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伴月》楚天阔

5、第四章·王衍

　　看我疑惑的神情，司马攸说：“不错。那些医生说我只是小病，陛下要我离京，我也不能不去。可是我身体什么样子自己还能没感觉么？可恨那些庸医，知道陛下猜疑我不肯离京是另有所图，就谎报情况，蒙蔽圣听。”
　　原来这样啊。齐王和现在的“皇帝陛下”肯定是亲戚，我历史再烂也知道司马家族很喜欢大封群王，那些王们都大权在握，给安定和平带来极大威胁。猜疑是情理之中的。
　　不管怎么说，我是来救人的。“齐王决定何时动身？在下不才，当努力在动身前医治好齐王。”说来，齐王的病情，我虽没有十分把握，医好大半的把握却是有的。
　　“谢谢羽振。”司马攸神色凄然，“我一生但求自保，不想还是落得猜疑。不敢奢求治好病，这番好心我收下了，二位请回吧。我三日后动身，希望那日能见二位最后一面。”
　　我还要说什么，却被方回一把拉住。只得无语，起身拜别。
　　临走之时，还是于心不安。快步走到书案旁，书写下一副药方。“这算是养气调血，大约有些功效。还希望齐王多少听我一言，在下也才心安。”
　　司马攸强收起病容，微笑让我放心。
　　在回张府的路上，问方回：“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方回安静一笑，“我们说，齐王恐怕是不肯听的。要让张先生去说，才有效果。”
　　张先生张先生，不就张华吗？真是，历史上默默无名的人物（主要是我历史太烂……）也有这么重要么？
　　“玉真，这么性急干吗？”他柔声道。
　　“我急着救好齐王啊。”我道。
　　“救好以后呢？”
　　“好回家啊。”我道。却看见方回神色流露出一丝失落。“家……”他喃喃道，“草庐，不是你的家么？”
　　我一时只觉自己失口，不知该如何回答。
　　车驾忽然猛地一停，退向路边。我看此处是个小巷，看来对面过车，所以避让。记得应该是身份低的让身份高的，张华虽无官无阶，也是一代名士，何况还有个侯的封号，我们一路上也备受礼遇。不知道这是谁家车，如此身份？
　　眼看车驾前来，华丽堂皇，比之齐王家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知道魏晋南北朝时期败家子颇多，可比皇帝的亲戚还豪华也实在是过分了点。王恺石崇斗富的故事也多少还记得，唉，可怜绿珠……眼下这个时候，他们死了么？
　　我又胡思乱想，不自主挑帘观看，却见对面车驾伸出一双纤纤玉手，真如羊脂玉润，柔腻非常。我好奇，又是谁家的小姐？那玉手挑开车帘，一瞬我窥到车内之人，当场绝倒。
　　魏晋美男众多，我是知道的。可我以为眼前之人，才谓绝色。
　　他风姿俊雅，神情明秀，那半睁半闭的双眼，透出些冷漠来，正有冰雪之姿。
　　我心已空明，浑然已被他吸引。他那目光正向我看来，一时不由得脸红，赶忙放下车帘，心还乱跳不停。
　　乍想起刚才他看到我时，神色似乎微微一变。我勉力调整呼吸，道：“方才那人是谁？真是玉人。”
　　听了我的赞美，方回微笑道：“我也不知。不过能有如此华丽之车的，也只有王家吧。”
　　我一惊。王？不是出过大书法家王羲之的吗？“那，可是王羲之？”但愿让我碰上个知道的，瞎猫赌死耗子。
　　“王羲之？”方回摇了摇头，看来没听过。“方才那位，是安丰侯王睿冲家的堂弟，王衍夷甫大人。”却是马车夫替他回答了。
　　“哦，你没见到，又怎知是他？”我兴致勃勃道。王睿冲就是王戎，竹林七贤之一。我对我偶像结交的人都很感兴趣。
　　“王家能被称为‘玉人’的，恐怕也只有他了。”真不知车夫是想说王衍生的玉树临风，还是想说除了王衍其余人都惨不忍睹。我回味这个名字，是了，我怎么这么蠢？以前看过《世说新语》，对这个人还有几分印象。
　　我读书不仔细，也不知道这个人是干吗的。要是知道会回到这种地方，无论如何我也要先把史书背牢了……

　　回到张华府，我跟着挚师兄进了院子，却看见一个娇羞可人的女子低头匆忙从我身边走过。我正疑虑这是不是那日所说的张玟，挚虞低声道：“此乃卫氏幼女，和张先生的女儿是好友。小字清音。”
　　唉，这个年头不但帅哥多，美女也多。真是让我艳羡不已。
　　来到厅堂，我和方回将情况禀明，张华沉默半晌，道：“有劳二位。还请二位费心了。”
　　晚上夜深之时，我眼前却不住浮动王衍的俊秀神姿，无法安眠。还有一点，那张玟在阁楼上鼓琴，幽幽咽咽，听得我一阵神伤，想睡也睡不着。
　　我索性起来散散步，发现天空如此黑暗，星光如此夺目，新月残照，外面黑黝黝的，也只能凭栏借一点月光看看水榭歌台。那琴声渐停，无边夜色只剩下一片宁静，萧索得让我心戚。
　　我想起我那亲爱的家人。怎么说呢？父母常年在外，只有我一个人住在家里。有的时候也会这么安静吧。本来和同学约好了找个近点的地方去玩玩，没想到那该死的闪电……唉，不说了。
　　“你在看什么？”我一惊，差点没跳起来。张华啊，你不要吓我！
　　“没……什么。”我道，“睡不着而已。您呢？”
　　张华举着灯笼，怀疑地看了我好一会，我发现他发鬓皆白，看来操心过分。“我是来看你的。”他道。
　　看我？我有什么好看？我撇撇嘴，他下面的话却没让我吓死，“皇甫玉真，太康二年降于广汉，被皇甫谧收养，学习医术。为实现师父遗愿，女扮男装，自称羽振，字鸣鹤。对吧？”
　　我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怎么会知道这一切？他那双眼眸，刹那有如妖魔，让我胆寒！

作者有话说

　　王衍这个名字不错……可惜他的字……又是朴素的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