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青文争

26、第二十六章

　　“王艳丽已经被警方正式逮捕，故意杀人罪和故意伤害罪证据确凿，怎么也得判个三到十年。黄岐被黄老爷子捞出来了，不过你妈也不是白让老爷子捞，以后盛世集团不可能再有他的位置......”
　　单人病房内，秦百川一边汇报现状，一边偷偷观察着倚在病床上的男人，窗外阳光正好，男人微仰着头闭眼沐浴其中，似乎正在享受阳光带来的温度，一张令人惊艳的脸上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疲弱，卷翘的睫毛像金色的蝴蝶般扑闪了一下，露出如墨般漆黑漂亮的眼眸，其中射出的冷厉锋芒却让人忍不住心生惧意不敢轻易上前造次。
　　虽然两人已经认识多年，但时隔大半年再次见到熟悉的眼神，秦百川却有些不习惯了，竟然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先一步移开眼。
　　叶霄从手术室出来后，先是被送到ICU病房留观了几天，之后又转入普通病房，身体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可人却是实打实的昏迷了半个月，直到今天凌晨才悠悠转醒。
　　叶霄醒了，恢复了记忆，以前那个冷酷强大的叶家少爷又回来了。这本来是一件令人十分高兴的事，可一想到正闻讯赶来的某个人，秦百川突然有些心里不是滋味了。
　　那人还不知道......
　　想到这里，秦百川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唉！
　　说曹操曹操就到，秦百川正念着呢，那人就气喘吁吁地赶来了。
　　大概是太激动了，肖钰没有敲门就直接闯了进来：“叶霄！”
　　肖钰一脸激动地望着病床上的叶霄，太好了，他总算是醒了！这些日子肖钰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偷偷看望叶霄，可叶霄一次也没有醒来过，他既担心又焦虑，整日茶饭不思，到处烧香拜佛，短短半个月就瘦了十斤！
　　好在今天一早秦百川就好心告知他叶霄醒来的消息，他饭都来不及吃，简单将自己收拾了一翻，便匆忙赶来医院。
　　叶霄总算是醒了！肖钰看着面前的人，眼中隐隐泛着泪光......
　　不料病床上的人却只是皱着眉，冷冷撇了他一眼，转过头问身旁的秦百川：“他是谁？”
　　肖钰瞬间煞白了脸，整个人如晴天霹雳，愣在了原地！叶霄这是什么意思？
　　肖钰看着态度冷漠的叶霄，难道他想起以前的事了？自己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肖钰脸色更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果然讨厌自己了......
　　到底还是不甘心，肖钰又望了望叶霄的手，没有戒指，他没带戒指......
　　“他......”秦百川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是肖钰，是你之前的保姆，你失忆后他一直照顾你，所以对你比较关心！”黄霑快步走来，将肖钰挡在身后，望着“久未谋面”的弟弟，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总算是醒了，好久不见！”
　　叶霄看看大哥，也跟着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两兄弟有话要谈，秦百川知趣地带着失魂落魄的肖钰离开病房，两人站在走廊上面面相觑。
　　肖钰已经陷入魔障，只以为叶霄是想起一切后十分厌恶他，所以才假装不认识他，故意给他难堪，完全没想到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所以当秦百川告诉他叶霄虽然记起了以前，但同时又失去了车祸后的那段记忆时，肖钰十分震惊！
　　怎么还能这样？肖钰心想，老天爷可真是会开玩笑！
　　肖钰沉默地在走廊上站了许久，那个喜欢甜品，会钩娃娃、会弹钢琴，喜欢他追着他叫老婆的苗苗小王子最后还是离开了......肖钰苦笑一声，眼中一片苍凉，离开了医院，直到叶霄出院都没有再来过。
　　肖钰离开不久，黄霑从病房出来了，他拍了拍秦百川的肩想开口叮嘱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一言不发地走了。他清楚以前的叶霄是什么性子，更何况叶霄现在已经忘记了那段记忆，所以他实在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叶霄出院那天，秦百川将一枚戒指递给了叶霄，“这是之前你进手术室前医生从你手上取下来的......”只这一句，多余的话秦百川没再说。
　　之前在救护车上，秦百川曾经看到过叶霄和肖钰手上都带着戒指，所以直到这枚戒指对叶霄意义非凡，只是现在的叶霄会怎么看待这枚莫名其妙的的戒指呢？秦百川带着一丝好奇看着面前的人。
　　叶霄面色平静地接过戒指，修长的手指轻轻转动戒指，发现里面刻了两个字母，XY，是肖钰。
　　叶霄不是傻子，得知他失去车祸后的那段记忆后，秦百川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还记不记得肖钰，后来肖钰来了，他看着那张对他一往情深的脸觉得有些眼熟，但却什么也想不起来，秦百川支支吾吾，黄霑对肖钰态度奇怪......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个叫肖钰的人与失忆后的自己发生了某些不同寻常的关系。
　　但这些跟如今的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没功夫了解那段风流往事，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将戒指随手放入口袋，叶霄抬眼望着一脸八卦的秦百川，波澜不惊地起身道：“走吧！”
　　肖钰从医院回来后就开始回到各大庙里烧香还愿，不敢有一丝懈怠，这一日刚从最后一座庙里还愿回来，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拜访。
　　“张婶？”肖钰打开门有些惊讶，侧身让张婶进屋，“您先坐着，我去给您倒杯水。”
　　张婶刚要坐下，又忙起身喊住他：“不用了！你别忙活了。我有事......有事要跟你说。”
　　肖钰看看张婶，没在客气，在她对面坐下了。他现在实在是没心思应付别人了，只低着头，等张婶说事。
　　张婶看肖钰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以为他是没休息好。她垂眼扣手，心里想着该怎么说接下来的这件事......该怎么说好呢？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要说出来了，她原以为起码也要等个三五年的。
　　前段时间，肖钰找了个工作赚了不少钱，就把之前欠的钱都还上了。收到钱的人都有些吃惊，纷纷联系她这个最大的债主了解情况。......该怎么办呢？这怎么跟之前想的不一样啊？谁能想到肖钰这么快就挣到大钱了呢？但不管怎么样，那些人又都按照约定纷纷将钱转给了她。这就把张婶给愁怀了，日子越久她就越难受，她这......实在是心慌啊！她都好几天没睡好觉了，口舌生疮，血压飙升！实在是不能再忍了！
　　想到这，张婶鼓足勇气，抬眼望着肖钰，“那个，肖钰啊......你最近过的怎么样？前阵子怎么不在家啊？给你打电话也联系不到人......”
　　“我挺好的，张婶，之前是临时有事，比较忙......”
　　“那，那你你爹......”张婶想问肖钰是不是已经从他爹去世的事里走出来了，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前阵子看他总感觉是比之前好多了，整个人精神了，脸上的笑也多了.....这样应该是走出来了吧？
　　张婶突然提到他爹，肖钰有些莫名：“我爹怎么了？”
　　张婶提了口气，道：“有个事，我得跟你说清楚......”
　　张婶如竹笋倒豆子似地将他爹临死前是如何用存的棺材本和娶儿媳妇的钱把债还清，如何求着他们隐瞒这一事实好让儿子在他死后靠着还债的念头撑过丧父之痛，心里顿觉痛快不少！
　　望着目瞪口呆的肖钰，张婶觉得他需要点时间消化，临走前便从口袋里拿出这张让她个晚上都没睡好觉的银行卡放到肖钰面前的茶几上：“那30万，我都给你存银行了，你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来问我......你好好的过日子！”
　　出了门的张婶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这烫手的东西给还回去了！
　　肖钰呆呆地望着那张卡，心里头五味杂陈。他可真是没想到啊！那个一向老实巴交的爹竟然在临死前坑了自己儿子一把！他怎么就没想到呢？老爹在这摆了二十几年的摊，平时省吃俭用的，怎么可能会只剩下最后那点钱？
　　肖钰从沙发上滑下来，两手撑着头趴在茶几上，扑哧笑了，豆大的眼泪却砸在了那张银行卡上......
　　老爹啊！当初临死前态度强硬地让他跪在地上发誓，一定要把欠的钱还上，一定不能把家里的房子卖了！否则他死不瞑目！以后地下见了也绝不认他这个儿子!
　　为了这句誓言,肖钰曾经恨过他！每当熬不住的时候他就会恨他，恨他为什么非要让他经历这样的痛苦折磨，不能早早解脱！可等恨完了，心里又开始难受了！他哪里不知道老爹的用心良苦！他只是想让自己的儿子好好活下去，能想出这一招是把一辈子的心眼都用在这上面了吧？
　　老天爷啊！为什么非要这样对待老爹！早年无父无母孤单一人，好不容易娶了的媳妇又跟别人跑了，自己又当爹又当妈地守着水果摊拉扯儿子长大，好不容易儿子大学毕业了要挣钱了，没等享福却得病走了！他一辈子恪守本分，一点亏心事没做过，为什么是这么个结局？难道人来到世上一遭竟是来受苦的吗？
　　生活为什么这么苦啊！
　　越来越大哭泣的声回荡在死寂的客厅里，供台上一张黑白照片里的老爹默默注视着面前那个嚎啕大哭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