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42、042

　　“人一生千千万万的时间里，唯有校园时光是最美好的，无论是灿若阳光的笑还是晦如阴云的哭，成人以后的日子再不会如此简单！3岁的好奇、6岁的懵懂、12岁的新知、15岁的青春、18岁的憧憬——这是真正属于一个人自己的20年。请不要将这段美好的时间荒废于无谓的情感和事情上。”蔡恩络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坐在最后排的男生，又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悄然看了马蕾和巴松，“但是，如果你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或某件事，那就全力以赴，尽力避免后悔。不辜负当下的时光，对得起未来的人生。”
　　马蕾回过头，向着巴松的方向微笑，而巴松也笑着轻轻点头。马蕾笑靥如花，巴松神采奕奕。这一切都被蔡恩络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蔡恩络不赞成早恋，但也不反对。
　　她想起她的中学时代，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愫在不经意间萌发呢？可能是的吧，但那时候的自己不太懂，确切的说是懂而不自信。
　　青春期的孩子对于外貌或是成绩都带有一点无可名状的自卑。比如脸上长了颗痘、身上多了二两肉；今天英语课文没有背过，明天数学题没有做出来。但若是谁在某一方面优于其他人，那么这个人自然也会被大家在某些时刻高看一等。
　　蔡恩络是天生带有肉感的人，在这点上她一直是自卑的。对于她来说，减肥是一件困难的事，与生俱来的基因与后天发育的因素让她在整个少女时期倍感压抑。幸好自己的学习成绩不赖，可以在自己平淡的学生生涯里增添一抹亮色。读书时的成绩很稳定，无论分数是高是低，不管进步还是退步，永远都排在班里的第四名。她苦恼三甲不入，后来得知第四名也有名称，叫殿军。
　　蔡恩络天资尚浅，但胜在勤奋。她的题海战术从来不敢放松，上下学的空隙正好用来背书。她没有过于拔尖的科目，但是各科的分数极为平均。每次考试结束，整个级部的老师和同学都会以“奇人能事”的语气来讨论自己，甚至于好事者会在下课时或放学后到班里打听自己，最好是可以对着她的分数称奇一番：“这么平均的分数啊！怎么就不是第一名呢？”
　　没有拔尖的一科，成绩再好也是平庸。
　　她喜欢校园集体活动，只有在这样的时刻，大家才会将目光聚焦于她的身上，不会因为她的外在而唏嘘不断；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同学们是响应老师的要求，必须以蔡恩络为中心，听从她的指挥和安排。当初家里人无论是谁都没有想到蔡恩络会报师范学语文，还以为她会听从老师的建议学播音。
　　蔡恩络从未想过会有男生关注自己。是左前排的一个男生总用左手托着头，半个身子撑在桌子上向着她的方向看过来，给前面的老师留了自己半个身子。一开始只是在老师点“蔡恩络”的名字时回头看一下，久而久之，男生在其他课上也会不自觉的回转身子——左手托着头，半个身子靠在桌子上看向她。有的老师会走到他的身边提醒他坐正身子，有的老师拿着粉笔头掷向他，每到这时，同学们会发出一阵哄笑，而蔡恩络只是冷眼看着这一切——她怎么知道他是在看她！
　　没想过，真的没想过！蔡恩络在毕业之后的很多年才反应过来，自己或许是错过了学生中的一段懵懂的情感。遗憾吗？或许吧！不过说真的，即使她那时候知道，凭着她那时候对于自己外表的不自信和成绩难以进一步的困惑也不会和那位男生有什么发展的。妈妈也不会同意的！
　　真正知道男生对自己有过那么一段故事的时候，是在几年之后了。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处于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刻，不知是哪位中学同学提起的同学会，说想在那个寒假里聚一聚，就算是象牙塔里最后的狂欢。大家在社交软件里相互打趣问候，昔日有绯闻的男女同学又被重新提及，开玩笑的信息在不断刷屏。
　　蔡恩络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在中学毕业之后这么久才想起要办一个中学同学会呢？大学的同学都有好多不想见的呢，那么久之前的人了，除了要好的朋友尚有联系，其他人怕是已经模糊到连名字都懒得提起来了。她只安心做个潜水者，静静地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嬉闹，继而就关了屏幕。
　　再打开电脑的时候，未读信息几百条，大体看过之后，有个问句引起了蔡恩络的注意：蔡恩络会来吗？就是那个胖胖的娃娃脸。
　　蔡恩络内心一惊，原来还有人记得她呀！但自己并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她不认为只是一句好话，相反觉得过于眨眼和刺耳。
　　接下去就是同学们的发言，她才知道原来是有过那么一段只有序言没有发展的青春故事。蔡恩络主动添加了男生，用客套的“你好”开头，用云淡风轻的心态与之聊天。男生很认真的回答了蔡恩络的问题，并告知自己的近况。言语之中既没有承认学生时代的事，也没有避讳那时自己的心迹。
　　两个人一言一语的聊着，既陌生又熟悉。其时学生时期的两人交谈并不多，所以多是冷场的。蔡恩络从男生有关于回忆的只言片语中，想起了那时候男生某些“愚蠢”的举动，比如在发成绩时，他会第一时间先去翻蔡恩络的试卷，这常常惹得蔡恩络生气；午休时会坐在蔡恩络的位置上，好几次被腆着脸的蔡恩络给轰开；体育课或是课间操，他会主动往蔡恩络所站的地方靠拢，但蔡恩络会赶快离得远远的。
　　她主动聊起有一次发成绩，整体都考得不好，她自然也有退步，有意将试卷打分数的一角给摺起来，却被男生的同桌纠缠着要看她的分数，抢夺过程中，试卷被撕了个大口子，气得她要哭了。
　　“是的，那是我要他帮我去看的，我想看看你到底考了多少分，我记得那次的分数你比我的要低。”
　　“我记得你俩好像还吵架了。”
　　“是的，我只是让他帮我去看看你的分数，可没有要他去撕你的卷子。”
　　她想起有一次课间操，因为男生那一排有请假的同学，所有男生向前移了不只一个人的位置，恰巧他与她站在一起，男生堆里一阵起哄，她厌恶的瞪了他一眼，他不怒反笑。现在想起来，那都是有因有果的。
　　蔡恩络在电脑屏幕这端捂着嘴偷笑，眼睛不停地眨巴眨巴。
　　那一端的他发来一个问句：“你还是老样子吗？”
　　老样子？是外貌还是成绩？蔡恩络心一抖，将捂着嘴偷笑的手放下来，做了一个深呼吸：“是的，没有女大十八变。”
　　许久，再无交流。
　　同学们统计参加同学会的名单时，蔡恩络看着上面的名字发呆，最终没有报名。同学会当天，有好事的同学将照片实时上传到群中，蔡恩络一张一张看过去，但没有看到他的身影。直到同学会过半，他在群中留了言：不好意思了，各位，我今天不去了，大家尽情的玩儿。
　　“那么，他是因为我没去，所以也不去的吗？”蔡恩络对于自己的自作多情而感到好笑，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再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他的社交软件照片墙里，里面是他自拍的人群风景照，让人看了一头雾水。蔡恩络想起来他虽然是本地人，但是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上学的时候就有传言说他是在几岁时回国上学的，放假的时候会和父母团聚。现在大学毕业了，他出国了。
　　时间已经过去了八年之久，同学们的联系已经趋于零。偶尔想起来，蔡恩络还是会在心里叹一口气，如果自己当时自信一点，死皮赖脸一点，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去赴约是不是会得到一个不一样的结局呢？
　　还有一个问题，她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答。那一天，蔡恩络为什么会主动添加男生的联系方式呢？她几次引男生主动说出过去的事，是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还是那时的自己也是别有用心呢？一切都不得而知了，她连自己的心都猜不透，更别说男生的心了。
　　故事是有后续的，只是蔡恩络不知道罢了。男生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一直都是意难平。彼时的自拍照片是在含蓄的暗示蔡恩络。他当时心里就想：只要两人有交流，那么他会选一个适当的时机真正表白自己的心迹。遗憾的是，蔡恩络再未与他联系。只留下一张张络绎不绝的人群风景照，这是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含蓄的方式：蔡恩络的络，络绎不绝的人潮中，只有你我未相遇。
　　这卑劣的表达方式，这愚蠢的无厘头玩笑。无非也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已。
　　是谁的问题呢？缘分？时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