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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乞丐 ...

  •   第十五章:乞丐
      穆白的目光从桌上扫过,慢吞吞地说道:“我看这么多吃食,你一个人也吃不完。”
      话未说完,他的手伸向那盘水晶烧麦,还未碰到盘子,就被云舒截了胡,好似泄愤一般三两口便扫荡一空,只留了空无一物的盘子,鼓着嘴,挤出两个字:“好吃……”
      穆白一愣,下一刻,他忽然往小笼包的方向伸去,半途碰上了云舒的筷子,便在并不宽敞的桌面上过上几招,你争我夺一番,还是穆白技高一筹,赢了那一笼小笼包。
      折腾了一夜,这二人的肚子都已经饿了,一个死鸭子嘴硬不肯认输,一个小孩子赌气,不抢白不抢,下箸如飞,你抢我一个包子,我夺你一只烧麦,将好好的一餐早膳弄得乌烟瘴气,谁也没讨着好。
      最后一只虾饺,落入穆白口中,云舒摸着鼓起的肚子,随手丢下筷子冲穆白抱怨道:“没意思,肚子好撑啊!”
      穆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心道你属鸭的么,甭管是死是活嘴都硬得很。
      正在这时,窗外忽然一阵骚动,只见几个地痞无赖围成一圈,将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围在中间,那领头地痞讥讽道:“臭要饭,我瞧你白张一双眼睛,居然敢撞大爷?弄脏了大爷的新衣服,你准备用什么来陪?是你身上这身破衣服?还是手里那柄破箫……”
      周围几人讥笑起来,云舒往下探头一看,摸了摸下巴,嘀咕道:“哟,人多欺负人少啊……”
      穆白顺着他的目光望下去,只见地痞冲乞丐踹了一脚,将他整个人踢到墙边,缩成一团,还不忘紧紧护着怀中的箫,即便被人拳脚相向,也不曾松手。穆白只觉得那人打扮似曾相识,愣了半晌,轻笑一声,可不就是自己曾经的模样么!
      云舒问道:“你笑什么?”
      穆白道:“我笑那地痞不识货,别看那箫乌漆嘛黑又脏又丑的,实则是用西北极寒之地墨玉打造而成,触手生凉价值连城。”
      正说着,那被地痞围着的乞丐发生一声闷哼,身上破旧的斗篷在拉扯间被掀起,掩藏在斗篷之下丑陋狰狞的面容扫过他们眼前,穆白摇摇头,心道真是可惜这么一双好看的眼睛,空谷幽兰,无出其右,他一辈子见人无数,何曾见过这样一双眼睛?便用脚尖踢了云舒一脚,说道:“云大侠,行侠仗义的机会来了。”
      云舒原本正研究着那被地痞欺负着的乞丐,闻言一怔,点头说道:“嗯,也是,行走江湖,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也是应该的。”
      一道影子鬼魅一般从天而降,一记利落地横扫,将几个地痞无赖踢翻在地上。
      领头的地痞大惊:“你……”
      云舒歪头一笑,抬起胳膊就是一拳,毫不含糊地将人打晕了过去。
      穆白坐在窗边懒洋洋地摇摇头说道:“就你这速度,我还是头一次看见身手这么慢的大侠。”
      云舒闻言,愤愤不平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倒不是我身手慢,是沐大侠你身手太好,若不是你……哪还轮得到我行侠仗义?”
      他将未说出口的话含糊过去,蜷缩在墙角的乞丐紧紧裹着身上的披风,唯一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透露着一股惊恐,云舒伸手将乞丐扶起来,口中安抚道:“放心……墨玉箫虽好,可我却不感兴趣。”
      闻言,乞丐松了一口气,嘶哑的嗓音吐出几个字:“多谢……”
      云舒笑了一下,只见他拽着乞丐的手臂,一跃而起,钻进客栈二楼的窗户,留下原地一片哀嚎。
      穆白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眨眼功夫带着一个陌生人回来,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眼神微沉,想到了什么,双手抱在胸前,敲着腿,靠在窗户的窗棂上。
      云舒伸手掀开乞丐身上的斗篷,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那人浑身一颤,仿佛受了莫大的惊吓,以手遮面。只见他大概二十出头,瘦骨嶙峋,两颊凹陷,布满令人惊恐的脓疮,一直延伸至脖颈,也难怪浑身上下包裹得一丝不露了,这副模样确实有碍瞻仰。
      云舒打量了他半晌,忽然惋惜道:“本事卿本佳人,何以落得如此?真是可惜。”
      然后抬头冲穆白笑了笑:“少白,他这模样倒是和你先前不分伯仲。”
      穆白道:“你可真是混球。”
      云舒嘟着嘴嘀咕道:“实话实说,谁让你老顶着这张脸。”
      穆白冷哼一声,径直来到乞丐面前,细细打量了起来,瞧着他手上的老茧,心里猜想面前这乞丐怕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心中疑惑顿起,比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手上怎么会有那么多老茧?比如这长茧的位置为什么会那么奇怪?比如这人的脚怎么与常人有所不同,到底是怎么弄的……
      然后他无意间瞥见了乞丐手中的墨玉箫,在极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看见了两个及细小的字,穆白目光一顿,便知道这人究竟出自何处。
      秦月楼?秦月楼贯出美人,怎么会跑出一个面容可憎的乞丐?
      呃……不对,穆白甩甩头,心道,自己又不是‘云舒’这个自诩风流的惜花人,管那么多作甚?普天之下闲事那么多,他还能每一件都管过来?不能——自己若是有这通天的本事岂不成了神仙,又怎么会在这儿混吃等死?
      噬心为什么突然问世?还有那些追杀他们身份不明的死侍,难道真的是出自朝堂?
      云舒大张旗鼓地将人送去官府之后就没了消息,便等于是默认了背后之人与官府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想要查清真相只怕是越发得难了。
      还有……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脸若有所思的云舒,说道:“云兄莫不是好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瞧着这人不错,便又心痒难耐了?”
      云舒瞪了穆白一眼道:“明明是你让我救的人,说什么行侠仗义,如今怎么反倒是赖上了我好管闲事了?”
      穆白说道:“云公子,你先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正好管管闲事,这话可不就是出自您老人家的口么?”
      云舒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理直气壮地说道:“既然少白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便却之不恭了,将这闲事管上一管,反正就算我不去找麻烦,那麻烦过些时日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也不少。”
      穆白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云舒转着手中的扇子,语重心长道:“横竖麻烦都已经找上门了,倒不如率性而为,管他的呢!我瞧着你年纪也不算大,怎么活得如此瞻前又顾后,像个畏首又畏尾的老头,一点也不像我辈中人。”
      穆白闻言一阵干咳,过了半晌,嘴里才蹦出几个字:“离我远点。”
      云舒忙道:“别呀,我就喜欢跟在你的身边。”
      穆白低下头,继续探究起乞丐身上的脓疮倒也不嫌渗人,比这恐怖千百倍的他也曾见过,只见靠近乞丐胸口为数不多的几块好肉上隐隐透着一股青紫,穆白小心地将他的衣领扯开,借着窗外的阳光瞧得越发真切了,诡异的紫色纹路在皮肤下游走时隐时现的,竟是身中剧毒之状!
      穆白从云舒招招手,将他的目光吸引过来,随口问道:“能治么?”
      云舒‘呀’了一声,凑了过来,仔细研究了半晌,从怀里掏出一小块帕子覆在乞丐的手腕上,唯恐触碰到他的肌肤,口中说道:“下手的人心可真黑,这是生怕你命硬死不了,下一种药不够,连着下了几种不同药,得有多大仇啊?”
      穆白见他惺惺作态的模样,便忍不住小声嘀咕道:“这会儿倒是嫌弃上了,之前怎么没见你嫌弃……”
      云舒道:“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鬼知道这人身上的毒会不会传染,行走江湖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见他如此小心,穆白好奇道:“这是什么毒?”
      云舒皱了皱眉,说道:“这……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真不好说,我本以为这种事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没想到竟然还真的有,以毒攻毒之法最难的便是掌控好每一种毒的剂量,多一两少一分都会让人立时毙命。没想到今日有幸竟然能在这儿见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命不该绝吧!”
      他小心翼翼地拾起那块小手帕,放在烛火上烧毁,轻声道:“这毒挺麻烦的,还能活着便是走了大运。”
      穆白点点头,表示听明白了,瞥了一眼乞丐的脸,然后避开云舒那暧昧不明的黏人目光,捡起掉在地上的斗篷,随手丢给乞丐,想着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渗人模样,看得时间久了,晚上睡觉定会发噩梦的,穆白皱了皱眉,转过身来,问道:“既然这么麻烦,你可有办法医治么?”
      一回头,只见站在不远处的云舒正以一种说不清的古怪目光看着自己,没好气地说道:“云大公子,问你话呢!你不是吹嘘自己能从阎王爷手底下抢人么?怎么,这么快就打退堂鼓认怂了?”
      云舒看了眼角落的乞丐问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心了?”
      穆白正色道:“既然凑巧碰上了,总不好袖手旁观,置之不理,老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插上一手,又有什么关系,全当行善积德。”
      云舒闻言轻笑一声,拍拍双手转过身来,一边来到穆白身边,一边说道:“少白你这人倒是有意思的紧,行走江湖之人大多不都是不信鬼神不信佛么?怎么你却偏偏反其道而行,想起行善积德来了?可真是有意思。”
      穆白避开云舒伸来的手,说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可不像你,有老天爷眷顾,万丈天雷滚滚都劈不着你,不多行善积德些,怎么行?死后不得被剥皮拆骨,下十八层地狱也未可知?”
      云舒闻言不死心又凑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断言道:“那你以前手上肯定没少沾血,杀人都不带眨眼的,那动作利索得就像杀鸡似的。”
      穆白瞥了他一眼,说道:“想来云公子也是如此,平日里没少杀鸡。”
      两人一起围着乞丐转来转去,不知转了多久,瞧着那遍布全身的浓疮,穆白摸索着下巴说道:“我看这毒八成不会传人,只是瞧着吓人,不然那些地痞流氓也不会找他的麻烦,那些人又不傻,不至于为了一些钱财而白白丢了性命。”
      然而穆白对于医术一道并不精通,看了大半天也只是看出这毒并不传人,看着他愁眉不展的模样,一旁的云舒忍不住弯起那蠢蠢欲动的嘴角,穆白便知道这人定是瞧出了一些门道,看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穆白心中略略有些不爽,咬了咬牙,心道难道真的要去不耻下问不成?
      正想着,隔着窗户远远的地方忽然传来一阵鞭炮声,模模糊糊的乐声,云舒迫不及待地推开窗,一脸兴奋探出头道:“少白,快来快来,你快看啊,祭典开始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大的花车游行,少白,少白,你说这才刚开始便如此热闹,到了夜里是不是会比现在更热闹?”
      熊孩子。
      穆白不知道为什么,在经历了被追着要债,被拖着逛街买衣,被云舒强行拖着去了一回青楼之后,每每看见他露出这幅表情,脑中便会忍不住浮想起这三个字,细细想来,这人可不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熊孩子么?
      只听那乞丐用着嘶哑的声音说道:“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等到夜幕降临火树银花渐起,那才是祭典最热闹的时候。”
      云舒眼前一亮,慢条斯理地说道:“是吗?那真好,咱们晚上可得好好瞧瞧这火树银花的盛景。”
      他似乎十分热衷于凑热闹,哪儿热闹往哪儿钻,穆白已经几次三番领教过他这身本事了,像个寂寞坏了的孩子,不管走到哪儿,中想找点乐子排解寂寞。
      穆白忍不住抬手敲了敲他的头,说道:“别总想着玩,先做正事要紧,人是你救回来的,就打算这么放着不管了?”
      云舒一个闪身躲了过去,一动不动地的看着窗外的热闹。
      穆白算是看明白了,这人根本就是君子动口不动手,想做那甩手掌柜呢!
      待他在想教训一番这个玩世不恭的臭小子时,那人早已动作灵巧的飞身出了窗户上了屋顶。
      偌大的客房里只剩下了穆白和那乞丐。
      穆白扫了一眼敞开着的窗户,冲着窗外大声喊道:“你有本事今晚就别回来,睡屋顶。”
      云舒探下头来,冲着穆白做了个鬼脸。
      气得穆白随手抄起桌上的东西,冲着那张讨人厌的脸丢去,楼下传来一阵咒骂:“谁呀!哪个不长眼的,青天白日拿茶杯砸人?”
      “可不就是眼神不好使么!”云舒的声音从屋顶传来,仿佛是为了符合那阵咒骂一般,将穆白气得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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