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饭鱼记》tardisblue

16、青楼

　　‘啊，两位大爷，里边有请！’站在门边笑脸迎客的正是松竹馆的领班鸨母洪妈。洪妈虽已步入中年，但浓妆艳抹下仍有几分风姿。馆中一众头牌花魁由她亲手训出的不在少数，此人更是对大都城达官贵族的趣味了如指掌，说得上是松竹馆生意长兴的头号功臣。此时，见进门的是二位衣着华贵、相貌堂堂的年轻公子，虽认不得脸，洪妈一时也不敢怠慢了新来的贵客，‘二位可是头一次光临鄙馆？若是如此，二楼包厢正有雅座……’

　　身着深青长袍的公子剑眉星目，相当俊俏，只见他络腮长须之下唇角微翘，点了点头说道，‘久闻松竹馆大名，今日却是初次造访，还请大姐带路。’说着竟有意无意地朝着洪妈眨了下眼，也不知是调皮还是调戏。

　　洪妈一听眼前这英俊后生又是夸自家的店又是称自己为姐，早已心花怒放，再被那双明眸眼带桃花地瞧了一下，顿时魂就被摄了一半，连忙媚笑逢迎道，‘这位公子真有眼光，不是我夸口，鄙馆姑娘个个都可是城中数一数二的……’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声短促的咳嗽声打断。在青衣公子身旁的灰衣人负手而立，似是等得有些不耐烦。此人相貌并不如他的同伴一般俊美，却也风度不凡，一双鹰眼不怒自威。青衣公子见状面不改色，继续对洪妈说道，‘确实，若非汝阳王府二老盛情推荐，我俩还未必特地来一趟……’边说边从袖口抖出了一枚令牌，在洪妈面前晃了一下，‘听二老说，松竹馆可有比雅座更好的厢房……大姐可知我意思？’

　　有那么一瞬，洪妈以为自己眼花，但那公子手中确实是平南王府的令牌。两人既然是玄冥二老这般熟客介绍而来，想必也理所当然地要求相同待遇。再看这眼前两位翩翩公子，人长得好看，荷包更是鼓鼓，洪妈的接待顿时就殷勤多三分，‘二位贵客原来是二老介绍而来，洪妈要是不好好招呼，那可就对不起老主顾了，两位这边有请……’

　　跟在洪妈身后，范遥和俞莲舟穿过内堂，只见馆中装潢奢华，楼上过道斟茶送菜的侍仆来来往往，各个厢房中隐约传来乐曲声嬉笑声，显然生意兴隆。出了大堂，两人才发现此馆别有洞天，彩楼之后，是数间各自独立的庭院，由九转的回廊相连。这些庭院隐藏在茂密的竹林之中，相互间还有瓢池假山分隔，若非身在其中，两人绝不会猜到这青楼竟有如此隐蔽之地。

　　范遥偷瞄了身旁的人一眼，发现俞莲舟刚才一路挺得笔直的身板这才放松了一些。自他调笑地说出了松竹馆的真相后，俞莲舟便板起了脸，一言不发。范遥本有作弄之意，但见武当俞二侠的迂腐劲发作起来颇为厉害，便好声好气地提出自己一人前去探查，结果却被一句‘你一人打不过他俩’给驳回。现下，两人被洪妈带进了清幽雅致的庭院当中，更被殷勤地追问打算要哪些姑娘来伺候，范遥见俞莲舟情愿看着窗外竹林也不愿说话，便搪塞道，‘先上点酒菜，我们有事要聊，其他待会再说。’

　　‘喂，你还在生气？’范遥走到窗边，清爽晚风拂面而来，竹叶在月色下泛着银光，甚是好看。见俞莲舟不答，又添了句，‘生气也要吃饭吧，快过来。’

　　此时，俞莲舟转向范遥，神情正色，右手食指放在了嘴唇之上，示意着让对方安静。范遥眉头一皱，屏息细听，果然有微弱的交谈声从不远处传来，声音隐隐似曾相识。俞莲舟向窗外指了一下，便先行跳出。范遥紧随其后，两人不一会便施起轻功跃至房顶，由于庭院间有回廊相连，倒是方便他们一路循声而去。片刻之后，俞莲舟举了手让范遥停下，接着缓缓揭开了房顶一处砖瓦。

　　‘哎，你少喝点！’透过砖瓦间的缝隙，两人见房中酒席上的正是玄冥二老，瘦子鹿杖客此时正从胖子鹤笔翁手中夺过酒瓶，语气恼怒，‘等下喝得烂醉我可懒得送你回去。’

　　‘不喝？再不喝可就没机会了！’鹤笔翁手往桌上一拍，忿忿站起，‘要是这次王爷一气之下把咱俩踢出王府，日后这松竹馆咱就是想来，怕是连门都进不得！’

　　鹿杖客一听，顿时也颓唐不少，‘怪就怪平南王府半路杀出的那两个怪人！本来我俩都快要把那小屁孩抓到手了，结果被他们一搅和，这下可能连饭碗都不保！’

　　范遥越听越得意，这时忍不住笑了抬头看俞莲舟，只见对方也心有灵犀，扬了唇角正低头看着自己。接着鹤笔翁又说，‘师哥，咱多年来隐姓埋名本也无事，这进汝阳王府打算可以安享晚年，怎么进府不久就遇上各路高手，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鹿杖客年纪稍长，心思也比师弟敏锐，自然看得更远，‘不是我们碰上各路高手，而是这帮王爷找上了各路高手。咱们精，这蒙古人也不笨。他们知道能和几十万元军作对的，只能是武功高强的江湖人物。平南王要是跟汝阳王一般雄心壮志，肯定也要未雨绸缪。’

　　‘你意思是，那小屁孩的俩师父是平南王为巩固实力而招揽的高人？’

　　‘那不奇怪。平南王在朝中能跟咱王爷平起平坐，自有些过人之处。’鹿杖客说着，一边给自己的杯子添了些酒，‘倒是没想到他被支到了西北大漠，还能从千里之外运筹帷幄。’

　　‘这……师哥，要是咱站错队了，该怎办？’鹤笔翁听后焦急地踱起了步，‘要是咱王爷谋事不成，平南王爷会不会找我们麻烦？’

　　‘绝无可能！’鹿杖客竟斩钉截铁喝住了师弟，语气十分肯定，‘你可别忘了，咱汝阳王爷手下还有圆真大师这绝顶高手。此人不但武艺高强，在少林派内更是大有权势，料平南王府那些高手再厉害，也总不敢跟天下第一的名门正派硬碰吧。’

　　‘师哥说得对！我生平服的人不多，但那次跟圆真大师试招，我那用了一半功力的玄冥神掌竟被他一指轻松所破。虽说那一指的指法无甚特别，但其中有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阴寒内力，竟跟我俩所修的内功有几分相似。’

　　只见鹿杖客听后皱了眉头，‘少林派的功夫大多以阳刚威猛的九阳功为基底，看来此人出家前便已有一身别派的绝技，这再加上少林武功，恐怕天底下少有敌手。我俩即便一同跟他打，也未必能赢。’

　　‘这人既然如此厉害，为何还要投靠汝阳王爷？’鹤笔翁抓了下头发，不得其解。

　　‘之前王爷还为大都附近层出不穷的小股义军头痛，圆真就出谋划策挑了几个武馆镖局，让王爷派一两百精兵给灭了，此后果真吓得半个京畿再无动乱。’鹿杖客想了一想才说，‘这人谋略过人，明显熟知武林中事，来投靠王爷做谋士而非打手，想来野心不小。’

　　‘要是他再立几个功，日后王爷登顶，他那可是能在朝中呼风唤雨啊，还用得着在少林寺敲经念佛？’鹤笔翁一拍大腿，恍然大悟，‘被你一说，咱这只要跟定圆真大师，就不用愁了，是吧？’

　　‘待他从少林寺回来，我俩还要好好款待他，拍拍马屁，好让他在王爷面前给我们美言几句。’鹿杖客自言自语道。

　　‘这算起来还有个把月，听闻他最喜那东顺楼的酒菜，到时咱可在那设宴……’

　　范遥正听得全神贯注，忽然感觉袖口一紧，抬眼见俞莲舟拉了他衣袖，示意撤退。手上的砖瓦刚放回原处，便听到鸨母洪妈的声音从不远门廊处传来，凶巴巴地指挥道，‘你们几个在这里等着，等一下跟我去天字号房伺候两位新来的贵公子。’紧接着清了清嗓子，敲了门，便像换了个人似的，千娇百媚的媚笑奉承，让人听了骨头都酥上三分，‘哎，汝阳王府的二老久等了，你们要的姑娘这就来了……’

　　俞莲舟和范遥在回廊顶上缓缓前行，生怕惊动了廊下来回走动的一众歌姬侍仆。夜色之下，竹林中的这些庭院山石处处看起来大同小异，两人来时又没仔细认路，竟翻来覆去走了好几遍冤枉路才回到当初的院子。俞莲舟走在前头，轻巧地侧身一跃便从窗外翻进室内，见洪妈一行人还未进房，当下松了口气，转头便小声通知还在外头的范遥，‘人还没来……’

　　怎料范遥并未听见这话，见刚才迷路浪费了不少时间，倒是急匆匆地从房顶跳下，双手勾着窗框，像荡秋千一般飞身进屋。待他在半空中留意到房间中央的俞莲舟时，那股冲劲已是无论如何都刹不住，只听见嗙的一声闷响，范遥连跌带撞地把面前的人整个扑倒在地，紧接着呈五体投地状覆在了那人之上，这一跤摔得如此之狠，两人竟一时动弹不得。

　　俞莲舟背先着地，再被范遥整个人往身上一压，堪比被千斤巨石砸中，一下痛得眼冒金星，不住闭了眼闷哼了一声。在地上待了片刻，等缓过劲来，确认筋骨无碍，他才慢慢睁开眼，见范遥仍伏在自己身上，神色不大自然，不住开口问道，‘你摔到哪了？’

　　范遥一怔，摇了摇头，却没有从俞莲舟身上起来的意思。两人就这般躺尸在地上，一个动不得，一个不能动，僵持不下。

　　这时，房门被敲了几下，门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媚笑，‘两位公子，洪妈带了几位姑娘来伺候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