，相当有吸引力。立青和坚城马上又回了头。

　　“这里是假的。”郭健坚定地重复着，直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

　　导游尴尬地顿了顿，拍拍手道：“嗯……好了，大家可以进去看看，来。”

　　片刻的冷场多少有点扫兴，坚城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郭健要这样说，忍不住指点一下这个傻瓜：“其实大家都知道，这肯定是翻盖的景点嘛，谁信那是上千年的东西，还是书里的，出来玩嘛。唉，走吧。”

　　他勾过郭健的肩膀，把自己的包拿了回去，帮忙分担。

　　立青瞟了一眼，郭健却完全没有要把包还给他的意思。

　　既然这样无所谓了，他先一步走在前面，推开了这道门。

　　感觉很奇怪。虽然陈列似足古代的模式，却像被刻意造旧的。这些死物，疏离得没有一丝感情。

　　——没有被岁月沉浸过的感情。

　　半人高的木桌上有一截燃过的红烛，烛台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灰尘。桌上的茶具都是新的，虽然做了缺口，却很明显带着新时代的痕迹，墙上一截陈旧的铁枪头，隐有光辉。

　　导游小姐正要解说，却见立青已经将它拿了起来。

　　“呀，不能拿的。”这个是公物。姑娘快步走了过去，可是对方很好看，她涨得满脸通红，不知道抢夺。

　　假的。不知道为什么，当它被端在手中的时候，立青突然也响起这样的念头，脑海首先浮现出的，就是这两个字。

　　他愣着神把东西挂回去，这一切都变得索然无味。

　　“你怎么啦，也变得跟傻瓜一样。”看见立青变得失落，坚城忍不住开起玩笑：“你不会也说这里是假的吧。”

　　心神恍惚的滋味真难受。立青哼了一声便不再说话。时间在流逝中变得更远，转眼间已到晚上。根据导游的安排，他们在附近的宅子住上一晚。

　　由于已被改造成居家型的旅舍，所以家具一应俱全。一个晚上40块，价格很便宜，三个人两间房，节省了一间，立青自然和坚城在一起。

　　百无聊赖的他只有上网，旁边的坚城开着电视吃东西。

　　“今晚有雷阵雨，偏南风5—6级……”

　　气象小姐的话，根本没有人听进去。直到睡下之后。

　　自然风很爽，用不着开空调就吹得很舒服。立青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地他又进入一个梦。

　　在梦里，他又变成了另一个人。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他发现，他穿着一身古装，站在一间小木屋前面，而这间木屋，恰恰是白天去过的。

　　屋里走出来一个很温柔很娴淑的女人，冲他微笑着点头：“康哥，你回来了？”

　　立青张张口，竟不知怎么地接了下去：“是啊，念慈。”

　　念慈在院中摆好了饭菜，拉过椅子：“坐吧，哦，对了，刚才郭大哥来过，他想见你。”

　　“我不想再提他。”立青突然变得烦躁，似乎在这一刻，他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这个人叫做杨康：“不要再说了，念慈，以后都不要再说。”

　　“康弟。”栅栏外，是去而复返的郭靖。

　　“郭大哥。”念慈有点吃惊，起身相迎：“你……”

　　“我想见你。”郭靖不知为何面目沧桑，泪痕不止：“康弟，你听我说……”

　　“我不会去桃花岛，欧阳锋就算要找来，随便他好了。郭靖，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不要你多管闲事！”杨康起身便走，看也不看一眼。

　　“康弟康弟！”追上去的郭靖能够碰触到的，只能是一扇紧紧关上的屋门。

　　欧阳克死在杨康的刀下，欧阳锋虽然因为假的九阴真经变得神智不清，可他终不免一日前来寻仇。

　　只有随身相护，才是妥善之策。难得蓉儿深明大义，肯让康弟长居桃花岛，奈何他不肯点头。

　　郭靖已然心碎，却终是不肯苛责，只求道：“康弟，你杀了欧阳克，欧阳锋他必来寻你，你不怕死，可是我不能让你死，我答应过我娘，要一辈子照顾你的，我不能看着你去死，我不能，我……”

　　他在门外细叙数遍，杨康起初还有几句话相应，待到后来，便是不闻不问，哪怕他喉咙吵哑，哭不出声，也是不理。

　　穆念慈在旁看见，早已受不得，急来劝道：“郭大哥，我看你还是先走吧，容我慢慢相劝，你别太伤心了。”

　　不用劝我，我绝不会答应，绝不！

　　屋内的杨康坚决地打定主意。谁想到郭靖竟然又旧事重提。

　　“康弟，还记得丘道长送给我们的匕首吗，上面有我们的名字，靖康，靖康。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康弟，你我的命运相系一生，你明白吗，你还年轻，你应该为大宋出一份力，你不该躲起来，康弟，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害怕大宋的百姓不接受你，可是有我在，我会让他们接受你的，只要你诚心改过，他们会明白的，康弟……”

　　闭嘴，不要再说了，闭嘴！

　　谁希罕这段往事，谁高兴做命运捉弄的杨康！我为什么要是杨康，为什么！

　　杨康捂着耳朵，直到忍无可忍，才破开了门，向外踢去：“滚！”

　　“康弟！”郭靖避也不避地接住了他：“你听我说，蓉儿她……”

　　“我绝不去桃花岛，再说一遍，最后一遍，你别再来找我了！”杨康把一样东西塞去他手中：“你说匕首是吗，好啊，我不稀罕，给你！你滚吧！”

　　郭靖定睛一看，那刻有自己名字的短刃正在手中。

　　痴痴的眼，凝结的泪珠还未滑落，杨康已然又将门关紧，再不肯开。

　　他只有静悄悄地凝望着，直到离去。

　　梦境那痛心的一瞥，像定格般地播放在立青的脑海。他很想醒来，然而，一阵风吹过，翻了个身的他，在梦中已过了数月。

　　门外高挑着白幡，还有灯笼，显然是做着白事。面色灰白地站在堂屋里的郭靖，眼中已无泪。

　　他只是紧握着双手，直把那双柄铁器攥得火热。喃喃嚅动的唇，却已说不出别的。

　　“康弟，康弟，康弟……”无数的呼唤，也不过是一个人的名字，然而他再也听不见。

　　郭靖却执着的这么做着，不管时间过了多久，他就是这么固执。

　　念慈终来寻他，推门而入之时，也是一脸悲戚：“郭大哥，节哀吧。”

　　“我，我去找康弟，我去找他。”郭靖失神地应着，踉跄地往门外摸索。

　　后山的大槐树下，立着两块木牌，一边是杨铁心和包惜弱的合穴，另一边正是杨康。

　　郭靖对着牌上的名字呆呆地看了许久，方才跪下，动手刨坑。

　　他是用手挖的。

　　很快指头便被磨破，也见了血，却不见停。

　　直到他觉得这个坑够深够安全的时候，他才把那双柄匕首小心地放了进去。

　　像是在弥补什么心愿似的，他盯着它看，直到泪珠簌簌撒落，才依依不舍地接了一捧土。

　　一捧又一捧的，抹盖了它们的模样，和岁月一同在此长眠。

　　哗啦的巨响，是天空中的雷突然劈了下来。

　　到此终于惊醒的立青马上坐起，坚城在一旁也吓到了：“你怎么啦。”

　　立青敷衍了几句便掀开被子，推开屋门。

　　这个压抑的梦让他很难受，他需要透口气。

　　牛家村真的有后山吗？鬼使神差的，他决定根据这个梦走去试试。

　　凭着还没有褪去的印象，他摸索着迈开了步子。

　　轻溅的雨滴蹦上他的鼻子，细小得有如牛毛。

　　不多时，前边果然有一具身影，像是焦灼地寻找着什么。

　　郭健显然还未从梦境中醒神，念叼着郭靖才会有的关切：“刀呢，刀呢，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