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有女未出阁》文筱馨

19、019

　　周一的语文课，蔡恩络直接带领同学们分析了课文，没有开场白，中间也没有提问任何人，完全是自己的独角戏。她发现课堂鸦雀无声，同学们听得很认真，临下课几分钟，她合上书，提了周六的事：“首先，我向各位道歉，第一我不该组织学生打游戏，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种行为都不该发生；第二我不该作弊，打游戏的人不是我本人；第三我愿赌服输。”
　　后排有人发笑：“老师，你是不是觉得输了游戏失了面子，所以才说那不是你本人？”
　　蔡恩络正色道：“的确不是我本人，因为我不会打游戏。我也就玩儿过俄罗斯方块和贪吃蛇，其他的看都看不懂，也没兴趣。”
　　“老师，恕我门直言，你是心灵鸡汤看多了吧，想感化我们。”
　　“对呀，老师，少看那些影视剧吧，现实根本就不一样。我们这些小孩子都懂得道理，你一个中年妇女还做白日梦呢！”
　　“老师，其实我们早就知道那根本不是你，怎么看你都不像是游戏高手。”
　　某学霸推着眼镜道：“虽说是人不可貌相，但是蔡老师散发的不是游戏者的气质。比赛我也看了，参赛人的水平真的不怎么样。”
　　后排的男生们笑起来，有的趁此作乱，拍桌子故意咧着嘴大笑。
　　蔡恩络有些哭笑不得：“不管怎么说，我就是输了。”她低头收拾讲台的时候，下课铃正好响起，她的手顿了一下，强笑着说了下课，便往教室门口走。右手已经搭上了门把手，后排一个孩子突然发问：“蔡老师，明天的语文课还是你来上吗？”
　　蔡恩络侧头看向他，同学们也回头看向他。
　　“怎么了？问问都不行啊？蔡老师，明天还是你来上课吗？”他的表情透着玩世不恭的意思，一个手指故意在桌子上一砍一砍的。
　　蔡恩络正过身站好：“你们十几岁，是你爸爸妈妈的心头肉；我几十岁，也是我爸爸妈妈的宝贝疙瘩。我一直尊重你们，虽然你们只是个孩子；也请你们尊重我，即使你们还是个孩子。”
　　班里顿时鸦雀无声，只有那一砍一砍的声音还在继续着。“老师，你还没布置作业呢！”
　　蔡老师已经打开教室的门走了出去。那一番不明就里的话，让孩子们面面相觑，但是第二天的语文课，蔡老师依然出现在教室门口。

　　有的时候啊，某些人就是讨厌，不管是不是故意的，只要话一起头就让人心里不舒服。哪壶不开提哪壶说的就是这样的现象。
　　本来蔡恩络退婚的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别说当事人心里别扭，就是旁观者也会唏嘘。蔡老太太那天在医院里说的要再细问问蔡恩络的事，无非就是一句堵嘴的借口，再加上年龄大容易健忘，早就不记得了。可是樊妈妈却还放在心上，她一直想借着自个儿妈的嘴满足她一颗八卦的心。
　　蔡老太太和一个儿媳两个女儿聚在一堆儿打麻将，本来都专注在牌上，樊妈妈非要暗示蔡老太太发问，也不知蔡老太太是故意的还是真不记得了，一直都是答非所问的，急得樊妈妈脱口而出：“大嫂，那欧博的事就这么完了？你也不去找找他们家，跟他们要个说法？”
　　不等蔡妈妈说话，蔡老太太一边摆着自己的牌，一边说：“来来来，各看各的牌，谁也别打听别人家的事。来来来，该谁了？”没人接话，樊妈妈一脸埋怨的看了蔡老太太一眼，她没有感到难为情，而是因为没有得到答案而懊恼。蔡妈妈倒是一脸感激的看着婆婆：“咱妈今天手气好哦！”
　　从楼上发出一阵刺耳的拖动东西的声音，蔡老太太看着皱起眉头的儿媳女儿，笑着解释道：“楼上的从老家过年回来了，那天还来坐了坐。”
　　卫妈妈接道：“是，咱妈出院那天，他们家就回来了，大包小包的，这都一个多礼拜了，还没收拾好。”
　　蔡老太太笑道：“也就是这两天有动静，本来一直都静悄悄的。南方人呀，说话声都听不着。”
　　蔡妈妈站起身：“上去看看，跟他们说说再小声点儿，楼下俩老人呢，哪能这么闹腾。”
　　蔡老太太一摆手，制止道：“你坐下！还没明白什么事儿呢，就一股子猛劲儿往上蹿。人家刚回来，拾掇拾掇房子怎么了？”
　　卫妈妈笑道：“妈说的对，人家刚回来，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收拾好的。”
　　蔡老太太所住的小区是年久的老小区，小高层没有电梯。蔡泰宝家也住在这个小区，常常泡在爷爷奶奶家。蔡老太太家是三零一，楼上的四零一老两口去年夏天跟着自己儿子搬出去住了，紧接着就租给了一家南方人。这家的女主人很热情，常常带着家乡小吃四处分食，或是在楼梯口笑眯眯的与人打招呼。这段时间很安静，许是回家过了年又回来的。也就是蔡老太太出院当天，两家人一上一下擦肩而过之际，卫妈妈倒是和这家的女主人打了个照面，匆匆而去。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樊妈妈去开门，门口立着的是一张笑容可掬的脸——楼上的女主人——傅妈妈。只见她笑呵呵的打招呼：“您好啊，刚刚从家乡回来的，这几天叨扰您了，非常抱歉。”余下的几个人都凑了过来，蔡妈妈横着一张脸：“哎，不是我说啊，家里头有老人，你们家搬东西的时候轻点儿。”
　　“实在是不好意思，过年回了老家没有收拾好，所以这几天的声响就多了起来。”
　　樊妈妈有些皮笑肉不笑的：“家里有老人，一惊一乍的，心脏受不了。”
　　“是哦是哦，抱歉抱歉。这是家乡的特产，不成敬意，尝一尝的。”说着，递上来一个红色的小纸包，蔡老太太两手接过，也不谦让：“你可真是客气！”
　　“哎哟，楼上楼下的，难免会影响你们的，对不起哟。邻居嘛，还得互相帮助呀。不打扰你们了。”
　　门关上了，樊妈妈从防盗门上的猫眼观察傅妈妈，她又敲响了另一扇门。
　　樊妈妈冷笑一声：“原来不只是给我们一家，这不又去敲对门儿了。”
　　蔡妈妈用手掂量了掂量那红纸包：“什么呀，不轻不重的。”随手一打开，乐了。几个人凑过去一看，是云片糕。
　　卫妈妈道：“她每次都是不空手的。”
　　蔡妈妈乜斜着眼睛：“这南方人就会来这一套，送的东西都是小家子气。谁还差她两盒云片糕了，给我我都不要。”
　　打开的云片糕片薄色白，犹如凝脂，蔡老太太拿了一片塞到口中，顿感滋润细软，嚼了两嚼：“都尝尝。别管贵贱的，都是人家的一份儿心意，看着找个什么机会给人家回一份儿礼。南方人讲究这个，来而不往非礼也，不是巴望这份儿礼的轻重，而是待人接物的礼数。”
　　蔡老先生也拿了一片尝了尝：“嗯，挺好，退回几十年前，咱去上海的时候，也是这个味儿。”
　　樊妈妈捏起一片小口小口的吃起来：“嘁，都多少年了，材料都不止变了几回，早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卫妈妈拿了一片：“咱也尝尝。”
　　蔡老太太拿眼看了看那剩下的一盒，笑着说：“你们要是不吃啊，正好给我四个大宝贝儿留着。”
　　蔡妈妈留了一句：“妈，你以为她们稀罕呀！她们年轻人的口味，咱可拿捏不准。风一阵雨一阵的，咱被浇了个透心凉，人家可一点都不在乎。”
　　蔡老太太没接话茬，嘴里缓缓嚼着云片糕，满怀心事的样子。卫妈妈见了，怕蔡老太太不高兴，便开口打圆场：“年轻人的事就让年轻人自己去弄吧，时代不一样了，咱得跟着时代的发展不是。”
　　蔡老太太笑嘻嘻的说：“都对都对。这些你们不吃了吧？我可真得留起来了啊！”
　　蔡老太太真的将另一盒云片糕收了起来，预备给四个孩子留着的。她忽然对卫妈妈说起三个孩子的生辰八字，卫妈妈笑老太太要干什么。蔡老太太说三个孩子都大了，不能光靠人力，也得问问命里带来的，看看上哪儿找个人给算算，还有那些能提升姻缘的物件儿都置办上。
　　“你们不好出去看看？给孩子买点儿水晶啊、风车啊什么的，那天我看着一个女孩子手上戴着个小红绳，听说也能促进姻缘呢。”
　　卫妈妈乐了：“妈，你就别管了，这些事儿，咱就别瞎操心了。”
　　蔡老先生嫌蔡老太太瞎折腾：“你这是做什么乱啊！”
　　樊妈妈的心里一直装着蔡恩络的事儿，眼睛盯着大嫂不放。她这会儿也挺讨厌自己的，怎么非得抓住人家的隐私不放啊！要是自己的女儿做出这样的事来，别人一直抓着自己问东问西的，自己不得大耳刮子抽上啊！可她就是控制不住想要一探究竟的心，她给自己找的借口是：樊婀玲为了将伴娘的形象更为出众，可是为你家蔡恩络忍了半年的饿。你们家不得表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