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欢喜》逗逗豆豆

25、第 25 章

　　“杀千刀的！”

　　金家夫妻二人的卧房中，金小柔来回踱步，恨恨地将木制的地板踩得嘎吱嘎吱作响，嘴里不断地骂骂咧咧。
　　“该杀千刀的秦寡妇！”
　　“该死邢瘟的刘金丫！”
　　“该被砍头的吕县令！”

　　当骂到吕县令时，王捕快赶忙去捂金小柔的嘴：“婶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话若是被外人听到了，咱们几个人可要大祸临头了。”

　　金良则是坐在一旁，面沉如水。
　　“看来，咱们得要快些将瑶儿的婚事定下来，以防夜长梦多。”

　　金家与严家已经互换了八字，还没有把这桩婚事张扬出去。

　　金玉瑶则是站在一边，心中后悔不迭。
　　若她没有滥好心，帮助刘金丫，最后闹上公堂，又怎会惹出这么一连串的糟心事？

　　与此同时，此番变故，更是让金玉瑶第一次意识到了权力的妙处。

　　之前的金玉瑶，只知道人人都说当官好，神人都想当官，只知道三年知府，十万雪花银，只知道当官后的权力是个诱人深陷好东西。
　　可关于官府，金玉瑶只与王捕快父子这两名小吏打过交道，而二人与金家是世交，对金玉瑶的态度自然是无比的亲和。

　　这回，金玉瑶彻彻底底的见识到了权力的残酷。
　　只需那么轻飘飘的一句吩咐，似乎便可以将人逼入绝境。

　　正在这时，突然有伙计来敲门，说严母突然上门，说是有事找金家夫妻俩。
　　金小柔登时眼前一亮，一拍大腿，笑容灿烂：“哎呦呦，大好事，估摸着他们就是来下定的。这下子，一切事端都没了。”

　　不管是不是下定，金小柔都打算把这桩婚事宣扬出去，尽可能地去打消吕大人的主意。

　　*

　　金家欲与人商量婚事，王捕快这个外人自然不便久留。
　　下楼以后，他便知情识趣地找了个借口，从后院偷偷溜走了。

　　金小柔一见严母，便好似见到了救星一般，又见严母身边脊背挺直，君子翩翩的严隽直，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金良见到严母手中篮子上的红绸，心中稍定。
　　有了吕大人的介入，他给金玉瑶准备的后路便很有可能会失效。

　　这桩婚事，一定得成。

　　心中已有默契。
　　金家夫妻与严母一落座，双方便好似旧友一般谈笑风生，只剩下金玉瑶与严隽直这两个年轻人站在一旁。
　　由于即将要谈论这对小年轻的婚事，金小柔自来熟地开口，只说让这对年轻人去后院聊聊，好培养感情。

　　金玉瑶与严隽直二人似乎并无不愿，纷纷依言照做。

　　*

　　金玉瑶作为主家，自然得主动站出来，给严隽直带路。

　　她走前面，严隽直缓步行在后头。
　　两人这样的位置，让金玉瑶无需直面严隽直，更让让金玉瑶的尴尬缓解了少许。

　　可金玉瑶依旧捕捉到了严隽直的脚步声。
　　严隽直的脚步很轻，很均匀，像是雨后屋檐处滴落的水滴，滴滴敲击着金玉瑶的心间。

　　来到后院后，金玉瑶进无可进，只能顿住脚步。
　　她僵立在原地，刚刚被缓解的尴尬，再次将她笼罩，也让她迟迟无法转身。

　　金玉瑶很惭愧。
　　惭愧她识人不清，惭愧她之前对严隽直出言不逊，还自作聪明地搞出那些小动作，毁了他的衣袖。

　　这番情绪，让金玉瑶迟迟无法转身，去直面严隽直。

　　“对不起！”
　　金玉瑶声若蚊蚋，为之前之事，向严隽直道歉。

　　严隽直似乎并没有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三言两语间，便接受了金玉瑶的道歉。

　　他的语气平淡，嗓音清冷，逐渐舒缓了金玉瑶的紧张感。
　　她放松了紧绷的身子，回过头，却恰好对上了严隽直的眼眸。

　　从一开始，金玉瑶便觉得严隽直的这双眼睛生得极好，如今一看，更是令她惊叹。
　　若是严隽直，只是她萍水相逢的一个路人，她定要寻着机会，好好欣赏一番这双令人心醉的眸子，然而，这人极有可能就是他未来的夫君。

　　金玉瑶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两朵红云攀上她的面颊。
　　终于，即将年满十六的金玉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少女的羞涩为何物。

　　淡淡的绯红，染满了少女白皙细嫩的双颊。
　　这一幕好似一片轻柔的羽毛，轻轻略过严隽直的心头。

　　心中的异样，让严隽直薄唇微抿。
　　他微微偏头，缓声道：“家母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想必金姑娘已经知道了。”

　　金玉瑶低低“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地搅弄着袖间的帕子。

　　“严某知晓金姑娘性子爽直，便有话直说了。”
　　“对于这桩婚事，金姑娘是否自愿？”

　　闻听此言，金玉瑶微愣。
　　成亲于她，无所谓情情爱爱，她也从未对任何人产生过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她的爹娘疼她至深，她的婚事又是她的人生大事。
　　爹娘是过来人，只会为她细细绸缪。
　　如果真的进决定要成亲，她只需要听从父母之命就可以。

　　似乎是觉察出了金玉瑶的迷茫，严隽直补充道：“婚姻之事，乃是人生大事，万不可儿戏。若是金姑娘不愿，严某自不会强求。如今婚事尚未完全定下，都没有宣扬出去，一切都还来得及，严某会向长辈请罪，承担一切过错，不会让金姑娘的名声蒙受丝毫损失。”

　　此言一出，金玉瑶心中焦急。
　　如今事情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什么牛鬼蛇神都冒了出来，打着她，打着吞占金家家财的主意。她必须得快点把自己嫁出去，免得拖累父母。
　　抱着这样的心态，金玉瑶脱口而出：“我愿意，我再愿意不过了！”

　　等等？
　　这是什么话？
　　这是一名未婚女子该说的话吗？
　　话音刚落，金玉瑶便捂住了双颊，不敢再看严隽直的表情。

　　严隽直似乎也被她那激烈的反应给惊到了，久久未曾出声。
　　前院的铺面人来人往，嘈杂不堪，后院的二人双双不语，似乎落针可闻。

　　为了缓解这般僵硬的局面，金玉瑶轻声反问：“那你呢，你可愿娶我？”
　　这个问题的声音虽然很轻，但语气却十分郑重。

　　关于即将面对的婚姻，金玉瑶并没有抱有太多的期望，只愿自己与未来的夫君能够和谐相处，互相都不给对方添麻烦。

　　这个问题，由女方开口变稍显冒昧。
　　但金玉瑶依旧屏息凝神，等待着严隽直的回答。

　　第一时间，金玉瑶并未得到回应。
　　似乎已经过去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过去了短短一瞬间，严隽直貌似语气诚恳地回答道：“我愿意。”

　　这个答案似真似假。
　　得到答案的金玉瑶不知道是喜是忧。
　　可她扪心自问，如果能有选择，她大抵也是不愿意嫁给眼前之人的。

　　他们二人，半斤八两吧！

　　在不知不觉间，属于少女的绮思只不过刚刚涌现，便已然消散。
　　金玉瑶轻咬嘴唇。

　　这，或许就是他的命运吧！
　　其实，面前之人，是她的夫君的最佳人选。

　　他虽然家贫，却有着秀才功名，能给自家做倚仗，免受那些宵小的骚扰。
　　自家无权无势，却有着几分家财，能够助他读书。
　　若是他能在功名上更进一步，那更是意外之喜。

　　“之前那种错误，我不会再犯。”金玉瑶郑重道，“日后，你我二人都各尽职责，恪守本分可好？”

　　严隽直没料到金玉瑶会说出这种话。
　　他盯着金玉瑶的发顶，稍稍出神。

　　他理解金玉瑶话中之意。
　　既然无法逃离这桩婚事，那么二人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最好的选择。

　　严隽直声音低沉，郑重承诺道：“好！”

　　得到严隽直的承诺，金玉瑶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朝他绽放出一个真心的笑容。

　　也许是这笑容太过灿烂，严隽直再次偏头，避开了金玉瑶的目光。
　　只不过，他向来平稳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

　　很快，长辈那头便完成了婚前的流程。
　　严母满面欢喜地出了屋，远远的看到这二人似乎很融洽的样子，心中更是喜不自胜。
　　“瞧，他们两个，多登对！”

　　金家夫妻二人自是连连称是。

　　紧接着，严母便唤了严隽直一声。
　　母子二人，相携归家。

　　*

　　“婚期就定在五天后。”一进屋，严母便喜滋滋地宣布道，“我的儿，你终于要成家了。”
　　多年来的夙愿即将得偿，严母整个人欢喜的几乎要飘起来。

　　严隽直则是诧异道：“这么赶？”

　　“梁县上下，这么多年满十六的姑娘要出嫁。成亲要租轿子，要打点车马轿夫，自然是早些成亲划得来！”严母笑着掰着手指头，历数着早些成亲的好处。
　　可说着说着，她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掉。

　　严隽直赶忙抖出随身的帕子，帮严母揩泪，无奈道：“娘，成亲是件好事，你怎么掉眼泪了。”

　　严母则是粗鲁地抹着眼泪：“我怎么可能哭了，我没哭。我儿要成亲了，我高兴，高兴得眼泪都掉出来了。我儿要成亲了，我这个当娘的，最高兴了。”

　　可是，尽管嘴上说着高兴，她的心神却不由自主地往二十多年前飘。

　　郎骑竹马来，竹马绕青梅。
　　他和她，明明是一起长大，两小无猜的神仙眷侣，怎么最后偏偏就闹那这样，落了个那般满地狼藉的下场？

　　“隽直，你要答应娘，成亲之后，可万莫在外头拈花惹草，辜负了人家好好的姑娘。”

　　看着母亲恳切的眼神，严隽直只能点头应下。

　　*

　　佟家。
　　佟小柔翻箱倒柜地为自家即将出嫁的女儿倒腾布料。

　　“这匹布花色太旧，不行。”
　　“这匹布织得稀稀拉拉的，不行。”
　　“这匹布染得不好，不行。”
　　“……”

　　她在自家库房里挑三拣四，旁边的丫鬟伙计则是哭丧了一张脸。
　　据他们所知，自家掌柜管齐早就为佟家小姐准备好了嫁妆里的布匹，可谁曾想自家老板娘却想来个偷龙转凤，用库房里顶好的料子嫁妆里略次一等的布匹。
　　这等事情若是东窗事发，他们可都要吃挂落的。

　　“我记得前些年咱们经手过一批贡品，截留了几匹瑕疵货。那些布匹去哪里了？”

　　伙计一听这话，整个人都如筛糠。
　　那几匹布在贡品里算是瑕疵货，但在这小小的梁县，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太太三思啊！”伙计连忙劝阻，“那几匹布可是咱们店里的镇店之宝，平日里全靠它们吊着那些富家小姐太太，可不能动啊！”

　　佟小柔脸色微沉：“怎么，我们佟家唯一的女儿出嫁，想从中取一批给我女儿陪嫁都不能了？”

　　“太太，”眼看老板娘生气，伙计连忙陪着笑脸，“这可是大事，还得容我请示向管掌柜请示一番。”

　　“有什么事，还需要向我请示？”
　　伙计话音刚落，管齐便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齐郎！”
　　佟小柔惊呼一声，顿时便失了胆气，现出了几分瑟缩来。
　　“齐郎，你别误会，我……我只是……”

　　“这个家姓佟，不姓管，咱们佟家的大小姐五天之后就要嫁人了，还动不了小小的一匹布吗？“管齐并没有像佟小柔预料的那样，对她大发雷霆，而是对着伙计低声呵斥，“你赶快去把我锁在小库房里的贡锦取出来，要快！我女儿出嫁，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瑕疵，怎能陪嫁那等瑕疵品？”