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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九章·海凫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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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的暴雨带走了夏日的闷热,天渐渐转凉起来。大火逐渐西行,似要没入地平线。
“七月流火,八月授衣……”
倚栏远望,江面浮动着上弦月影,格外清冷。怅然念着诗,不自觉想起飘渺的家和远方的人。和那些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女孩们呆久了也会多愁善感起来。纵然在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至少还有冷漠的电器陪伴;而现在在这里,即使明白他们是如何的对我好,如何的真心,如何的情意,还是感到无比的寂寞,还不如和那些冰冷的电器在一起。
也许我喜欢的就是寂寞。宁肯没人打扰。
所以反而牵念那个人。他很冷漠,好象镜子里的自己。
“咳……”夜深了么?有点冷了。这几天真有些发烧,害得方回一大早跑来看我。
何处传来低低的诧异声,“鸣鹤,你怎么在这里?”
赶忙拂干泪水,“没怎么……你还不睡?”
陆机轻轻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着,温柔地问:“你……哭了?”
忽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触碰了一下。泪水好象要夺眶而出。默念着忍住忍住,越是默念越是心酸,泪水越是难以控制。
……以前这个时候,总是扑在方回的怀里痛哭。
眼前这个人,却用诧异的、和方回截然不同的眼神看着我。
可以相信么?
不知道我是如何被他揽进怀抱,如何被他轻轻拍着。
“……我想家,我想家……”
只是喃喃地默念着一句话,他语气里幽幽一声叹息。
这漫长的七夕之夜——
终于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无声地推开了他。
“……你还在拒绝我?”陆机有点惨然,“我想我做的够仁至义尽了……”
凝视着他的脸,多好的人啊,还奢求什么?
轻笑起来。“傻子。”
他愈发诧异地看着我。
“我……不是早就答应你了么?”
既然回不去,注定在此终老,何妨呢?
本意一生不嫁,可不忍心让方回为难。
而且美男当前,想不动心……也难啊。
他脸上的表情可用“欣喜若狂”来描述。像个孩子。第一次觉得他像个孩子,之前一直感觉他很成熟。
“不能反悔……”他定定地说。
“……这个么……”忽然想捉弄他,“可不一定哦。而且——我可是独占型的!……娶了我就没有齐人之福咯。”一脸“你可一定要慎重考虑”的表情。
“那……那再说吧。”似乎真的被我吓到了……熟悉的一个眨眼。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不自觉背了出来。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说的多让人神往啊。
无意中看到江心惨白的月,诗的后两句不祥地浮上心头。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天长地久有时尽?
天地流转,化日为月……
古老的预言像个巨大的阴影,挥之不去。
此恨绵绵无绝期。
好象谁在愤怒地吼着这句话,倾尽一身的气力。诅咒一样的话语,我不禁打了个寒战。
陆机一声惊呼,注意到天空中出现巨大的阴影,乌云一样。
难道说——老天你要接我回去了?不是吧。
随后的狂风让人站不稳,陆机一声“蹲下”我们俩立刻俯身。乌云越靠越近,风夹着树叶残花,呼啸着盘旋着,似乎在搜寻什么东西。
陆机不合时宜地站了起来,完全不把危险当回事,拉住他的衣角:“干什么你疯了?”
他神色古怪,惨然一笑:“要不是在书上看到图,我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是真的。这是只鸟啊,就是海凫。”
我惊讶地站起来,看到那片“乌云”背上诡异的绿光。大鹏展翅,扶摇直上。难道世间真有如此奇特的生物?
海凫的眸子有圆盘般大小,幽幽反着冷光,不禁让人想起那蓝色的球状闪电。
它斜眼看见了我和陆机,我心不住狂跳起来。
叶子等杂物撞击在柱子上,砰砰乱响。三十六记走为上,拉起陆机就跑。一边跑一边问:“咱们这不会是见鬼了吧?”
“也许它恨我们拔了它的毛……”
该死!这要躲到哪里去呢?看样子就是多结实的柱子也会被它轻易扫断。那海凫诡异地鸣叫着,我头脑里突然一片混乱。何处传来的哭声,嘈杂声,咒骂声,都混合鸟的鸣叫一起响啊响。唔到底怎么回事?头脑瞬间欲裂。
“鸣鹤?鸣鹤!”
昏过去前,我看到熊熊大火中,他冰冷如霜傲然的脸。
“鸣鹤,鸣鹤!”
啊?
发现自己好端端地站在走廊上,倒是身后的陆机看上去惊魂未定。
“鸣鹤……”他欲言又止,“你学过五行之术?”
拜托,我是个唯物主义者好吧?(虽然穿越时空后已经被颠覆的差不多了)鄙视地看他一眼,忽然想到什么:“士衡,你救了我?”
他的表情好象比看到海凫还惊讶:“是你救了我啊。”看我一脸茫然,解释说:“你方才挣脱我站起来冲到鸟面前,刹那闪过一道红光……然后鸟就飞走了。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疯了呢。”
原来这就是他问“五行之术”的含义?丝毫记不得刚刚做过什么的我走到他身边,用手覆上他的额头:“似乎也没发烧嘛……”
“你以为我在说笑?”陆机后退一步,眨了眨眼。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打个哈欠,“回去睡觉了。晚安。”
他神情古怪地看着我。
回去后久久不能入睡,翻开书页,那些青铜像历历在目。
昨天无聊时借来的。现在看来,是借对了。
怎样回想也想不来到底刚才做了什么,才成功地击退海凫。脑海里只是一片模糊的印记。
隐约很多人大声地诵读着什么,不愿意仔细回想。只因那声音越回想感觉越熟悉,越惊悚,分明像——
天地流转,化日为月。
翻来覆去,信手一翻竟又是预言。这魔咒竟不肯放过我么?还是因它,才回到这诡异的年代?
只能等着预兆一个个出现,又无法知道背后会是什么。是解开封印的恶魔,还是早有计划的阴谋?无论什么都无法揣测。就好象你蹲在黑暗中,同一房间内还有凶猛的野兽,你知道它在那,可就是无法知道它在哪。
无奈合上书本。睡吧。对自己这样说。
一合上眼,晕倒前那一幕浮上心头,心惊肉跳,怎么也忘不了,挥不去。
他冰冷如霜,纵使身边烈火熊熊。表情木然地听着弥漫天地的诵声,冰冷,无情,决绝——
一如我认识的他。王衍。
为什么……
回来的这么长时间里,无数次地问过这三个字。有答案,或者没有答案。也许只是错觉,只因为还忘不掉他。也许,整件事情都和他有关——或者暗地里会和他有关。比如,暗示他会是关键。毕竟王家有那奇异的青铜像在。
那是故蜀国的遗物。
蜀国,就是我最先“出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